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四月正值樱花盛开，是岛国旅游业的旺季。
可惜樱花花期太短，到了四月底，夏天的温度提前介入，原先缀满粉色的枝头早已被翠绿的树叶代替，因此这个时节的街道上，往往只见人头攒动的游客们，却见不到几片花瓣。
当然，众多游客里，也少不了迷了路的小糊涂虫。
“不好意思先生，打扰一下，请问，您知道这个地方怎么走吗？”
身边传来问询，行色匆匆的中年男人停下脚步。
是流利却有些口音的日语，听得出是外国人，口音软软糯糯的，带着一点点祈求，令人难以拒绝。
声音的主人则和音色完全一致，白嫩的脸蛋挂着讨喜的笑容，像是20岁的学生，搭着偏干练的职业女性装扮，身上有介于青涩和成熟间融合的独特气质。
可惜，她的身边，似乎已经有一名与她相配的女性alpha了。
……
“辛总，我们沿着这条路向前直走，第3个路口右拐，步行大约200米左右再左拐，应该就可以回园区了。”
于果把刚刚问到的结果切换语言转述给辛秦，眼睛亮晶晶的，满眼写着“快看我棒不棒”，像是刚考了一百分眼巴巴地等待夸奖的小学生。
辛秦好似又看到多年前在图书馆，每写完一本作业就会舔着脸找自己邀功要糖吃的小女孩，可现在她手头可没有糖果用来奖励了。
于是她摸了摸于果毛茸茸的脑袋。
“嗯，你带路吧。日语说得很棒。”
“也没有啦，口音很重的，勉强能让人听懂。”
被摸完头之后，于果小小地羞红了脸。平日辛秦带领她的时间太多，突然现在对方开始依靠自己了，于果既惶然又喜悦，不得不说，这种在异国他乡凭借语言优势而被依赖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
特别是，当这个人是辛秦的时候。
想到某个迫在眉睫的话题，于果又问道：
“对了辛总，现在还不到一点钟，我们是直接去展会现场吗，要不要回房间先……休息一下。”
说到“房间”这两个字，于果感觉自己的脸颊又开始发烫了。
因为这次出差，她和辛秦住的是同一间套房。
可为什么她一个刚转正的应届生，却能得到和CTO同间房的莫大殊荣呢？
这个机会，其实是于果自己给自己争取到的。
她们这次出差一行11人，岛国这边的分公司做接待，给安排了三个三人套间和一个双人套间，套间和公寓类似，除了隔开的卧室之外还带一个小小的客厅，双人套间自然是为了辛秦和她助理准备的。可大约两周前，辛秦原先的助理被CEO看中，CEO和辛秦是老朋友，打了声招呼就把人挖走了，于是总监助理一职便一直虚席以待。
因为助理一职十分注重和领导的协调性，需要辛秦亲自面试，但她最近太忙，人事约的候选人最终面试时间统统排到了回国后，所以短短十几天的这段时间就这么空缺着，于果打听到消息后留了个心眼，主动找前助理交接了她的工作，悄无声息地兼了助理的活儿，辛秦也没说什么，算是一种默许。
眼瞅着于果白天陪同会议晚上加班测试，下班的时间越来越晚，她测试组的同事们很是不解，大领导为啥要欺负刚来的新人呢？当然更不解的是人事搞招聘的小苏，助理是多么重要的职位，其他领导哪个不是在新人到岗之前坚决不放老人走，怎么辛秦就这么洒脱地拱手让人了，还一点儿也不着急招人呢？
在公司中午的食堂饭桌上，知道部分内情的莫欧向他们如是这般地一说，众人都恍然大悟：
噢，原来领导是在培养看重的新人呢。
可这“看zhong”，到底是“看重”还是“看中”，那就见仁见智了。
测试组的工作相对弹性更大，于果利用八小时以外的时间高效完成任务就好，所以身兼两职，目前还算游刃有余。虽然在自己已经接近饱和的工作量的又加多了50%，于果却完全不觉得累。
当然能拿双份工资是一方面，另一方面……
她终于，可以接触到辛秦的日程了。
明天几点要开什么会，准备些什么材料，通知哪个组长列席，周末的安排是什么……很多计划，辛秦只口头说一遍，于果就能牢记于心，规划得井井有条。在做助理工作的琐碎杂事时，于果的心里充盈着满足感。
半个月前看完电影回家，于果的心思确实乱了很久。不过关于助理这件事，她其实并没有考虑太多。
她只是单纯地，想要离辛秦更近一些，想要更了解辛秦一些。
她依旧不奢求超过自己能力范围的东西。
但她想要提高自己的能力，让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更大一些。
她随时可以规规矩矩地退回原地不再动作，但凡辛秦给了她任何一丝越界的警告。
可后者至今还没有。
这究竟是默许，还是毫不在意，亦或是已经暗示她不能再进一步了，只是她还没有发现呢？
……
再多的思绪纷繁也只在转瞬间，近些日子，每次和辛秦私下独处的时候，于果的脑子里总是这么没头绪，像扯不开的毛线团一样又乱又糟，可偏偏她又舍不得快刀斩乱麻的一剪子给它全剪了，所以只能由着黑漆漆的毛线团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辛秦的声音，将于果暂时拉回一点神智。
“方宥源和程旭已经出发去展会现场了，我们也直接过去吧。”
“好，”于果收回思绪，从包包里摸出一张地图，“辛总，A、B、C、D四个分展馆，我们先去哪个？”
“D馆是冈城新品介绍专门展馆，下午三点才开始。我们先去逛逛别的展厅吧，从最近的A馆开始。”
说话间两人已经靠近会展中心入口，入口处挂了一个超大的牌子，用多国语言写着“第118届洲际成人用品展会暨冈城年度新品介绍会”，入口处的工作人员正在检票。
他们穿着五颜六色的乳胶制连体衣，看上去极为显眼，不知为何也极为眼熟，等到靠近的时候，于果才发现，这工作服的材质，居然和避孕套是一样的。要不是他们里面还穿着衣服，妥妥的就是一幕限制级。
于果有些发愣。
把避孕套穿在身上？从入口处就这么成人的吗？
由于于果和辛秦用的是VIP工作证，进场的时候附赠了一个由举办方提供的纪念福袋。福袋的外观却是不透明的黑色，袋子的拉链做成了一个小皮鞭的模样，架不住好奇的于果忍不住打开往里瞅了两眼，两本超大尺度的果女封面杂志映入眼帘，她不到一秒钟就迅速地把袋子又拉上了。
于果喃喃道：“辛总，这个展会，有点厉害啊……”
辛秦一直注意着于果的反应，瞧在眼里也忍不住笑了：“这才到哪？进了展厅，才是全新的世界。”
话音未落，于果一只脚踏进了A馆。
然后她惊呆了。
她发誓。
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充气娃娃。
【27】
工作人员指引道：“这边过一下安检。”
辛秦便拉着于果往右边走。
右侧不远就是A馆的入口处，门口放了几台信息素检测仪，用于监控每个观众的信息素浓度。
毕竟这是超大型的展会，特别展览内容这么敏感，为了避免alpha或omega在看展过程中，被什么刺道具或是画面激起了发情期而失控才设置的。气味抑制喷雾和阻隔贴只能掩盖自己的气味，但不会影响信息素浓度，因此骗不过灵敏的机器。
国际标准里，平静状态下的alpha和omega信息素浓度在30-60之间，在60以下的人才能进去，超标就会发出警告声，必须吃药降到标准以下才可以进去了。
于果跟在辛秦后面，辛秦腿长，过检很快，于果进的时候，仪器上还显示着上一个人的信息素浓度数据，她偷摸看了眼——
55
这么高？
于果心中有点惊讶，转念又想通了。她暗想，哪怕看上去再怎么冷感，领导毕竟还是个alpha，比想象中更容易兴奋呢。
不过也难怪，A馆人太多，连温度都比户外高了好几度，再加上周围的环境属实比较新奇，连她自己都有点兴奋起来了。测完回头一看，于果小小地吓了一跳。
居然有40！
虽然在30-60的正常范围间属于中等偏下的水平，但她以前可是常年在20以下，这回足足翻倍了，怎么想都有点危险。
好险好险，幸好她这次出门准备齐全。
上次看电影，她下半身的挂件破天荒有了响应，面对迟来的二次发育，于果隔天就去药店备好了全套材料放进包包，就算万分之一的可能性突然发情期，她也可以游刃有余地应付过去。
辛秦在于果前方五步左右，停下脚步等她跟上。
“人很多，跟紧我。”
A馆的人流量在全部四个展馆中是最大的，观众大多又都是人高马大的男性，于果这娇小的体型要是一头扎进了人海，怕是连头顶的呆毛都冒不出来。
“噢……好。”
于果迈开小碎步往前紧赶了几步，缩在辛秦左后方半个肩膀的位置亦步亦趋，像个好奇宝宝一样，瞪大了眼睛东张西望。A馆相对其他展馆小了许多，遍布着密集又狭小的摊位，虽说满是琳琅满目的娃娃，一眼扫去都有很强的塑料感，于果第一眼是震撼，第二眼看完，被满眼的廉价感影响，却有种身处菜市场的错觉。
看穿她内心想法，辛秦解释道：“A、B、C馆针对不同等级的产品线，技术价值依次递增，我们先在A馆逛一下，后面带你去B、C馆多转转。A馆主要是些基础性的产品，所以价格比较亲民。”
最基础款的产品，也适合带于果入门。
让于果从过于狭隘的工作中抽离，让她看到更广阔的行业世界，这是辛秦这次出差的主要用意。
辛秦习惯用中性的词语描述，于果自动理解为就是低端产业线，主要针对一些小微企业开放摊位，展示的东西都比较便宜。
但也因为价格低廉，许多摊位前都摆放着用于吸引注意的展示产品，可以随意试玩，于果在A馆找回了小时候赶集的乐趣，起初在辛秦旁边还装矜持，后来辛秦完全看破她，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想玩就去玩吧”，得到允许的于果就彻底放飞了自我。
她往前走了两步，路中央一个不知名商家摆放了个穿着蓝白条纹裤裤的娃娃，娃娃长得不怎么样，一看就是便宜货，下面的牌子写了个“试摸有惊喜”，bra的位置已经被猥琐的路人们摸得快秃噜了。趁辛秦没往自己这看，好奇惊喜是个啥的于果也悄咪咪地按了一爪子，结果娃娃的某个不可描述突然呲出一串水花，差点溅到于果的小白鞋。
还真是挺惊喜的……
玩上瘾了，于果往右边瞧了瞧，一个只能站两个人的无人店铺，里里外外挂满了一百多个奇形怪状的假丁丁。上面做着很多暴起的血管，看起来尺寸都大到可怕——这也太假了，又假又丑！和自己的完全就不一样嘛！
一边吐槽的她还是没忍住好奇，去门口捏了捏，手感比美妆蛋和面团有弹性很多，但是比起真实的，手感还是要硬了点。
而且只有个穿戴的额外功能，甚至没有加温和振动的按钮，于果测试做多了，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同类产品的最低配。
不光质感差，价格还贵。
“这个要50？我觉得最多30块，不能再多了。”
于果摇摇头，撇下这边，奔到左边的平价SM道具摊，惊呼道，“辛总，这个鞭子和绳加一起才20块！看上去还是皮的，真的能赚到钱吗？”
辛秦只看一眼，淡淡道：“是合成塑料制品，涂了黑漆。行业特制，打在身上很响，但不疼。”
于果尝试着甩了两下，抽在自己小臂上，“啪啪”两声十分清脆，但手臂一点也没觉得痛，连红痕都没有。
“还真是诶。”
等等，辛秦怎么会知道打着不痛，难道……？
“刚入行的时候，很多基础产品的材质，我都去工厂了解过。”
哦，原来是这样。
“……辛总，”于果大为窘迫，“你怎么总是知道我在想什么啊。”
“你啊，一有什么歪脑筋，就写在脸上了。”
辛秦点了点她的脑门，淡笑中隐约可见一丝戏谑，好像又有些深意，“我知道的东西，还多着呢。”
【28】
辛秦真的什么都知道。
这是于果在A馆逛了20分钟后，最深刻直观的体会。
每当她拿起一个什么产品，几乎在第一时间，辛秦就能把它的材质、成本、面向群体、度象同类产品乃至该产品的原理甚至历史都说得清清楚楚。
于果拿起一件皮衣。
“紧身连体皮衣针对S群体，你手上这款的原材料是人造革，用料成本低廉，原材料最大的产地是Y国。我们公司同类产品的最低价是200元，主要成本在设计创意上。最早的有成人意义的产品，有记载的应该是在300年前的E国……”
不知不觉被上了一堂SM文化发展历程的科普课。
于果决定将辛秦的备注由“请吃饭的の猛a上司”改成“adult行业の百科全书”。
于果拿起一条破洞丝袜。
拿起的第二秒就被上面的原味熏得丢出一米远。
“为什么会有人喜欢这种臭臭的东西？”于果匪夷所思，“这个难道针对的是恋臭癖？有一丢丢令人不适呢……”
辛秦却说：“人类有成千上万种性癖，不影响其他人的情况下，无可厚非。”
“噢……”
辛秦这过于宽容的回答有些出乎于果的预料，再一思索却又很合理。
作为成人行业的从业人员，是不该对任何癖好抱有偏见的。辛秦对自己要求严格，甚至到了几近禁欲的地步，却并不会用自己的标准去judge其他人。
于果不禁有些羞愧。
但，于果又想起自己最初看度象新闻发布会时的违和感。
话说回来，辛秦这么一个没有任何世俗欲望，就差把“清心寡欲”四个字写在脸上的极品alpha，会出现在成人行业，本身就是一件很违和的事情吧。
那么辛秦为什么会选择投身这个行业呢？
如果是为了做出一番事业，站到高位，那么选择和她计算机专业最为对口的互联网或者人工智能领域，不是更好吗？
于果的脑海中，头一次产生了这样的疑惑。
*
于果在A馆逛了20多分钟，在辛秦逐一的介绍下，对自己平时工作接触不到的基础产品线有了比较深入的了解。让她比较意外的是，逛到A馆的尽头，居然看到了她们度象的无人展摊。展出很便宜的跳蛋飞机杯新款，价格都在50元以下。
“我们公司也有低端、呃，基础端产品线么？”她问辛秦。
“有，而且是很重要的一块。因为对技术性要求不高，三年前全部转移到了劳动力成本相对较低的国外。总部以中高端为主，你平时接触不到，所以不清楚。销量来看，三类产品的占比，呈5、4、1的金字塔型。”
“喔喔，”于果有些悟了，“所以薄利多销，抢占市场，是公司没有完全放弃这块的原因么？”
“是，但不全是。从长远来看，这些产品，迟早会被时代淘汰。但是——”
辛秦说了一句让于果印象非常深刻的话。
她说：“责任所在，我们不能忽视任何一个人的欲望和需求。”
辛秦没有用“用户”这个词。
她说的是“任何人”。
于果想，她大概可以猜到，辛秦选择这个行业，且如此热忱，她想要实现和达成的愿景，究竟是处在一个怎样的位置和格局了。
可反观她自己……
想加入度象就是因为花痴辛秦，以前她还可以用纯粹的仰慕之情骗骗自己，现在连这种“纯粹”都没有了，和辛秦的宏大视野比，于果顿时觉得动机不纯的自己卑劣得像一只蝼蚁，只配被人踩在脚底下。
不过，如果踩她的人是辛秦……
打住打住，她又在想什么不得了的脏东西啊！
于果死命甩头。
对方将产品线的转移策略和销量占比都有意透露给了自己，于果不傻，她隐约能感觉到，辛秦这次牺牲宝贵的午休时间，赶在出席冈城新品发布会之前给自己匀出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带着她看展，其实是在有意地带领她入行。
辛秦在一心一意地培养她。
她却每天在梦里一心一意地玷污辛秦，甚至有时候没在做梦，站在辛秦旁边的时候，也会幻想着辛秦玷污自己。
呜，她可真是个脏脏果……
脏脏果顿时觉得羞愧难当。
……
也许是饱受良心谴责，到了面积更大、产品也更多样的B馆，于果反倒是有些意兴阑珊了。B馆一眼望不到边，东南角甚至还专门开了一个舞台在办女优见面会，里三层外三层堆满了男人。
于果从来不知道，这个行业的女优也可以开见面会，按平常，爱凑热闹又好奇心过剩的她早就挤过去了，现在她只是远远瞥了一眼，半分兴致也无。
她随口问道：“本渡空，没听过的名字呢。辛总，她很有名吗？”
百科全书却难得地哑火了。
停了足足三秒才回答：
“视频事业部前年开始是刘总分管。这位本渡小姐可能是新人，我没有审阅过她的作品。”
言下之意，因为从前年起视频事业部就不归自己管了，所以没有因为工作原因要抽查去审度象视频网站里的小片，她也不认识这个女演员。
终于踩到百科全书的盲点，于果有点点低落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抓住辛秦别扭的回答中的言外之意，她追着问道，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子：
“那辛总，以前你分管视频事业部，抽查的时候，最常审的是谁的作品呀？她好看吗？我一部成人片都没看过诶，好好奇啊。”
辛秦面色微变：“……”
若非因为工作，她不是很愿意去看相关影片。若是有剧情尚且能下咽，可这类小片往往是上来便直入主题，且经常存在对omega的羞辱情节。对她这种无论看什么文艺作品都对内容要求很高的人来说，看粗暴直白纯粹泄欲的影片的观感委实不算舒适，甚至可以认为是浪费时间。有这样的时间，她宁愿去多测两个旗舰产品。
自己答不上来想糊弄过去，想不到小丫头这会胆子大了，还敢抓住软肋揶揄她了。
“你既然没看过，”辛秦微微一笑：“我说了你也不认识。”
“……”
这次轮到于果哑口无言了。
罢了，论嘴皮子，早在面试时就被对方吓哭的她，怎么可能是辛秦的对手呢？
看过片了不起吗，至于暗挫挫地嘲笑她没经验嘛，辛总就知道欺负新人！
于果生气了一秒，鼓起腮帮子，在察觉到身侧似笑非笑的视线后，又把口腔里的气全都咽了下去。
两人一边聊一边逛，不多时便走到了度象公司在B馆的展位。和A馆的小小无人展位相比，度象的展位面积大了快五倍，即便在整个B馆里也是最大的，足以见度象在全球范围内的竞争力。
“辛总，小于，我们在这。”
于果循声望去，是程旭在展位靠前的桌子后面朝她们招手。
虽然先喊的是辛秦，但于果总觉得程旭这欢喜的眼睛，盯着的是自己。
【29】
展位内主要是度象在岛国的分公司在运作。程旭和其他三个同事作为本部派来学习兼帮忙的，也在展位这边驻点，直属上司方宥源则是在度象的C馆展位帮手——那里展出的是公司比较尖端的产品。
分公司独立运作，今年受国际贸易影响比较大，业绩只有去年同期的七成，自然在这个洲际展花了很大的功夫，来参观的采购方、零售商和媒体都很多，顺利的话既可以谈成不少大单，还可以凭一些噱头产品在新闻中刷到一波存在感。
也因此，展位上，分公司的两个副总都在，辛秦一来，免不了一阵寒暄，匆忙给于果留下一句“你先自己逛逛，我马上就来”，便被分公司的领导和同事们簇拥到了中央团团围住。
有没赶上的岛国人同事在于果旁边窃窃私语。
于果刚好全都能听懂。
“辛总来了？”
“哇，是辛总！”
“入职三年了第一次见本人，比视频会议里好看一百倍不止。”
最初还是夸的，后面就越来越离谱。
“呜哇，是想让人立刻去询问能不能拍合照的美人啊。”
于果：？？？
辛秦又不是明星，凭什么和你合照啊？
“好像还是单身喔，这么极品的alpha，小野你是omega，现在争取下说不定有机会。”
于果：“……”
岛国人也太放肆了吧，欺负辛秦听不懂日语就敢光天化日地意淫大领导了？就算辛秦是单身，那也和你没有半点关系好吧，自己这个贴身助理第一个不答应！
“不好意思，”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无名火，于果站出来，礼貌地冲她们笑笑，用敬语说道，“展位需要有人营业，请各位回到岗位上，谢谢。”
岛国同事们对视一眼：“你是谁？”
于果昂首挺胸：“我是辛总的助理。”暂时是。
“……”
兴许是于果的眼神太过凶神恶煞，几个同事打了个寒战后便各归各位干活，可这边阵势太大，一直忙活着各自摊位，没空去关注观众长相的隔壁公司，一听说度象每年主持新品发布会的美丽CTO来了，顿时也都过来围观了。
“度象CTO来了，看看去！”
……
被迫和辛秦分开，于果的身边空了，辛秦温柔的香水味也消失了，眼睁睁地看着辛秦周边围绕的人越来越多，远远望着众星捧月中的辛秦，她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心里泛起不知名的酸涩。
在公司里和辛秦呆久了，她差点忘了，辛秦在整个业界，到底有多么知名，又有多么的被公司的同事们憧憬爱戴着。
从六年前开始，度象每年都会举办的新品发布会，于果每一期都看了。辛秦永远是全场唯一的主角，永远是全场观众最为期待的出场嘉宾，也永远是唯一一个，会在产品发布会的时候采访中上，会被记者们询问各种乱七八糟与产品无关的私生活的高管。
永远在舞台中央的辛秦，和永远只能作为观众尖叫的自己。
差的岂止是舞台上下的距离。
她何德何能被这样完美的人重视，能有那么多与她独处的机会，她又要何时，才配成为月亮旁边的一颗星星呢？
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小于，我带你逛逛吧，”程旭说，“你之前调组，我都没请你吃饭。今天晚上有空吗？给我个机会补上。”
表情和当初告诉她自己是个alpha的时候如出一辙，“想泡她”这三个字明晃晃地写在他眼睛里。
“旭哥，谢谢你的好意了，不过我现在兼任辛总助理，晚上应该是和她一块的。”
于果心情不好，无意和他扯皮，当下就回绝了。出于礼节，以及以前被程旭带过一段时间的旧交情，她没有躲开对方虚虚搭在自己肩头的手。
但她在心里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她想的是星星，结果冒出来一个扫把星？
“好吧，”程旭的失望快溢于言表，但依旧不放弃当下的坚持，“那走吧，我这边忙的差不多了，辛总一时半会儿走不开，我带你逛逛。”
上午在来岛国的飞机上，于果对着他笑了三次！现在也没有躲开他，肯定也是喜欢他，不会有错的！
程旭原本对于果还余情未了，得到机会一起出差，那团火苗更是蠢蠢欲动。现在他已经升职了，也不再和于果是直接上下级关系，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追求了，他显得有一些急躁，有意无意地释放出一些信息素，企图蛊惑一下在他眼内的omega（伪），揽着于果的肩就要走。
“不……”下一个字还没说出口，于果没想到他竟然用上了蛮力，嗅到令她不适的同类气息，心里更是一惊，“旭哥？”
“于果——”
恰在这个时候，远远地，辛秦极富穿透性的声音传来：
“你过来一下。”
*
于果没有想到，辛秦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自己以“本部测试组成员”及“可靠后辈”的身份介绍给了分公司的两个副总。
她也没有想到，刚才还闲到无所事事的程旭，转眼就被辛秦换班去做了任务量最大的展出道具调试工作，忙得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
当然，在于果面对着众人神色各异的眼神紧张不已，诚惶诚恐不停鞠躬的时候，她更没有想到，辛秦会为了安抚她的情绪，而草草地结束了这边的访问，竟是领着她继续看起了展。
“M国的JoyFun公司，这次在B馆有展位。主营是AI+酒店，你正在写的方案或许可以参考，”辛秦摊开手中的展馆分布图，视线并未分出一丝给身后侧的于果，平淡的语调听不出情绪，“B-270，我们步行十分钟左右。”
“噢，好的，谢谢辛总。不过辛总……”受宠若惊的于果跟在后头，半是害羞半是不解，话都说不利索了，“您不和张总李总他们再多交流一下么？如果您忙，我自己一个人去看也可以的。”
视线落在辛秦手里的分布图，于果内心小小地惊讶了一下。
没想到辛秦连倒着拿的地图都能看懂，不愧是她崇拜的对象。
为了避免在竞争公司众多的B馆被人认出，辛秦戴上了口罩。
“不必，会干扰他们出展。有事他们会在饭桌找我商讨，”口罩上面那双更显淡漠的眼睛瞧了她一眼，淡淡道，“五点下展。晚上吃饭，你和我一起去。”
“好的辛总，我知道了，提前十分钟我会再提醒您一次。”
和刚才逛A馆时不一样，辛秦迈开长腿走得很快，于果得接近小跑才能追得上。
她小心翼翼地抬眼去偷看，哪怕是戴着口罩，都能看出来对方此时过于冷峻的侧脸线条。
是她的错觉吗？
辛秦好像在生气。
*
于果那源自小动物求生欲的直觉没有错，辛秦的确是在生气，还气得不轻。
她连地图都拿倒了。
但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更多的是叫做烦躁的情绪。
这种情绪，在最近和于果朝夕相处的时间里频繁出现。辛秦自知自己的脾气算不上太好，遇到下属或是工作推进不畅的时候经常会产生类似的负面情绪，但那基本都是因为工作。
而离奇的是，于果的工作绝大部分都完成得非常出色。很多事，只需要她稍稍一点，于果便能迅速通晓，以快于她预期的速度交出令她满意的成果。
反倒是每当于果用如此公事公办的口吻来和她沟通时，这样超出她掌控的烦躁感会悄然冒出。连私下进餐，于果用的都是“您”的敬称，从逻辑上来说，这样的称呼没有任何问题，但随着相处时间变久，她隐约能感受到，一种类似被长期划在私密区域外的疏离，这让她觉得有一些别扭。
别扭程度与日俱增，和她平日无端暴涨的信息素以及从未按期来过的发情期一样，成为让她心情不佳的元凶之一。
而且于果再也没有主动约过她看电影了。
想到刚才视线中那一幕，辛秦口罩下的半张脸便又沉了几分。
可惜她内心的所有想法， 她年轻的下属一无所查。于果缩成一团，跟在她的后面不敢吭声，满脸写着惴惴不安，但小动物的瑟瑟发抖，却令辛秦不佳的心情明亮了些许。
“程旭的品行有问题。今后几天，避免和他独处的机会。”
辛秦转过无数想法，最终给出了一个命令式的结论。
事实上若不是因为工作，她很想当即把精虫上脑的alpha程旭遣返回国。
听出辛秦放缓的语气，于果终于舒了口气，赶忙应了：“好的。”
辛秦挑眉：“不问问我原因？”
于果摇摇头，腼腆一笑：“听您的，不需要原因。而且这件事，我也有处理不当的地方……我的态度可以更坚决一点。”她总算确认了辛秦生气的原因了，现在才好老老实实地承认错误。
辛秦面色稍霁，颔首说道：“初入职场，学会拒绝也是一项重要的必修课。”
于果点头如捣蒜，单手握拳：“知道了！下次再有人挨着我，不管是哪个领导，我都会坚决推开他！”
“没错。”
于果没想到，辛秦停驻半步等她，在简短的回应之后，对方的左手绕过她的颈间，划过她裸露在空气的后颈，轻柔地拥在了她的肩头。
“比如现在，你就可以拒绝我。”
淡粉色的指尖，修剪整齐的指甲。
隔着衬衣，触摸着她的锁骨。
“……”
于果在短暂的三秒内失去了语言功能。
她的身体好似从左肩狭小的接触面开始产生极为微小的电流，每一个细胞都尖叫着传递着同样的讯息，她的双腿凭借着惯性在往前行走，直到脸颊的热度，烫到她不得不低下头来掩饰自己的喜悦和惊慌，短暂失去的汉语组织能力才重新归位。
于果压抑着扩散到脚趾的战栗，声如蚊蚋：
“我……不想拒绝、也不会拒绝您。”
——她永远，不会拒绝她。
【30】
恰在此时，不远处的见面会舞台上响起嘉宾入场的音乐，BGM完全将于果本就细小的声音掩盖过去。
“说了什么？”
辛秦稍稍侧过来凑近她一些，似是没有听清。
“没什么。辛总，前面好像就到JoyFun的展位了。”
不小心吐露了心声，于果稍微松了一口气，心中有些庆幸对方没听到。
同时，却又有那么一丝丝的失落。
时过境迁，心态变了。于果早已不是几个月前，能在电梯里对着辛秦疯狂表达自己有多么憧憬、多么想追随她、多么想加入度象的愣头青，她很清楚地认识到，这份起初纯粹的憧憬，在越发接近对方的过程中，越发地在她的心里发生质变。
明知道没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在若干个无法入眠的深夜，在更多个色彩斑斓的梦境，她的大脑却依旧会自发地产生不切实际的奢望和幻想。
她无法控制自己疯长的心意，只能小心翼翼地死守着自己的眼神和嘴巴，不让它泄出丝毫。
“好。”
辛秦移开了目光，视线转向目的地JoyFun公司的展位。
却并没有移开自己搭在对方肩上的手指。
“JoyFun公司是M国的企业，主打AI+成人酒店，计划今年打入东部洲际的市场，岛国是第一站。等他们进入C国市场就晚了，我们旗下的酒店改革，必须抢占先机。”
辛秦在入口处抽了一张名片和宣传单递给于果，示意她看看。
“明天，他们在岛国的第一家分店会开业，今晚开放预约入口。你预约一下，在回国之前，我们要去一次。”
“好的辛总，”于果接过，一下子就听懂了辛秦的言外之意，也是严肃了几分，“我会抓紧机会完成调研，回去之后的一周之内完善我的方案给您。”
“嗯，先进样板间看看吧。”
维持着轻拥的姿态并肩而行，按照展位指引，她们走进了JF公司在展位搭建的酒店房间样板间。
JF公司无人接待，全部采用AI指引，这次展出的是他们最为基础的单人间。
一走进去，于果就发现了它的不同之处。
传统的情趣酒店，无非是在装潢上下功夫，贴些丛林的壁纸就称之为“丛林主题”，放台废弃的车架就称之为“车震主题”，还有老掉牙的水床震动床，最多放置一些付费的玩具和套套，实在了无新意。
但是这间样板间，装修极简，甚至没有壁纸，仔细一瞧会发现，它采用的是全息投影。
进门后会有AI问你一些问题，以进行个性化定制。第一个问题是“您今天想要什么样的环境呢？”，于果看了眼辛秦，后者摇摇头示意她来决定，于果便随意说了个沙漠，瞬间整个房间变为了黄沙漫天的大漠，而床的位置在绿洲的中央，被一汪清潭包围着，气氛一下子就有了。
后面又问了些诸如空调温度，音乐喜好，今天是几个人来开房，甚至还有性癖之类的问题，只需要选定选项，AI便会帮你安排好一切。
不过，样板间毕竟只是个吸引目光的噱头，很多帮助床事的主要功能都没提供，不过于果和辛秦当然也不是来体验的，稍微感受了一下它的理念和设计思路就离开了。
真正要深入调研，还是得等它开业后亲自去住几次才行。
在前往C馆的路上，于果还在好奇，这样一间动用了高科技打造的房间，住一晚要花多少钱，辛秦说了一个数字，于果的隐形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一晚上的房费快赶上她一个月工资了！
而且她打的还是双份工啊！
于果百思不解：“不到四十平，却卖得这么贵，就为了发泄一下欲望，真的会有人去住吗？”
“JF公司从一开始就走高端营销路线，在M国开的店铺也才不到20家，每家的预约都排到了3个月后。”
顿了顿，辛秦继续说道，“物质允许的前提下，人类对于舒适体验的追求永无止境。”
于果听懂了。
对钱多得无处花却因压力过大，每天都深受抑郁苦恼的有钱人来说，就是千金难买我乐意的道理。
她也好想体验一下这样的烦恼啊……
于果以为B馆的JF公司就够让她理解不了了，直到她进了C馆，才知道什么叫神仙打架。
连作为洲际业界实力排名常年第一的度象，在C馆的展位面积都不是最大的。
展馆最中央的大片区域，最核心的地段，属于M国的LoseControl公司。
LC是业界公认的No.1，以成人领域的各项黑科技和设计闻名全球，因为它起步较早，又地处科技发达的M国，因此即便是C国翘楚的度象公司，在这一领域也无法和它匹敌。
可是……
于果细细的眉毛拧起，歪着脑袋问道：“LC公司不是嫌弃我们洲性文化落后，和他们公司理念不合，声明过永远不进入咱们这边的市场么？”
辛秦却是轻哼了一声，冷淡道，“这家公司一向傲慢。出尔反尔、不守契约的事情，LC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LC和度象虽无直接竞争关系，但积怨已久。她上次千里迢迢跑去M国要去购买的专利，对方在几乎谈妥的前提下突然变卦，后来听到消息，才知是被LC公司听闻风声，从中截胡。
如今LC公司用着这几项关键专利做的最新产品都面世了，憋着一口气的辛秦怎能不来一探究竟。
可现在度象C馆的展位也在眼前，至关重要的一个点，辛秦暂时走不开身，便只能安排于果去观察一下了。
“你先去看看，研究一下LC的新品。如果开放购买，就买一个回来，”辛秦从包里抽出一张黑色的卡递给于果，“密码是6个9。”
“……好的辛总。”
于果颤抖的手接过大老板的公务卡，往前走了两步，险些被极尽奢华的灯光晃得头晕目眩。
展位装潢得相当高大上，摆放着像是高级珠宝钻石店里透明的展示柜，中央是缓缓旋转的乳白色光滑的椭球体，数道光彩夺目的镭射光照上去，配上下面令人咂舌的定价，完全就是奢侈品的阵势。
谁看得出来，这是用在下半身私处的呢？
这便是LC公司当季的全球新品，iPartner二代。
iPartner一代的大名，于果在查资料的时候就有所耳闻。
它明明本质是个远程控制的跳蛋+震动棒，售价却比当季新款智能手机还高，被誉为“异地恋情侣”的必备品，因为超级真实的体验感和口碑，在整个M国所在的洲际市场疯狂捞钱。
展柜旁边有用于展示的机器人模特，设定是个女omega，机器人模特坐着，面带微笑，衣装整齐，除了她的下半身，极为明显地穿戴着二代产品。
机器人模特旁边的桌上固定着一个鼠标大小的粉色扁平椭球体，上下各有一个手指大小的洞，一深一浅，标签写着“体感设备-指入”。它旁边还有一个大号的设备，深一点的洞口要宽很多，写着“体感设备-直入”，看名字便知道，指的是什么意思了。
大概是个遥控器吧？
出于直觉，于果尝试性的将自己的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分别插进“指入”设备的两个小洞口，洞口立时将她牢牢咬紧。顿时，她便明白了，这个产品所谓“全真体验”，到底指的是什么。
这两个小洞完全模拟了机器人模特的重要部位的触感，拇指控制着前端小核的吸吮频率；而食指控制着后方甬道的进出，进入的时候，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它的湿润和紧致……
里面各方位有不同的触摸式开关，随着指尖在遥控器洞内的动作，机器人模特竟是顺着动作的频率轻缓，发出了高低起伏的呻吟和喘息。控制器的洞内，触感和完全甬道一致，不仅连G点的位置都很仿真，甚至同步着地发生着变化。
于果不可置信地收回自己的右手。
简直，就像是真的和这个机器人做了一样嘛……
她的手是干燥的，和刚才感觉到的湿润不一样，不知LC用了什么黑科技，竟能骗过人的触觉。吸吮的小头是可以伸展的，只要把产品本体放到正确的地方，就会自动分辨出性器的大小，然后吸附上去，因此是alpha和omega均可以用的无差别道具。
如果搭配上视频电话，异地恋的情侣们使用这两个道具远程DO I，的确可以获得相当真实的互动感和参与感。当然，如果是单身，那用这个体验一下自攻自受的快感，应该也别有一番风味。
“蛮厉害的一个产品，”刺探完军情的侦察兵于果将买来的宝贝献给辛秦，刚用手指做完人生中第一次攻君，于果内心还有点小兴奋，“辛总，二代和一代比增加了好多功能，比如顶级配置有自清洁功能，使用完放置一个小时就开始自我消毒了，不用每次都清洗，所以随时可以用，真的是很方便诶，我觉得可以带回去好好研究一下……”
辛秦“嗯”了一声表示赞同，目光粗略地扫过LC这个岛国版新品的全日文说明书便合上了，看着半颗心已经快变成LC公司铁粉的于果，打断她的喋喋不休，说道：
“不必带回去了。”
然后把装着玩具的小盒子顺手塞进了于果的口袋里。
“你来测。”
于果：“？”
“五天之内可以交出测评报告吧。”
“……不，辛总……”
这是情侣专用，道具是分开的，难道要她自己攻了自己吗？她还没有这种特殊的癖好啊！而且出差期间她和辛秦住在同一个套间，怎么好意思隔着一个客厅在房间里diy呢，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怎么办，那是万万不可以啊！于果面如土色，艰难地开口，“不可以，对不起，我不行……”
辛秦看着她：“不是说不会拒绝我吗？”
于果苦瓜脸：“那也要在我能力之内啊，五天着实是搞不定呀辛总……”
说到一半便住了口，辛秦的眼底闪着狡黠的光，哪里是要给她布置工作任务的样子，分明就是在逗她。
而且……
辛秦这不是，什么都听到了么？
【31】
“你说，她为什么要装作没听见呢？”
辛秦没一会儿就被叫走去和客户交流了，于果也没了逛的兴致。在自家展位找了个凳子坐下，闲下来就爱胡思乱想，想也想不通，只能再次戳开微信找好姐妹吐槽了。
“想让你再说一次，或者只是单纯想逗逗你咯，”黄衿衿上班摸鱼几乎秒回，振振有词地打了一堆，“总之两种可能，都说明了一件事。”
“什么？”
“她挺喜欢你的。”
“我知道啊，她对亲自招的每个下属都挺喜欢的。”
“啊哈哈哈，果果别装傻了，我说的可不是那种普普通通的喜欢～”
于果心一颤，当下删除这条信息，不打算再回复了，对方却起了兴致，一个劲儿对她穷追猛打：
“哎，我感觉你很有戏啊，敢不敢跟我赌一把。”
于果翻了个白眼，敷衍地应道：“哦，这回又要赌什么？”
“赌你们在出差期间能不能睡上一次。”
于果：“？”
她就知道猪嘴里吐不出象牙。
上次关于辛秦是不是alpha的赌局就够无聊够离谱了，辛秦这么一个显而易见的alpha还能有什么疑问？久到黄衿衿自己都心虚了，还在嘴硬说两个月的期限没到，不能算自己输，于果也懒得和她讨价还价，殊不知损友还有更离谱的妄想。
“你们孤女寡女，共处一室，但凡一个不小心看对眼了，擦枪走火、意乱情迷、然后共度良宵……”
黄衿衿脑补了一下就开始亢奋了，她最近在嗑一部上司X下属的双a百合文，于果和绝美CTO的发展完全就是小说的现实版代餐，她越说越觉得自己的脑补有道理，眼里自动无视掉于果刷屏的“你是智障吗？”的表情包，拼命给于果加油打气：
“所以啊果果，你还是早点给她说你是个alpha吧，你的外表实在她容易被误解了，万一人真把你当omega看了，到了激情上床的时候发现你下面长得和她想象不一样，那得多尴尬啊！”
“……这位女士，请不要擅自操心根本不会发生的事情好吗！”
于果忍无可忍地中止对话，顺带屏蔽了黄衿衿的微信发言，蹲坐在角落的小板凳上发了一会儿呆，对于黄衿衿要她主动告诉辛秦自己性别的提议，却是有了些许动摇。
其实从大学出来之后，于果没有刻意地想要伪装自己的性别，只是她太容易因为外表被人当做omega，这个年代的性别又实在是个无足轻重的属性，久而久之除非有人直白地来问，她一般都懒得解释。
但辛秦对她的关照有些过多了。
她想起刚才，程旭纠缠她、企图释放信息素干扰自己的时候，辛秦身在十米开外，还要顾及着自己这个小小的助理，远远地替她解围……
偶有需要饮酒的商业饭局，总是以“小孩子不许喝酒”为由给她的高脚杯倒满果汁……
平时甚至连班也不让她加得太晚。
这一点，于果是从不小心说漏嘴的莫欧那里听说的。聪明的于果这才知道，为什么辛秦的晚餐邀约总是在八点前——这是在拐弯抹角地催她下班呢。
辛秦一直是个细心又柔和的人，于果在越发深入的接触中越发地清楚了这一点，但她不想被对方当作一个身娇体弱的omega来呵护着。也许明确地告诉她，自己和她一样是个alpha，辛秦就可以对她更加放心一些了。
但是……万一辛秦其实很讨厌同类，在她透露性别之后反而疏远了她怎么办？
唉，到底什么时候说比较好……
于果兀自陷入了天人交战的死循环中，想了一个钟头也没想出个答案。临近五点，辛秦结束那边的会谈过来找她，准备出发去晚上聚餐的地点，将至出口的时候，出现了一点小小的插曲。
“嘀——”
和B馆交界处的出口，有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
旁边有吃瓜群众在叽叽喳喳：“听说有个男alpha在女优见面会现场突然发情啦，对着女孩子解开了裤腰带……”
“这男的太不行了，丢我们alpha的脸啊！”
……
远远地能看到四五个安保人员架着一个裸着下半身的男人进了车（关键部位套了一个大红的塑料袋），与此同时，一股浓郁且刺鼻的alpha信息素瞬间扩散开来，几乎是在同时，辛秦掏出帕子掩住于果的口鼻，蹙紧了眉，拉着她的手掉头就走。
“屏住呼吸。”她说。
“……谢谢辛总。”于果小声地回答。
帕子和当初在电梯里递给她擦眼妆的是同一款。不便宜的轻奢品牌，被用来代替一次性餐巾纸，想当初她还想着要洗干净了给辛秦寄回去，原来人家有钱人根本就是一次性批发一百条备用的。
对方的指腹透过布料传来热度，将于果的鼻息灼烧得滚烫。
于果想：
要不今天，就说了吧。
*
然而下定决心和鼓起勇气是两回事，于果在去饭局的路上欲言又止了好多次，始终觉得如鲠在喉说不出口，错失了宝贵的独处时间，一顿晚餐吃得相当敷衍且食不知味，有几次辛秦cue她都没有反应。好不容易熬到了饭局结束，在回下榻旅店的车上，于果终于借着黑暗中的一股莽劲儿开了头：
“辛总……”
其实我和你一样，是个alpha！
触及辛秦略带倦意的目光后，后半句再次被咽了下去。
“您是不是累了？”
“嗯，有一点，”右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辛秦垂眸说道，“我先休息一下。我知道你有话要说，如果不是特别紧要的工作，可以回去再和我汇报。”
事实上辛秦不是累也不是困，而是从大约傍晚起，身体就呈现出很异样的不舒服。头重脚轻，四肢发软，身体也忽冷忽热的，像是因过于疲劳而感冒发烧的征兆，但又有些微妙的不同。
辛秦可能生病了，于果一眼就看得出来。所谓关心则乱，下车的时候她光顾着去扶不太清醒的辛秦了，她自己的包又是挎在身上的，所以压根没注意是不是还落了东西在车上，等到了家好久，休息后恢复一点精神的辛秦问起，于果才发现，自己忘了把自家领导的包包给带着了。
“对不起，我现在就给司机师傅打电话！”
“不必了，左右都是公司的车，丢不了。包里没什么贵重物品，现在也太晚了，可以明早再和他们联系，”辛秦自觉恢复了一点清明，至少脑子不似刚才那般混沌，斜靠在沙发上勉强睁着眼，对半跪在旁边一脸紧张的于果说道，“今天早点休息。我用主卧的浴室，你去外间的吧。”
“好的辛总。”
于果应了，眼见辛秦的耳朵都开始发烫了，心里仍是担忧，趴在主卧的门口目送着辛秦进了浴室，又趴在浴室的门口，听到她步入放满水的浴缸的声音，才去房间收拾自己的洗漱用品，顺带把自己的小药箱搬了出来，药箱里什么感冒药腹泻药中暑药消炎药应有尽有，一会儿兴许可以派上用场——这个药箱还是她姐姐于净强烈要求要带的，起先于果还嫌占位置，现在她只想抱着她老谋深算（×）的姐姐狂亲几口。
只是辛秦这个澡，洗得着实是有点久了。
于果快速地冲了个澡，不到十分钟就出来了，又跑到厨房烧了一壶水，便搬了个小板凳在主卧的门口坐着，眼巴巴地等着辛秦从浴室里出来。
等了第一个十分钟，没动静。
等了第二个十分钟，没动静。
等完第三个十分钟，烧的开水凉了，于果跑到厨房热了下，又在自己的小熊睡裙外头加了件外套，里头还在洗。
于果有点急了。
这都四十分钟了吧，该不会是晕过去了？
“辛总，您感觉怎么样？还有不舒服吗？您进去太久了，我有点担心……”
三秒后，浴室内传来回音：
“我没事，大概再过二十分钟吧。”
听声音已经恢复了不少，意识也清醒，大概身体已无大碍，于果这才放下心来。
“好，那我一会儿再过来，您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和我说啊！”
二十分钟的时间，做点啥呢？
瞅着镜子里眼圈暗沉面色发黄的自己，想到一会儿自己即将面对的出浴美人……
于果紧急跑去做了个面膜。
不拾掇得好看点，她一会儿哪来的勇气向辛秦和盘托出自己的秘密呢？！
然而面膜纸才刚贴上，于果甚至还来不及将它揉得更服帖一些，意外就发生了。
“砰！！！”
有什么物品从高处落下的声音，从主卧的浴室极为突兀地传来。于果神色一凛，踩着拖鞋三大步冲到浴室门口：
“辛——总——！”
她的呼喊和她的动作一般，如同瞬间放缓的慢镜头，在不过须臾数秒的时间内被拉得很长。浴室的门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把手的那一瞬从里面被人推开，里面用手腕靠在墙上才堪堪立着，正轻喘着的女人，是她从未见过的辛秦。
女人的头发微湿，脸上则是比四十分钟前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潮红。她穿着丝质的黑色睡衣，印着暗红色的花边，睡衣的领口和它松散的腰带一样随意，下面掩映着不需细看便可窥见一斑的惊人风光——
在那一瞬，不知为何，于果联想起了曾有过一面之缘且波涛汹涌的辛仪。
原来size真的是由基因决定的……
不，都这个时候了，她在想什么涩情的东西啊！！！
在发生浴室扑倒领导的惨案之前，于果开到80码的小熊拖鞋及时刹住了车。然而先于她的反应，对方的身体仿若无力般地靠在了她的身上。
冷杉的香气在那一刻汹涌地扑面而来。alpha刻在骨血里的反应，比于果的大脑更快地告诉她，这是属于哪一种性别的信息素。
辛秦滚烫的唇，贴着她的耳朵，极缓、极慢、极轻地说道：
“果果……带了抑制剂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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