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峰以为自己喜欢温佳的事情不是秘密,可当他们在一道吃饭时,为何她表现得如此不在乎。
你不知道我们的绯闻传得满校皆知吗?邵峰在桌子这头边心不在焉地和朋友说话,边用余光扫桌子那头的女孩。
她难道不知道,自己和她在放学路上一前一后、晚修课上讨论问题、球场边他看她一眼的所有事情,都要被当作这所叽叽喳喳学校里嚼烂的舌根了吗?
她怎么能如此镇定自若地坐在角落,专心致志地花五分钟剥一个香辣虾?
温佳盯着盘里被肢解的虾,筷子头一下接一下地戳。她没有朋友,向来独来独往,答应邵峰是因为不想他越挫越勇。
以及,不想待在家里。
虾头的黑眼睛像两粒老鼠药,死气沉沉待在盘子里。温佳手掌撑着腮,掌根捂着嘴,垂下睫来,一缕发搭在她下颌角。她在想花盆里的泥球,何慧床头柜的药瓶,还有那个女人的眼睛。
狐狸一样,又像狼一样的眼睛。
熟悉的眼睛。
“走啊走啊!”“今天峰哥请客,不能客气哈哈!”一阵桌椅拖擦的声音和蓦地顶起的人声让温佳抬起眼,邵峰不知何时站在了离她不远的位置,男生挠挠头。
“温佳!峰哥就等着你答应呢!”一群同学应景起哄,温佳却完全没明白他们的意思。
“新开的那家酒吧,你要不要去?”应该是包间太热了,邵峰的脸难得泛红。天已经黑透了,他已经做好了会被温佳拒绝、度过剩余的索然无味的这所谓生日宴会的准备——没想到女生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于是邵峰又有些不是滋味,女孩子家,去那种地方干嘛...
但他很快又庆幸自己做了这个决定。
一群将要成年的少年们,在邵峰这个后门的带领下,简直是一窝蜂地进了酒吧,又不由自主地在跨进门里的一瞬间被成年人的旖旎迷噤声:昏暗的灯光,流水样缠绵又暧昧的乐队背景音,暖烘又热气腾腾的酒精气味儿。他们找了个水晶珠帘遮着的角落,要了酒和桌游,欢声笑语间拉开架势。
作为寿星的邵峰自然是主角,游戏中奖一个接一个。真心话大冒险问了一箩筐,才险险地让温佳成为了下一个倒霉蛋。
他们哄笑,立刻比方才还要活跃,七嘴八舌地把问题往外倒——温佳平时冷冰又孤僻,谁不想借着酒劲多瞧瞧漂亮的高岭之花的内心?邵峰和温佳两个人的名字被头一回挤得这么近,尽管他们仍似方才饭店里那般,几乎一头一尾地相对而坐。
邵峰很满意,点燃了一根烟。
温佳不言,自始至终坐着似个局外人,她端起沉重的酒壶,抿嘴径直哗啦啦往杯子里倒,仰脖喝了个干净。
没回答,也没坏规矩。
人群里不约而同地发出遗憾的叹气声,而命运的指针似乎在此刻更偏爱温佳,连着几轮都是她受罚,而她也毫不例外地以酒代罚,一杯接一杯干净利落。
“温佳,你这样没意思了呀。”挨着邵峰坐的一个女生率先尖声不满,喜欢邵峰的女生有很多,都明里暗里地对温佳冷眼。
“怎么没意思,没想到年级第一这么能喝,哈哈。”邵峰皱皱眉,有人慌忙打圆场,那个女生还是有气,却也敏锐地察觉了邵峰的不悦,咬咬牙噤声。
“再来再来,晚点儿有蛋糕吃啊!”
温佳对这小社会雏形里的暗涌毫不在乎,她仰脖喝下最后一杯酒时,余光看见店门一晃,她心念的人今夜终于出现。
她今日穿了件长的皮夹克,一进门便脱了去,露出内里黑底银边的抹胸,包臀裙下的腿裹在黑丝里,高跟鞋跟又细又长。小小的圆形彩灯投一两片影子在她纤长又饱满的大腿侧,而温佳的视线几乎要黏在她被抹胸裹住的高耸奶肉上,颤巍巍,温佳的呼吸也颤巍巍。
她和吧台后的侍者简单交谈了两句,而后便进了店更里,一个眼神都未落在她擦身而过的角落。温佳忍不住偏偏头,此刻酒桌上的喧嚣彻底远离了她,方才喝的所有真假酒都没有那个女人路过时扭起的臀胯令她晕乎飘摇,她费力地想,几年前的那个女人,有没有这样的臀胯。
又一个男人进了酒吧,紧跟着她的后脚便进去了。温佳舔舔被酒液浸湿的下唇,再用齿尖碾了两碾。是痛的,她仍清醒。
酒热气息在头顶快要蒸成雾,苍白的女孩脸上泛起红,眼睛却又亮堂堂。她想了不过一瞬,起身亦溜进了店内阴暗的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