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哥哥，姐姐她醒了！”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塞拉第一眼看见的并不是她晕倒前看到的奇犽，而是一个扎着长辫子的蓝眼睛少年。
他是……
塞拉恍惚了一瞬。
少年眨巴眨巴眼，露出一个柔软的笑容：“姐姐认不出我了吗？我是亚路嘉啊。”
塞拉愣住了。
亚路嘉……揍敌客的第四子。自从六年前和被奇犽带走后便再也没有回过家。塞拉和他的关系只能算一般，因为他很小的时候就被关了起来，她没有那个胆量敢背着揍敌客一家去接近他，因此所谓的姐弟情分也就只存在了短短的一年。
对于这个“弟弟”，塞拉其实是有些惭愧的。她垂下眼睑，恍然回想起多年前她无意间路过一间关押着男孩的屋子。男孩从里面敲着门，声音软软地喊她的名字：“塞拉姐姐，我听到你的脚步声了，是你吗？”
……啊，她快步走开了，不敢有任何停留。声音越来越远，她逃进了院子外面的花园，奇犽背对着走廊，沐浴在金灿灿的阳光下，正在那里玩溜溜球。
他什么都不知道。
她停下脚步，望着廊下的银发男孩，神情恍惚。
他忘记了自己最喜欢的弟弟，脑子里被自己的哥哥植入了控制记忆的念钉。他一无所知，可她知道，只是她保持了沉默……
沉淀已久的愧意缓缓浮上心头，塞拉无意识地攥紧手边的被角，嘴角泛起一丝苦涩：“亚路嘉啊……”
少年敏·感地觉察到了对方低沉的情绪，张开嘴正准备说些什么，屋外的门便被推开了。一名银发少年走了进来。
“没事吧？”
奇犽率性而为地直接坐到她的床头，俯身按在她的手边，抬手碰了碰她的额头，微微上挑的猫眼流露出专注认真的色彩。
放下手，他皱起眉问：“西索那家伙没对你做什么吧？”
“西索……”塞拉顿了一下，迟疑道，“奇犽你知道我被西索带走了？”
“那可不是。”嘴角一扬，奇犽幸灾乐祸地哼哼了一声，“大哥为了这事甚至都要来找我和亚路嘉了。那家伙，啧，活该。不过西索那个混蛋没有欺负你吧？”说到这里，他不免再次担忧了起来。
西索可不是一般人，那可是和伊尔迷同样等级的变态。只不过他平常只对有潜力的人感兴趣，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把塞拉拐走。估计是最近闲得发慌想要撩拨撩拨伊尔迷，故意气他的。
塞拉没敢说实话，目光闪烁道：“没有。西索先生大概只是想跟大哥开个玩笑，后来嫌我麻烦就把我扔下了。”
“啧。”奇犽蹙起眉头，表情嫌弃，“那家伙真不是个东西，居然把你丢在那条鱼龙混杂的黑街上。”
想想还是有点后怕，当他赶到那里看到少女被一群恶棍围住的场景之时，险些没忍住杀人，好在被一旁的亚路嘉给稳住了。
比起奇犽的愤怒，身为受害者的塞拉却只是扯着嘴角苦笑：“多亏了奇犽了。”
“呵。”小白猫得意地翘起了尾巴，“那可不是？你还不好好谢谢我。”
塞拉笑了笑：“那我要怎么谢奇犽呢？我身上可没有什么东西，不然奇犽和我一起回家一趟？”
“切。”少年瞬间垮了脸，兴趣缺缺道，“别想哄我。”说着 ，他扭头横躺到床中央，抱住后脑勺，望着柔黄色的天花板，猫瞳忽闪：“我才不要回去。我看你反正也出来了，干脆也别回去算了。就让大哥那混蛋满世界去找。”
塞拉垂眸，轻声问：“那我跟着奇犽你们一起吗？”
本来只是随口一说的少年当场愣住了，他翻了个身爬起来，瞪着猫眼惊愕地看着她：“喂，你认真的？”
一旁亚路嘉也不由得多看了塞拉一眼。
少女勾了勾唇，眼底的笑意虚幻而缥缈：“但我怕麻烦你们。”
“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奇犽很看不惯她这副总是犹犹豫豫的样子，语气不免重了些，“你就是这样才会被大哥那个控制狂吃得死死的。”
“但是奇犽你是知道的吧。”塞拉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我已经怀孕了。”
“知道知道。”奇犽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大哥三个月前就打电话过来和我炫耀了。明明已经拉黑了他，啧……”
“这样真的不会给你添麻烦吗？”目光微闪，塞拉抓紧了被角。
“那有什么？”奇犽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转了转眼珠，露出狡黠的笑容，“等孩子出生后，我就让他喊我爸爸。”
……
空气瞬间安静了下来。
就连说话者本人的表情也呆滞了一下，似乎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这原本只是一个玩笑，一个普通的，无伤大雅的玩笑。可因为当事人的身份，外加说出这句话的人内心的微妙心思，这个原本普通的玩笑便有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意味。
“嘛……”半晌后，奇犽生硬地转移了话题，耳根悄然染上薄红，“所以说，你是认真的吗？你真的要和我一块儿出去旅行？”
塞拉却因为奇犽刚才那句无心之语彻底陷入了某种阴郁沉重的情绪。
这孩子……他的父亲，可能不是伊尔迷。
“奇犽。”
她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突然抬起头来，目光坚定地锁住少年的蓝眸：“我有件事情，想和你单独说。”
被排除在外的亚路嘉一脸茫然地指了指自己：“所以需要我回避吗？”说完，他的表情莫名有点委屈。
也许是少女的要求过于“暧·昧”，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却不由自主地局促了起来：“亚路嘉不是外人，可以听的。你说吧。”
塞拉摇头，愧疚地瞥了眼旁边的亚路嘉：“对不起。这件事我只想和奇犽你说。”
这家伙在说什么呀！
少年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得过分急促。
眼看弟弟看着自己的眼神愈发奇怪，奇犽咬了咬牙，心一横道：“好了，那就……你先出去吧。”他默默看向自己的弟弟。
少年那张女孩子一样漂亮的小脸上登时流露出委屈的神色。
“那好吧。”好在亚路嘉是小孩子心性，又最听奇犽的话，他没有误会什么，反而像个乖巧的孩子一样听话地转身离开了，并且带上了房门。
听到房门关闭的声音，奇犽看着床上的少女，抵唇轻咳了几声：“那你说吧。”
“你能不能靠近一点。”塞拉请求道。她可不敢保证是否隔墙有耳，万一被人偷听了……
“你这家伙烦不烦？要说快说。”少年嘴上不耐烦，身体还是倾了过去，竖起了耳朵。
“奇犽。”少女靠了过来，温暖的幽香扫过他的鼻尖，少年的两颊升起一股不明显的热意。
一股香风吹到他的脸颊，她附在他的耳边，沉默了整整一分钟，最后才哑着声音开口道：“你别和其他人说。”
奇犽心痒难耐地握了握拳头，抓了下脖子：“知道了知道了。”
塞拉垂下眼角，握紧身侧的手，张了张嘴，身体难以抑制地颤抖了起来：“我……奇犽……我，我肚子，里的孩子可能，不是，不是伊尔迷的……”
轰隆——
少年瞪大了双眼。
“奇犽……”
“你说什么？”
塞拉被少年死死地摁在了床上。
不是对于伊尔迷被绿的喜悦，是彻彻底底的愤怒。
他伏在她的身上，双手按住她的两肩，悬在她头顶的那双幽蓝的眼睛仿佛翻滚着惊涛骇浪深海，旋转的漩涡能够将人的灵魂也卷进去搅碎。
在那双眼睛里，塞拉看到了惊恐万分自己，还有和……某个人惊人相似的眼神。毕竟，都是一家的兄弟……
终于，她控制不住，抖动着肩膀哭了出声。
按住她肩膀的手一顿，少年收敛了杀气。他垂下头，让银色的碎发挡住了他的眼神。
大海恢复了平静，平静的海面之下，一头恶鲨游弋而过。
“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