食物摆上餐桌,刚刚大哭一场又孕吐过的郗良被迫坐在餐桌边,但她一动不动,小脸上还挂着缓缓往下流的泪珠。
约翰坐在郗良对面,自顾自用餐,看报纸,偶尔抬起眼皮瞥向她,她心灰意冷的神情像个颓废的雕像。
“你真不吃?”他轻声问道。
郗良半低着头,眼睛失去焦距,一声不吭。
约翰以为她醉了,可看着又不像,他搜肠刮肚,想不出有什么能跟她说的话。
一旁的杰克也看着郗良,她顽固不吃东西,他于心不忍也吃不下。
午餐时间过了很久,食物早已凉了,牛奶也冰冷了,郗良还是没动一下。
“真想绝食?”约翰起身绕过餐桌走近郗良,沉吟道,“还是说得有人喂你吃?之前都是安格斯喂你吃吗?我也可以喂你。”
他叫杰克去把食物加热,等食物冒着薄雾再被送过来,他先拿起一杯热牛奶凑到郗良嘴边,“喝。”
郗良眼睁睁地看着,浓郁的奶香和热气扑洒进鼻腔,她很饿,很想吃,可是更想饿着,只要她很饿很饿,安格斯就一定会回来,再跟她回家。
她一咬牙,一抬手,打得约翰措手不及,牛奶泼了一地,杯子也碎成了几块,修长的手掌淌着温热的牛奶,杰克立刻抓起餐巾给他擦拭。
约翰没好气擦着手,吩咐道:“再拿一杯过来。”
郗良的眼皮始终没抬一下,她懒得理他,更讨厌他离她那么近,而她无处可躲。
又一杯温度刚刚好的牛奶送来,约翰拿在手里问道:“你是自己吃,还是我喂你,还是我让人把你绑起来再给你塞进嘴里?”磁性的声音语调勾人,话里的威胁意味却是显而易见的骇人。
郗良藏在袖子里的小手不禁攥紧,默不作声。
约翰略带遗憾地摇头,“杰克,动手。”
杰克闻言立刻上前,抓住郗良两只手腕举过她的头顶,一只大手覆在她的头颅上,微微用力让她动弹不得。
“干什么?贱人!”
郗良瞪着眼睛挣扎着,杰克的力道加重了几分,捏得她两只腕骨疼得厉害,头皮发麻。
约翰一手掐住她的两颊,一手拿着牛奶慢慢倒进她的嘴里,“这是你自己选的,给我咽下去,如果吐出来,我就让他捏断你的手。”
一贯温和斯文的哈特利医生此刻连欺负一个小姑娘都是面带轻浅笑意,动作恶劣却不失优雅,闻声过来的几个年轻人站在食厅门口看得背后一凉,毛骨悚然。
约翰将杯口抵在郗良的唇上,微微倾斜倒进一点,看她咽下去了才继续倒,尽可能地不呛到她。
几缕牛奶流下脖子,弄脏了衣服,郗良被逼仰着头张着嘴吞咽,愤怒、无力的泪水又止不住地流淌,一时间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一杯牛奶倒完,约翰放下杯子拿起餐巾擦手,“接下来是继续还是你自己吃?”
郗良啜泣不停,约翰示意杰克放开她,这一放,一眨眼,她就跑到墙角边去了,整个人拼命缩成一小团,好像这样他们就看不见她了似的。
几个年轻人走进来,一人道:“医生,要不给她喝点吧?她这样不吃东西也不行啊。”
“我记得爱德华说她好像喝不醉。”
约翰睨着他们几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她喝不醉,她肚子里那个呢?”
几人不说话了,经过杰克说明,他们才恍然大悟,原来女人怀孕不能喝酒,不然要生出个畸形儿,哈特利医生也挽救不了的那种。
约翰沉思片刻,让一人去拿胃管来。胃管来了以后,他拆出来叫郗良看,是细细长长的一条。
“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吗?”
郗良不懂,还算配合地摇了摇头。
约翰半跪在她面前,拿着胃管的一端抵在郗良高挺的鼻子下。“这是用来对付像你这样不肯吃饭的坏孩子的,用它从你的鼻子里插进去,再用这一边把食物灌进来,明白吗?应该从嘴巴吃进去的东西变成从鼻子里吃进去,会有多难受不用我说你也该明白吧?不明白不要紧,现在就可以给你试试。”
“不要!我不要!”郗良打掉胃管,紧紧捂住鼻子。
“那你还吃不吃?”
“呜呜……”
郗良挫败地哭起来,约翰知道自己通过恐吓到底还是赢了这个小姑娘,心情复杂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提起来带回餐桌边,“乖乖把肉吃下去,不然我就用它了。”
他把胃管放在郗良面前,威胁意味十足。
郗良吸吸鼻子,抓起刀叉咬牙切齿地吃着切好的牛排,牛肉鲜嫩多汁,香味扑鼻,一下子让她忘了徒劳的倔强,专心吃肉。
“医生,你真厉害。”杰克道。
约翰感觉自己已经身心俱疲,既要担心远行的安格斯,又被这姑娘闹得头昏脑涨,这会儿她终于配合吃东西了,他才舒一口气。
午餐吃完,约翰让人将郗良扔了一地的裙子都捡起来塞回箱子里,箱子带人送进安格斯的卧房,让她洗个澡,换身衣服,接着悄无声息把房门给她锁上,世界便仿佛清静了下来。
郗良不知道自己被锁起来,偌大的房间只剩她一个,她看了看大床,被子都换过了,铺得很整齐,像她昨天刚来看到的那样。
她坐在沙发上,看着黑箱子,环视四周陌生的房间,像第一个离开江家的夜晚,她睡在陌生的被窝里想哭又不敢哭。她想喊江娘,但给她安排婚事的江娘看起来对她已是那么不耐烦,送她走时也没有半分留恋。她想喊铭谦哥哥,但铭谦哥哥连她要走了都不送她一下。这一切归根于他们都知道是她杀死了苏白尘。
郗良负气倒在宽大的沙发上,蜷缩起来,泪水不争气地流下眼角。此时此刻她离家已是这么远,安格斯不在,这个房间外面还有一群心怀鬼胎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原形毕露。
郗良后悔了。
她本该在婚事定下来之后寻个机会杀死江彧志,江彧志一死,她就不用离开江家来这么远的地方,也就不用遇见安格斯。可当时她害怕,江韫之和佐铭谦都知道是她杀死苏白尘,这个事实把她吓到了,以致会稀里糊涂认命般跟着该死的江彧志来美国。
在漫长的悔恨里,郗良哭着沉睡。
晚餐是由一个男人推着小餐车送来的,餐车上还显眼地放着胃管,男人盯着她吃完才离开。
这样的日子平静地过了两天,等约翰忙完手头上的事务,回过神来,到安格斯房间走一趟,打开门时,他敏锐地嗅到一股酸臭味,当即捂住口鼻。
跟在他身后的年轻人贴心问:“医生,怎么了?”
“你们没闻到什么味道吗?”
今天刚逛完四家肮脏的地下赌场回来鼻子都麻了的年轻人据实道:“没有啊。”
沙发上的郗良爬起来看他们,约翰立刻发现臭味的源头——郗良还穿着两天前那件大衣,披下来的长发乱得打结。
约翰难以置信道:“你还没洗过澡?”
郗良警惕地盯着他们,约翰无语凝噎,好了两天的头又开始疼了,旁边的男人这才反应过来,“她好像一直穿着这件衣服……”
约翰走近两步恨铁不成钢问:“你为什么不洗澡?知不知道你现在有多脏?”
郗良看得出来他的嫌弃,理直气壮道:“关你什么事?”
垃圾都没她这么臭,约翰想,他明白这又是一次较量,他们必须把她弄干净,可这一次该用什么来恐吓她?
约翰转身离开,年轻人跟上他,“医生,怎么了?”
“去找个女仆。”
“去哪里找?”
这里是禁地,非心腹不能涉足。约翰站在廊道上,长叹一口气。他们没有可信任的女仆,没有可信任的女杀手,没有可信任的女手下。
女人,真是用到时方恨少。
约翰急中生智,召集庄园里现有的十个年轻人站成一排,自己负手站在他们面前,和蔼说道:“我发现我们好像很久没有谈心了,是吗?”
十个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腹诽明明从来就没有谈心过,木然点了头。
约翰接着问:“这两天在这里轮流看着她会不会寂寞了点?想想我们在拉斯维加斯的时候很愉快吧。美酒、美女……还有漂亮的男人,多种多样的选择,一点儿都不需要克制自己的欲望,每天安逸纵欲,可回到这里几天了,只能守着一个……小疯子,你们寂寞了吗?”
年轻人听得云里雾里,杰克一本正经回答:“医生,这是我们该做的事。玩归玩,该做什么还是得做。玩的时候要关心正事,做正事的时候不能想着玩。我们懂的。”
约翰抿唇点着头,“是这样没错,但我不是问这个。”
“那医生的意思是?”
约翰和善一笑,“你们谁是同性恋?”
男人们闻言蹙起眉头,神色复杂,约翰继续说:“我没什么意思,你们该知道的,只要不染指孩子,你们上什么人我都不在乎。所以,你们谁是同性恋?”
片刻的迟疑过后,杰克开口道:“医生,我们没有人是同性恋。”
约翰不死心,“确定?你们有十个人,没有一个只喜欢男人?”
得到众人肯定的点头后,约翰双手环抱在胸前,神情郁闷。
杰克恭敬问道:“医生,要同性恋做什么?”难不成医生是同性恋?不可能啊,虽然他至今未婚娶,但情人一个接一个都是身材高挑风情万种的年轻美女,口味一向如此,不可能才几天没人陪就天翻地覆地变了。因此他放心地补充一句表示忠心,“有什么事情吩咐我们也可以办。”
约翰摇头,“你们能保证给那小疯子洗澡的时候心无杂念?不能,不是同性恋就……”一拍额头,约翰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同性恋就怎么了?就算是同性恋也是个男人。
众人恍然大悟,难怪约翰会破天荒说什么“漂亮的男人”。他们很想表明一下自己并不是看见个女人的裸体就欲火焚身不能自拔,何况还是安格斯的女人,可表明了就得去给她洗澡,说不定安格斯回来会挖了他们的眼睛。
一人道:“医生,就算是同性恋的男人也不能去给她洗澡的,同性恋的男人照样会娶女人生孩子,根本就不会对女人心无杂念。”
约翰蹙起眉头,他也知道,只是一心要搞定那个麻烦,出于相信这些年轻人,想出这么个馊主意,其实问出口时他就后悔了。
男女有别,怎么样都不成。
假如早知道有这一天,这些年他应该多找几个姑娘培养起来。
杰克提了个建议,“医生,她算是你的患者吧,照顾患者是你的责任。”
约翰一顿,“我是医生,不是护士。”
约翰和安格斯这里没有女手下挺可惜的,但凡有个女人……主要是他们从安魂会出来,安魂会的女人都是当性奴的,他们带出来的心腹就都是男人,这一点后面会写到,不过是很后面了。再加上这个年代还是很保守的,流行观念里女人还是等于妻子母亲家庭主妇,所以约翰他们这些混黑的更不可能会有意地培养女人提拔到高层,他们比别的下三滥好一点就是他们会做到祸不及妻儿,这样他们都觉得自己很高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