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离岸--50.新年快乐

正文 离岸--50.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蔡恒远控制着情绪,低声小吼着。

“哦,谢谢。”成弈的双手撑着包袋,微微侧着身子,憨态成冬夜的小企鹅。

“新年快乐,wuli桃桃。”

“彤彤姐姐,你真好。”桃桃看着成弈递来的手绘屁桃红包,两眼角缝中带酸,“你怎么不等着我妈妈来接我的时候给?”

“哎,刚还说你聪明来着,怎么就变笨了。”成弈逗着她的眉尾向上拉起,小姑娘正嘟着嘴一副丑成十年前流行的流氓兔的样子,“收着吧,真零花钱。”说完便把红包塞在桃桃的帽子里,自己摆着企鹅一般的小手跑回房间。

“哎呀,你怎么能这样给红包呢?”小姑娘背着手从帽子里掏出红包,捏了一下厚度,还不少。想攥紧在手里,又怕捏坏了那只手绘的屁桃。是她的宝贝,只有她和彤彤姐姐两个人知道。

她沿着床边坐下来,双手撑着床沿,这时电话屏幕显示来电。

“喂,爸爸?”

“桃桃,还没睡吗?”房间里响着李扬沙沙的烟嗓。

“爸爸,还没呢,你是不舒服吗?”桃桃绷直了身子,站起来举着手表对着嘴边好好收音。

“不用担心,这两天没给你打电话,爸爸有点....”

“爸爸,可能今年需要你替我给爷爷奶奶问声新年好了。”桃桃憋气抽了抽鼻子,又傻傻笑,“爸爸可要把他们的红包给我带到哦。”

“这么小就开始惦记着钱?”

“哪有,大红包一年就一次,爸爸。”桃桃把手里的红包摸了又摸,小手指划过粉屁桃的嘟嘟脸,一股劲扎扑进床里,托着下巴看成子由放在书桌上的一排手办,“今天我收到了今年的第一个大红包,彤彤姐姐私下给我的,我还没拆开呢,但是摸了摸,感觉数目挺多的。”

“在彤彤姐姐家里住的习惯吗?”

她翻身躺着,亲了一口红包举在空中,“我说很好,你会不高兴吗?”

“哪里的话,过的开心就是开心,我们都希望你能开心。”

“爸爸,你知道JK制服吗?还有汉服?”她定在床上,手表放在嘴边,拿着小红包轻轻扇耳边。

“没听过,你给爸爸科普一下?”

她头头是道:“爸爸,JK就是日本女孩子们穿的制服,汉服就是古代人穿的裙子啊,穿上了就像在演古装剧。”

“是吗?如果是制服的话裙子会不会太短了?大冬天穿汉服太冷了吧?”

桃桃一个鲤鱼挺坐起来,“爸爸,彤彤姐姐说我穿起来很漂亮的。”

“那你能传照片给我吗?”

“可以啊,我稍后让彤彤姐姐给你。爸爸,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桃桃舍不得继续折腾成弈送的屁桃了,爬到枕头边上把它藏在下面。

“你讲,我能解答就解答。”

“爸爸,你为什么要伤害妈妈呢?”

桃桃把自己躲在被窝里面,包括李扬接下里可能会给的答案。

她也开始明白,这世上很多东西见不得光,包括所有人的心。她在等李扬的答案,怕自己听到真实的答案,也怕李扬满嘴胡走,但更怕李扬静默不语。

“桃桃,你真的想听吗?”

她吹了口气,手表的屏幕闪着好微弱好无助的光,照不亮这个黑漆漆的被窝,但照的亮她开始温润的眼睛。很坚定的点点头,“对,我想听,爸爸。”

“鬼迷心窍,不自觉得就想试一试,自己用暴力让人屈服的感觉。我想能怂恿我自己做这件事的原因是,我没有爱你妈妈如初。”

“桃桃,我每天都背负生活的压力你还没有出生时就被要求要喝德国的奶粉、日本的纸尿裤,请最好的阿姨照顾你,上口碑最好的早教班;你妈妈说机关幼儿园的老师教育不够发散,所以要上双语幼儿园;等你到上小学的年纪,你妈妈说公立学校的课程太死板,所以送你上了私立。对于你,对于这个家,我从一而终都是甘愿付出的,但是桃桃,人到一定的年纪,总会迫于生活,迫于无奈,迫于更多的压力。有太多我需要背负的东西,是你这个年纪所无法理解的,可能你妈妈也不想理解。”

“我做了不好的示范,但是我也不想继续对你撒谎下去,有一个事情我想你能顾全考虑一下,能否让你妈妈庭外和解?”

桃桃好生失望,她的眼泪滑下的时候就像流星在飞,落在被褥上点出一团团阴渍,可不,又像大部分流星一样,还没光临地球时就化作了灰烬,消散了。

“爸爸,既然你提出庭外和解的要求,那妈妈也一定会考虑。”桃桃嘴里哈着热气,感觉嘴里都包的是泪水,“你知道吗?我只想做你们的小孩。”

耳朵里传来成弈的敲门声,“你今晚要不要和我一起睡?”

她从被窝里出来,手表屏幕又亮了,李扬的声音再传来,“去吧。”

“我给你讲讲我小时候的故事。”成弈拉着桃桃坐在床头。

她没有礼貌地闯进门是唐突的,大过年的谁都不想看一张泪涔涔的小脸,隐忍着抽泣。

“好啊。”桃桃从身后抽出一个枕头抱在怀中抬着眉毛示出好感,“我很喜欢听你讲故事的。”

“先说说练琴怎么样?”

桃桃觉得成弈就是小仙女,因为她总是有办法,领着自己跟就走。她当下只会跟着成弈走。

“那你先说。”

“我妈妈带我去琴行,问我弹钢琴行不行,我说不好。她问我为什么,我说表姐不就学这个的吗,再说了我会弹小星星。在场的老师都笑了。我妈妈让我选,我就选了二胡。天知道,大人只告诉我二胡好,学国乐的人少,以后势必吃香,但怎么没有人告诉我,电子琴拿回家乱弹都是一首曲子,但二胡没学会之前就跟锯木头一样呢?”

桃桃没收住,笑声就像夜风中的风信子,荡在房里。她好像能看见墙壁上还映着片片风姿绰影,摇摇曳曳,飘飘荡荡。

“再说跳舞吧。我真的是属于那种硬骨头的小孩,都半年了,别人早就会竖着开叉了,我好惭愧,我还是只能横开。别的小朋友都踊跃报名参加比赛,我只能下课后默默到门口找我妈妈。我妈妈帮我收着红色的舞蹈鞋,让我还是要继续跳。”

桃桃抓着成弈的手背,“那你现在还会跳舞吗?”

“会,但是是达人看了会崩溃的系列。”成弈盖住她的小手,长得真好看,白净净的又修长,还软乎乎的,她又继续玩笑道,“我想到一个更搞笑的事情,我小时候真的好做作啊,就为了展现我多么与众不同。小学生不都是学水彩或者国画吗,我就是在画室看到别的大哥哥大姐姐画素描,回家就给我妈妈讲我也要学素描。作吧?人家老师委婉拒绝,小孩子不适合素描吧,我还是说,我就是想学。”

“画了素描这个人的手都是脏兮兮的。”桃桃一脸嫌弃,“但是,画好了素描才能画水彩,是吧?”

“是的哦~所以我好不容易作的一回跑到同龄人前面,可是我高一之后就没动过颜料盒了。”成弈怂了怂肩膀。

“你为什么不画了呀,功课太忙了吗?”

“这是一个比较伤心的往事。”成弈卖关子清了清嗓子,“听吗?”

桃桃揪着她的睡衣袖子问:“哇,我说想听会不会显得我没良心?”

“反正你都拿了我的红包,还怕自己有良心?”成弈刮了下她的鼻子,爬上床裹进狭小的被窝里。

被窝即是另一面宇宙。

桃桃枕着脑袋在手上,看着眼前的人,她是什么时候认识彤彤姐姐的呢?在她好小的时候,大概四岁的样子,每一年寒暑假都会来看她。感觉有些记忆很遥远了,但是她还记得彤彤姐姐每次见她的时候都会有些许的变化,也就成了现在,很成熟的样子,可是和她讲话却一直没有变,喜欢嚷嚷像个同龄人。

成弈平躺在床上,看着屋顶的几何吊灯,好似在讲路人甲乙丙丁的故事。

“我十岁的时候,看到了我爸爸家暴我妈妈。准确说,只有那么一次,却很不幸被我偷看到了。那时候我们还住那种单位房,我的房间、我弟弟的房间还有主卧都很近,那天晚上我爸爸回家的很迟,因为是醉酒,所以我妈妈在卫生间里帮忙收拾,我听到动静后起床上厕所,结果在门缝里看到我爸爸拉住我妈妈的头发,我妈妈咬着嘴巴不敢发声去抓我爸爸的脸,两个人的样子都狰狞可怕,到最后双方在卫生间里撞的你死我活。我那时候吓哭了,大人才反应过来,门外还有我这么一个小孩在看她们表演。”

“反正我也不好给你讲述那个画面,有些细节我记得很清楚,但有些语言表情我都忘得差不多了。”成弈摆摆手,噘着嘴:“you kown,ummmm,你可以理解成,很夸张的打架?”

“我十六岁生日的那天,亲眼见到我爸爸出轨了。脑子一片混沌,忍了那么久的闲言碎语,怎么忍不了当事人的当头一击呢?我妈妈我弟弟都在我旁边呀,我得配合着大家的情绪镇定住自己才好啊。其实很狗血的,我在这之前还接到过我爸爸的电话,他祝我生日快乐。而后带到的礼物就是一套比较贵的水彩颜料和那一年流行的iPod。”

她嘟嘟嘴问旁边的人,知道iPod是什么吗?小孩子自是摇头说不知道。

“不知道不要紧,反正那东西都停产了。不过说回正题,我从那以后真的很恶心水粉了,有一点点PTSD的感觉,但实际又没有那么严重,就自己心里作祟,过不去。”

“彤彤姐姐,你讲偏了。”桃桃放了条腿搭在成弈腰上。

“哎,我应该继续讲什么呢?高三的时候,从小到大玩的最好的一个朋友,也在背地里说我爸爸出轨,我和我妈我弟真的是可怜这种风言风语吧。我觉得被背叛了,家里的事情也让我我很自卑很没面子。所以我后来也犯了个错误。”

成弈停下来,看着桃桃正在伸手玩手影,一时半会儿没看出小孩比的是什么。

“大概也是因为我犯了那个错误,所以需要作出等倍的代价。佛教里叫因果。”成弈看着桃桃从被窝里支出的手指,在墙上落成了一直野狼的影子。

“我在17岁的时候碰到了这事情,那时候的我都已经有小半个成年人的思想了,原不原谅、关不关心、平不平衡都会夹杂着太多辈外界影响的因素。我有一段时间很后悔,当初为什么不给自己理性的空间去思考,而是一味地偏袒我妈妈,觉得她可怜,我爸爸都不爱她了为什么还要留在家里呢?”

“是不是很复杂?你还没有10岁,真的好小,看不懂很多事情,也想不明白很多事情,但是你会有一种魔力,讲出来就能将情绪消化的魔力。给了一巴掌,再给一颗糖,你可能就会无忧,懂吗?你今天不是讲了吗,你要做人生的大女主。大女主是从来不会在意是否带有别人的标签,也不会刻意着急去摘掉外界定义的标签。天道酬勤,最后贴自己的标签,可能是影后,可能是女配,可能是文艺女神,可能是票房黑马,做大女主这条路,有太多的可能了。当帖着自己的标签走出来时,先前被人议论的标签都是过往云烟。”

“好复杂呀,你就不能不能说的简单一点。”桃桃这时候抱着她,撒娇道,“那你后来怎么就原谅了你爸爸?”

成弈拍了拍桃桃的屁股:“你还记得黄叔叔吗?黄叔叔说他六岁之前,都不怎么看到自己的爸爸。”

“为什么呀?”

“因为他爸爸工作的环境很偏远,教育资源跟不上,所以他从会走路开始,每一年和自己的爸爸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他六岁那年上小学,他妈妈说他以后得用新名字了,他才反应过来,他爸妈离婚了。再到见自己爸爸的时候,却是在爷爷家看到新阿姨的时候。”

“黄叔叔其实也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强大,他小时候也好脆弱的,心里装满了小心思,完全不像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说出来都显得他矫情。他妈妈工作超级忙,而且有律师的职业病,对他有时候很苛刻,他其实都记在了心里。到青春期后这种逆反心理特别明显,但是他从来不表现出来,只要她妈妈和他讲话急了,他就会各种胡思乱想。再加上那个时候他的小弟弟出生,爷爷家的精力都给了小弟弟,所以他挺....非主流的。觉得自己没人管,没人爱。可他又把游走在爸爸妈妈之间的感情都拿捏分外小心。他很怕因为自己表现地不公,导致有一方真的不会爱他如初,小小年纪就极力讨好爸爸妈妈,很扭曲的,换做是现在都可以去看心理医生了。怕爸爸重组家庭生了小孩会分走爷爷奶奶的爱,怕妈妈在外面工作遇见新叔叔带新的小孩。”

成弈的眼睛一亮,兴奋地拍了一下桃桃的小手臂:“哎,跟你讲,黄叔叔那时候扭曲到什么程度!没事儿在自己手臂的疫苗伤疤上烫烟头,提醒自己不要胡思乱想。”成弈连笑带着打哈欠,眼泪花儿都出来了,“就一傻子,超级非主流。”

桃桃伸手抱着成弈,“他烫自己的时候是不是很痛啊?”

“我问他痛不痛,他说当时不觉得,因为都是在伤疤上再建立伤疤。”成弈闷笑了一下,“怎么好的啊?也犯错了,而且犯了亲人之间很忌讳的那种。不过他也是成年之后才释怀,这些担忧总会变成多余,因为你对父母再长情,爱不可能永远搁置在一个地方。”

“我是不是又说复杂了?”成弈低头无奈笑着,看了一眼桃桃,还没等她回复,又转回头。

“你肯定会我问我爸爸和我妈妈是怎么回事?我爸爸在我大四毕业之前,他生了场病,我妈妈在那个时候突然提出了离婚。就....真的很意外,我妈妈以前打死都不愿意离婚的,结果我爸爸一生病就提出了离婚,我真的是刮目相看。那时候我弟弟未成年,还需要抚养人,我妈妈直接说她不想要我弟弟,我弟弟自然是判给我爸爸。我弟弟虽然不知道这些,但是他偷偷给我打电话,哭着说能不能跟着我。我那时候很难过的,其实我挺不想回来的,我很想留在B市,毕竟在西城发展会有局限性。但是我又放不下我弟弟,所以就嗯嗯嗯,你懂得,回来了。他抚养权在我爸爸户下,但是一直跟着我在生活,这三年也就这么过了。”

“我那时候22岁啦,比17岁的时候成熟了一点点。站在成年人的某个角度,我爸爸和我妈妈都是自私的人,感情是双向的馈赠的,不能单一断定出问题的只有一方。”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对爸爸有滤镜吗?因为他在我们小时候,总是以礼物和惊喜的化身出现,但是妈妈不是,妈妈总是严格的。所以我们总会给爸爸们留一点原谅的空间,但是话又说回来,爸爸们还是错的那一方。”

成弈吐完这些话,感觉自己的心脏,好敞亮。

“其实我听懂了那么一点点。”桃桃食指和大拇指间压出一条发丝缝,扑在她眼前,还半眯着眼睛证明自己。

“一点点就这么一点儿啊?”成弈抓着她的手,狠狠喘了两口气,桃桃对于成弈来说,一点儿都不轻。

桃桃软软的手指帮成弈拨开眼前的乱发,小心翼翼问:“如果黄叔叔不要他的小孩来跟你一起生活,你会高兴吗?”

“我快乐不起来吧?”成弈扣在桃桃腰上的手,像是注了铅。

“可是黄叔叔真的好帅,比我爸爸还要帅。”

“对,留存头的时候蛮渣男长相的。”

“你是在讲他坏话吗?”

“没有啦,是真的帅啦!”

“你还想他吗?”趴在她胸口的小小人不让推开,考拉一般赖在上面。

“会。”成弈摸着她的头发,小孩子哪儿都好,头发摸着也软软的,“一直以来,偶尔而已。”

“那你想我吗?”

“我们这么近,我想你的时候一定会去找你的。”

“桃桃,不该你来解决的问题,千万不要主动解决。”

她在心里默念,小桃桃,生活中的每一处难,都是见招拆招,你拆不了也不要急,解铃人还需系铃人。如果要答案,一定要自己给,才最能说服自己。

“新年快乐,彤彤姐姐。”她弧度优美的下巴点在成弈的心跳处,“我想你的时候,也会飞过来找你。”

*

“新,年快乐。”

成弈点开黄艾嘉的语音,奶音把“年”的鼻音发的浑然天成,她一个南方人后天也养不成。

电光火石从耳畔传到手指甲,还是输入到:最近用的什么护手霜,手这么滑?

她盯着屏幕看了将近一分钟,对方并没有回复过来,只把手机放卫衣的兜里。

今晚年三十,她穿了件Acne难得的红色卫衣,下半身套着黑色烟管裤,魔怔地套了双印着“福”字的红色袜子。串在电视机前,她双手放兜里把卫衣的口袋撑得老高,一脸傻笑给明示:“你是不是忘了什么重要环节?”

成父双手抱着翘起的二郎腿膝盖头,先打个个太极:“你是不是也忘了什么重要环节?”

“哎,你说什么呀?成子由你听到了吗?好像电视声音有点大?”她插着腰,凑着耳朵做出耳聋之势,真的是幼稚透了。

成子由踩着拖鞋啪啦啦也飞到客厅来,拿着手机问她:“你集齐五福了吗?”

“你集齐个五福才分多少钱啊,有脑子点不如在线求红包。”成弈单手搭在成子由肩上,甩了个眼神给家里的老成,“爸爸,你看如何?”

“来吧,今年给大的,一个都不少。”成父起身从西裤里摸出两个红包,每一个都有它自己的分量。

成父把“学业进步”递给了成子由。他曾一度被期待着,应该是精灵降临在这个家庭中。可是小精灵在青春期里的三年里也沉默寡言着,还好递给他“走着走着就去P大”的成弈及时回来拯救了他。他翻面看到背后的寄语“青春尚好,万物皆灵,生命可爱,无悔一趟”,内附一个小彩虹。他眼里微微闪动,耳颊泛起生命之红,忙忙说谢谢。

随后,成父把“完事如意”送给了成弈。她贪婪地想收下所有的祝福,并想全部都能照进现实,包括成子由在耳边起哄说出的“早日嫁给爱情”。谢过父亲,笑过弟弟,心里又念了一遍微信转发红包的妈妈,在旅途中要开心。春晚开始第一轮线上摇一摇红包了。她攥紧大红包,拍拍成子由的肩膀提醒众人,“走吧,再不出门就要堵车了。”

成弈在出门前,把“新年快乐”的红包塞给了成父。

在成弈眼里,一直还留着全家四口发红包的场景,他们都老了,一个感激的眼袋微微耷拉,一个满足的眼角扬起褶纹,小团圆终究苦不过大囹圄。

驱车赶到城边的昧水寺,还有两小时就踏过年关,寺院还未开敞,红色灯笼下的朱红墙壁前,门庭若市。

“先去摸摸字吧。”成父看着两小孩站着无聊,也开始帮着找娱乐消遣项目。

“利”和“乐”仅仅一米相隔,她眼睛也不眨得就把手覆在金漆上,垫着脚顺时针落摸过包字的圆圈,活生生取下“利”字。成父在一旁急着叨念,旁边就是“乐”字呀,取什么“利”呀。她厚着脸皮赔笑去摸了“乐”字,揣进心里。

还有半个小时,寺院放行,成弈站在院心,正对着大雄宝殿,听着后面的脚步声齐齐入耳。

她看着成父从旁侧的诵经房里出来,小跑到银树下小声问,“你说今年头香给了谁?”

“听说是新能源项目的人,添了不少功德。”成父双手背在羊绒中山服后,抬眼看光秃秃的树枝,这夜多寂寥,更别说星星了。又多添句提醒,“生日之前和我再来一趟,二十五岁也求个顺。”

“好。”她乖乖点头道,跟在成父背后走,脑子缺捣鼓着脚上的小红绳,真没有那么灵?她这一年没少乱捯饬。

“我买了三个灯位,师傅已经帮我们点上了。”成父顿在院中心,看着被照的通亮的佛塔,“还是正对着塔,心诚则灵,事事相顺啊。”

“心诚则灵就好了,一年不如一年倒是真的,今年搞环保你们得够呛的吧。”成弈在旁吐着若有若无的埋怨,“年后找个时间,带成子由去一趟曲山。”

“等他月假等你你有空的时候再说。”成父说完便转身往后院去,“后院的圣水,象征性地给你妈带瓶回去。”

“得嘞。”成弈在身后跟着亦步亦趋。

成父突然转身,一脸忧愁:“明天什么时候走?”

“值班完,我不自己开车,请了个师傅。”成弈老老实实回答。

“就你能折腾,大年初一往山里跑,泽县搞不好还要下雪,带点厚衣服。”

成弈双手揣兜里,低着头说:“哪里是折腾,你记得我之前资助的女学生吗,人家给我写信啦,我就想去看看小女孩。”

她手里拨着电话:“成子由,你跑到哪里去了?我们在后院等你。”

成弈抽出手机回复新年祝福,黄艾嘉的红色小圆点意外地刺眼,是三条语音。

她第一次听时,人多没听清,将语音调大时。

“新,年,快乐。”

还是一样的童声,还夹着口水哗哗的声音。

她来来回回贴着听筒好几次,在反复的确认中,迎来了新的一年。耳边盖过的是大殿里传来的经文,蒲团上坐着森严庄重的法师。好高的一道道槛,从石板路,莲花灯,香火鼎,到金色佛身,凡人、僧人、佛祖,在光的拥护下,是一体,又分为三界。

这世上定是不缺烧头香的人,抢破头,也要买个心安理得。她不懂佛,在求着祝福的人群里逆向而行。

地藏殿前,红了双眸,丢了眼泪,续了香火,磕了三下,双手合十,啜泣许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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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快乐》小虎队

我小时候太喜欢这首歌了 竟然就50章了唉~想不到自己竟然坚持下来了 这章后面会修 尤其是最后 没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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