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瑜抱着一个龟壳,不停地摇晃,占卜多次,想从卦象上看出点不同,却次次都是一样。
最后一次终于有些变化,他正准备细看,却听到屋外有弟子喊道,“大师兄捉妖了!捉到妖了!”
陈瑜心中一紧,立即起身前去三清堂。
弟子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陈瑜心中着急,强扒开几个人挤进了前边。
那些弟子见是陈瑜,心中不满,只是大师兄与师父都在,不敢开口。
最里边站着的就是铎严与天明道人。
铎严的手中提着一个笼子,笼子里装的是一只灰鼠,两只手扒着笼子正可怜巴巴地看着众人。
“今日我罗盘有异响,追踪前去,便发现这只鼠妖扒着别人家的屋门,正欲行凶,所幸我将它拿下,京城早已被师父布置下禁制阵法,妖邪莫侵,这样一只鼠妖又怎么会出现在京城?师父,此事还需调查。”
铎严说完,天明道人便严肃地点了点头,看着那鼠妖说道:“先审吧。”
铎严将那鼠妖放出来,那硕大的老鼠便变成了一个佝偻的小孩子模样,他哭着说道:“大人大人别杀我......我们一家就住在京城偏郊,在地底下住了几百年了,从来只敢捕野外的食物,从不敢偷农家的粮食,一家纯良从未做过坏事,如今年份饥荒,郊外食物不够养足我们一家,父母外出寻食,却被鼠药毒死在外,我还有一窝弟弟妹妹,无奈出来找粮食,那农家的墙角本就有一处破洞,我也只想偷一点点!这是我第一次偷窃!大人饶了我吧!”
铎严皱眉说道:“一派胡言!京城怎么可能有妖!”
天明道人摇了摇头,转身就走。铎严抽出宝剑就要杀妖,那孩子哆哆嗦嗦大喊道:“大人!我说的句句属实!别杀我!别杀我!”
那孩子见宝剑落下,便斩断了他的尾巴,尖利的狂叫,赶忙连滚带爬地逃走,却被铎严随手扔出一件罗盘给压住,那小孩哭哭啼啼求饶,剑尖飞快将要削去他的头颅。
却猛然被横来一剑给挡住了。
陈瑜笑嘻嘻走出来说道:“大师兄火气好大,这妖浑身没一点儿邪气,不如给了我炼丹吧。”
他上前将铎严放出的巨大罗盘搬起来,放出了鼠妖,那鼠妖就地变成了一只小小的老鼠在陈瑜手中缩成一团。
陈瑜将它塞进了袖子中。
铎严气愤叫道:“陈瑜!你不让我杀他?那可是妖!”
陈瑜回头,笑嘻嘻的脸也慢慢严肃了起来,他又轻笑一声:“师兄,妖又怎么啦?”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道馆的规矩你都忘了?”
陈瑜沉默半晌,却还是摆了摆手,走出了三清堂。
铎严将笼子一脚踢翻,转身却看到天明道人站在人群后,铎严规矩喊了一声:“师父,陈瑜他......”
天明道人却伸手止住了他,看着陈瑜的背影叹了口气。
陈瑜晃晃悠悠出了京城,将那小鼠放了出来,鼠妖断尾便是失了修为,痛苦万分,正蜷缩成一团一抽一抽的。
陈瑜将掌心放在了地面,说道:“你走吧,你们一家离这儿远点,别再傻乎乎的撞见道士了。”
小鼠颤颤巍巍从他掌心走下地面,弓腰抱拳向他拜了三拜,便回头走了。
陈瑜看着笑出声来。
老鼠竟然会拜人,人模人样的,真稀奇,真是有意思。
可他笑着笑着又笑不出来了。
他发现,妖同人一般,还真没什么不同。
陈瑜不愿回去,满京城的游荡,任谁看他一身道袍都会尊敬地向他鞠躬问好,天明道人深受圣上喜爱,只要穿着道袍往街上一站,任是身边站着哪路达官贵人都失色三分。
天上下起雨来,他不急着躲雨,缓缓走在街上,看人行色匆匆地赶路,路边的小贩见他在淋雨,连忙给他送了一把伞,路边的酒馆也吆喝着让他进来躲雨。
他怔怔看着伞,又想起他旧时常风餐露宿,为捉妖曾满身伤痕泥污跌倒在街边,饿着肚子去讨个馒头,谁都让他滚开,最后饿的在街边晕倒,是入夜的雨将他浇醒,谁也不肯给他一片遮雨的房檐。
他唇边带着和善的笑,与那些人一一道谢,却并未接过那把伞。
雨带着凉意吹透了他单薄的衣衫,沁入他的身体,如同从前一样的冷,冷致骨髓。
他看着人们善意的笑,他也回以笑意,只是他与那些人的距离却越来越远,好像隔了山水隔了时光。
人啊,真挺没意思的。
他走着走着便走到了清河王府,仰头看着金光牌匾。
也不知那只小狐狸在人间到底过的开心不开心。
他也悄悄的问自己,到底开心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