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色といろ(原名:《食色慾也》)--61.不服输

正文 十色といろ(原名:《食色慾也》)--61.不服输

易喜蔬菜棒切完,大概超过目标时间半小时左右。许予惜看了一眼蔬菜棒,完全符合她标准,方方正正整整齐齐。她没有责骂她的超时,反而问她要不要一起去楼下透个气,休息一下。

其实两个人没有太多话,易喜买了杯饮料,而许予惜蹲在墙边抽菸。

「你看起来很累?昨天睡不好?」她随口问,算是种关心。

「对。」易喜苦笑一下。下午的自然光下,她更显得肤色苍白,眼圈暗沉。

「可今天没办法补休,还有东西要准备。准备得愈完善,明天愈轻松。」她把菸头收进随身菸灰缸里。「最快也要八九点吧!」她说。

路边有点冷,两人看着来回的车潮放空了一阵。

「体力要练起来。我们和男人最大的差别就是体力。」许予惜说。她一直用「我们」,其实易喜跟她不但不熟,也没有小姊妹的感情,但是她却还算喜欢许予惜用「我们」两个字。「为什麽要进厨房工作?」她问。

「看了料理人的节目。」易喜说。

许予惜一阵轻笑:「神经病!」不过她又自顾自得笑说:「不过在厨房坚持下来的人,都有神经病的特质。我也是,宋子祺也是。」不知是不是错觉,易喜总觉得她提到宋子祺时有一种黯然的感觉。

因为想要赶快完成,她们休息了一下就回到hobar,出电梯刚好遇到宋子祺。他看了许予惜眼,或许是闻到菸味了。

「你的菸愈抽愈重。」宋子祺有点担心得对许予惜说。她停下了脚步,眼睛勾勾得看着他,淡淡得说:「这就不需要你关心了,反正不是嗑药。」

「伤味觉也伤身。」他说。许予惜哼笑了一声:「伤心都没再怕了!」她说完。宋子祺脸色一沉,好似五味杂陈。他只好转向易喜,叮咛着:「本来没在抽,就不要学。」

只是电梯间短短的相遇,易喜却觉得宋子祺和许予惜的关系没那麽简单。但她也不敢多问,只觉得气氛突然变得闷闷的。

还好厨房氛围很轻松。厨房每个人都多了杯饮料,陈建群手中拿着饮料凑过来吐嘈:「你怎麽可以过得这麽爽,如果展丰开十个店面,你是不是十个地方都藏一个男人。」

「关你屁事!」

「桌上那杯热奶茶是你的,金寅为了不着痕迹得买给你,顺手也帮厨房都买了。」陈建群说。「我们算是沾你的光了。」

「那你就专心喝,别多话。」易喜说。心下听到金寅已经上班了,有一种喜孜孜的感觉。

「哇!现在讲话很呛喔!跟许师傅学的吗?」陈建群开着玩笑。「怎样?现在都跟她去聊天?你有没有搜集一些她的情报。喜欢什麽样的男人?有没有男朋友。」他问。显得很有兴趣的样子。易喜只觉得他发心不正,哼了一声不予理会。不过她也觉得陈建群不过打嘴炮,就当是个玩笑话而已。

陈建群今天一直在处理海鲜,他手上正在帮虾子开背挑泥肠,tapas有非常多海鲜与贝类。易喜注意到:刚才许予惜坚持的3%盐水,确实让吐沙的海瓜子变得很活跃,好几颗张开壳喷水,水都喷到桌面上。她忍不住低头观察时,陈建群却说:「易喜,你鼻子上有东西,帮你弄掉。」

易喜正想着:该不会是鼻屎吧!那多尴尬。正想着,他的手就伸过来,抹了她一鼻子虾壳。易喜气得大骂,可是每个人都笑得开怀。「谁叫你不理我,就陪许师傅抽菸,都不陪我说话。」陈建群埋怨着,有点撒娇调笑的意味。自从两人把事情说开了以後,陈建群没有再和罗仲锡和金寅较劲,但也或许是和易喜没有秘密了,玩笑愈开愈大,言语间也会吃吃豆腐,完全没有一开始文青的形象了。

董子成说:「十色应该有可能处理到内脏类,易喜你下次洗猪大肠的时候,一定要去弄陈建群。海鲜真的还好,大肠残留的味道才威风。」

许予惜也跟着笑,易喜慢慢觉得她其实不是什麽鸡掰还是难相处,她只是很要求,个性又强势而已,而且是个讲话不修饰的直肠子。

阿阮通常不会跟风多讲话,总是闷闷得笑,这时他突然娓娓道来:「其实最臭的是一星期没清的油水分离槽,只要一滴脏水滴在鞋子上,就很够了。」

大约是油水分离槽真的很威风,陈建群和董子成同声骂了句「靠北」。

「所以不该发生油水分离槽一星期不清的情况。」宋子祺不知道什麽时候回来的,他微笑着讲了这句话。他的声音就像上课钟声,大家笑完又开始专注手上的事情。

宋子祺在水槽洗着手,易喜用纸巾擦着刚洗好的脸。又一颗海瓜子活跃得喷水,她忍不住低头观看。

「其实一百克的水,加3.5克的盐,这是海水的咸度。许师傅说3%是方便计算。因为是海水的咸度,所以贝类很活跃。」宋子祺温声教易喜。

「所以这样算是把海水还原吗?」她问。

「不是,这只是咸度一样,海水里还有很多矿物质。这只是盐水,不是海水。」宋子祺解释着,他对易喜的问题感到满意。她很会观察事情,提出的问题也很有水准。

不过他想到了一件事。易喜现在充满求知慾的神态,都让他想到许多年前的许予惜,当年她也问过一样的问题,看着他的,一样是一双热情的,闪闪发亮的眼睛,只是今非昔比,心下无限怅然。

同样不自在的还有许予惜,以为时间过很久,可以平静得一起工作。今日在厨房,过往一起工作的感觉,那种记忆又浮了上来,有一些无法平静。

许予惜让易喜着手准备所有酱料的部分。她走过来交待易喜时,宋子祺说:「肉类都处理好了,剩下的事情让他们做。许师傅进度还可以吗?」

「在进度上。」她说。

「那我要回十色。那边晚餐正要开始。尽量让易喜和陈建群十点前下班,他们早上九点就上班了。」宋子祺交代着。

许予惜和易喜说:「你把酱料处理完就下班。」酱料不是很难,但是很琐碎。譬如塔塔酱,有切碎的酸黄瓜又有煮熟的蛋黄,又有蒜碎。每一种酱料都很麻烦,就是照着配方秤材料,处理材料,然後混在一起。明天用到了快十种的酱料,有沾的,有抹酱,各种不同的作法。陈建群就觉得这是很烦的工作。但易喜觉得这是很不错的工作,在准备材料的时候,都会恍然大悟:原来这酱汁里有这种味道,原来这酱汁是加了这种食材。对於自己味觉记忆的建立是非常不错的。有事情忙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非常快。都弄完时,已经九点。

金寅好像也很忙,这时才得空来找易喜:「喜羊羊,今天看起来很忙,你还可以吗?」他一脸关心,担心她太累。

「没事!」她握了一握他的手。金寅就顺手牵住,摀了摀她冰冰的手。「要下班了吗?」他问。易喜点了点头。

「竟然这麽晚。」他有点心疼。「我今天也很晚下班,明天你应该就忙完了,我的补修时数留到明天,跟你一起早下班。」金寅说。他左顾右盼了一会,趁一个没人的空档,亲了她脸颊一下。只是很短暂的接触,但是易喜觉得很幸福,心里像是开了花一样灿烂。她大胆的掂起脚尖,环住他的颈子,亲了他的嘴唇一下。「这样子才够。」她说。

易喜抬头看他的时候,发现他眼里神色熠熠,多了一抹侵掠性。金寅拉着她的手,走到走道尽头,推开了逃生安全门。把易喜拉到了楼梯间。 安全门关上以後,他把她抵在门上深吻。他的气息和舌尖交缠着她,几乎想把她吞下肚。在他的怀里,易喜觉得很沈溺,就算是荒谬的梦,也不想梦醒。後来她抵着他的胸膛,很舍不得得把他推开。

「怎麽了?」

「你还在上班呢!再下去,你就要更多了。」她说。金寅笑了,是这样没错。

「我早上炖了鸡汤,保温在电锅,回去记得吃。要吃完喔,不吃完我会生气。」金寅叮咛着。「我还请罗哥买一些你爱吃的烤肉串去,今天都住我那吧!」

「都住你那?明天很忙耶!」易喜有点惊恐。

金寅一笑:「想什麽呢!只是我晚下班,叫他来陪,没有要干嘛。还是......你很期待?」他的笑容有点坏。

「我哪有想什麽!」她尴尬得否认:「我要去换衣服回家了。」

「明天忙完,我要我的礼物。」他说。易喜瞪大了眼睛,但这时听到有人在叫金寅。金寅回应了一声。易喜小声得说:「那我先回家了。」他点点了头,先开了安全门回去餐厅了。

易喜换了衣服,准备回家。其实心情有些雀跃,对於等一下能看到罗仲锡这件事。只是她自己内心也有点争扎,不敢承认自己很期待这件事。陈建群也同时下班,大约是直觉,易喜觉得陈建群肯定是要亏两句:「今天翻谁的牌子。」这种话。

所以特别不走正门,决定走安全门的楼梯下去。

楼梯间有大面的玻璃,看出去很美,是台北市的夜景。易喜跳跳走走,走下半个楼层时,完全愣住了。宋子祺双手抱着胸,看着窗外放空。

他在这多久了?刚是不是都听到了?她像少女一样,跳跳跳得下了楼,而他正好回头,对上眼,也只好打招呼了。

「师傅不是回十色了?」易喜尴尬得挤出这句。

「为什麽不走正门?好不容易等你们讲完话,我正要离开。你竟然从这里下来。」宋子祺说。易喜完全不用猜测了,他显然从头到尾都听到了。

易喜不知道能回什麽,只能浅浅一笑。

「我以为师傅早就回去了。」

「想放空一下,无处可去。你看多可怜?」他苦笑一阵。「在这里看夜景,反而心静。」

楼梯间点的是暖黄光,窗外灯光一片,闪闪烁烁,每一盏光就是一个家,但温不温暖,就是个自解读。「一起下楼吧!罗仲锡来接你?」他问。

「没有。我自己回去。」易喜说。

「不管是怎麽样的感情,全心投入就好。做菜就是艺术,而成就艺术,最直观的就是感情。每一分慾念都是创作的泉源。慾念,很珍贵。」宋子祺缓缓得说出这一段话。易喜觉得很奇妙,宋子祺给她的感觉是很平静的。而易喜自己的心情也很平静,没有任何被看破的慌张。

莫名得,她在他面前可以很赤裸得坦承。

大概是他没有用道德去评价任何事。

快到一楼时,易喜说:「师傅不是无处可去。其实你是一个很享受孤独的人。」

宋子祺哼笑了一声:「你看人倒是很澄澈。」

他说这句话让易喜禁不住抬头看他。宋子祺的眼镜底下,是斯文也是锐利。他有时会像诗人一样浪漫,可是现实的时候也是很现实。易喜很少直视他,他的眼神并不柔和,有时会让人惧怕。其实凝视他的时候,易喜没有多想。楼梯已经快走到一楼,隐约感觉到外面商家的音乐与热闹的气息,但是安全门却把他们隔在一个好似遗世独立,却短暂的空间。

从眼睛可以看透一个人的灵魂。易喜,从宋子祺第一次看到她,就觉得她有一种毫不畏惧的感觉。而经过这两个多月,她的奔放与不羁更超越了之前的感觉。只是一秒钟,他从她的眼中似乎看到了当年的许予惜还有莱拉。那个瞬间,他的心紧紧得跳了一下。

「易喜!」

「怎麽了?」她问。他这样看她,看得她脸热。

「不要那麽早走入家庭,你应该可以走很远。」宋子祺说。他还是说了这句话,可是说完自己又有点难过。很多年前,他也跟许予惜说过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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