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为什么会和他分开？
最初被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思汝还需要花很大气力来掩饰情绪，现在她已经能很自如地应对。
颁奖礼还没结束，但她的部分已结束，可以提前离场。杨安琪穿着礼裙，思汝念她坐计程车不安全，便捎她一程。
车上两人闲聊，杨安琪见时机和氛围都不错，便问：“季总，有件事……其实我好奇很久了，不知道能不能问。”
“问呗，答不答是我的权利嘛。”
安琪斟酌措辞，缓缓问道：“听公司年资长的同事说，你和沈氏集团的沈城总，以前是……恋人？”
思汝在前座开车，没有否认，也没有沉默，几乎是想也没想就回道：“嗯，但是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杨安琪点点头，在她听来的故事版本里，两人不止是恋人，还是就要谈婚论嫁的青梅竹马，突然分道扬镳，传闻提出分手的还是她们家季总。
而杨安琪更好奇的是两人分开的原因，今晚目睹了两人差点要见上面却又突然作罢的经过，安琪更觉得背后缘由耐人寻味。
待的时间长了，她也慢慢了解自己的上司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不常开玩笑，但却不是开不得玩笑的人，于是她以轻松悠闲的语气继续问道：
“那……为什么会分开哦？”在思汝回答之前，杨安琪先打趣抛出了一个猜想：“不会是那种黄金档狗血剧情，父母不同意，唰唰拿出张支票逼你们分开吧？”
思汝一笑置之，摇头回道：“当然不是。”
杨安琪也知道不可能，虽然现在四季珠宝的发展不如从前，但当初两人的家世也勉强能算门当户对，况且现实中，因为身边交往的也全是差不多阶层的人，现在的长辈们也并不太看重门第观念。
安琪便继续猜。
“你们两家有世仇？”“不是。”
“沈总他家暴？”“不是。”
“有不良嗜好？”“不是。”
“出轨？”“不是。”
把可能的原因都猜了一遍，突然杨安琪脸色严肃起来，“总不会……您有绝症吧？”
思汝忍不住笑道：“忘了？我九月份做的身体检查，报告还是你去帮我听的。”
杨安琪拍了拍脑袋，“对哦，医生说你除了胃的那点小毛病，其他指标一切正常，那还有什么原因……”
“不用猜了，”思汝打断，“原因很简单，就是两个人在一起久了，感情淡了，我不喜欢他了。”
“就这样？”
“就这样。”
思汝答道，面不改色。
杨安琪懂得点到为止，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自然而然地聊起其他事，一直到目的地。
“谢谢季总，”杨安琪下车后朝车里的思汝挥手，“季总晚安。”走了两步后又回头，“对了，你副驾的安全带，要不改天午休时候我替你开去修理一下吧？”
思汝看眼自己副驾，想了想，耸肩道：“没事，由它去吧。”
目送小秘书进入公寓后思汝才开车掉头，准备回自己的住所。
回去的这段路红灯间隔尤为长。停在红灯前，思汝一抹眉毛朝窗外看去，长月当空，夜色明亮，在这样的冬夜真不多见。
她忽然想起幼时。
那年，她在家里睡得正香，哥哥说有人打家里电话来找她，她迷迷糊糊地跑到客厅去接听。
“阿汝，”那声音她一下就听出来，他说：“我迷路了。”
“啊，那怎么办？”她一听就急了，突然看见窗外高高挂着的月亮，便给他出主意：“没关系沈城，不用怕，我跟你说，你跟着月光走。”
“跟着月光走？”
“对，你跟着月光走，就能找到我。”
那时她不过六七岁，童言无忌啊，什么童话言语都编造得出来，亏他也信。
但后来，这句话却成了他和她之间的某种默契，每每分别时，他就会同她开玩笑说：“没关系，反正只要跟着月光走，我就能找到你。”
原来从很早开始，她就是个说谎能不眨眼的骗子。
眼前绿灯亮起，思汝踩下油门，开了段路后又转了个弯，转而开向去公司的路。
她需要让自己忙碌起来，才可以不去想其他。
已经快十一点了，思汝上到公司楼层时，意外发现总经办的灯没关，那是秦之时的卡位，电脑屏幕亮着。
思汝敲了敲门，“还没走？”
秦之时循声望过去，第一眼险些没认出。
她今晚没有戴那副厚重的眼镜，脸上妆容淡淡，更显一双眼眸澄澈清亮，虽然穿着的还是黑与灰单调的颜色，但因为戴了副流苏银耳环，一下没有了往日的暮气沉沉。
秦之时霎时忘了她刚刚问的是什么。
思汝见他愣愣没回答，以为他没听清，便提高声音重复问了遍：“怎么还没走？”
秦之时起身伸了个懒腰，“无家可归，便留下来跟工作作伴了。”
思汝想起来了，“哦对，今天是秦叔秦姨的结婚周年。也很晚了，早点回去。”
秦之时原想也问她一句怎么这么晚还回来公司，但她没有要留下来和他闲聊的打算，转身就要回自己的办公室，他也就作罢。只是没一会儿，又听她回头叫住他。
“这周开始吧，”她道，“我让安琪给你每个部门的例会时间表，你手头上工作宽松的时候，就去听听，然后每周再写个总结给我。“
秦之时眉毛一挑，应下。
墙上挂着的钟表悄然走到十二点，秦之时关掉电脑与办公室的明灯，临走前看了眼隔壁的独立办公室，她还在埋首看文件。
思汝不知道秦之时是什么时候走的，出来倒杯热水时才发现总经办的门已经锁了。她再回到自己办公室，看了眼手机才发现已经快一点，她十一点多发给季沁的信息仍没有收到回复。
大概是睡了吧……她只能这么回答自己。
后来的后来，思汝一度很后悔，如果自己能更上心一点，或许事情不会发展得太糟糕。
因为此时此刻，她心心念念的季沁正与一班年轻男女，用着最糜烂的方式追求他们所谓的自由与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