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探窗--第四四章 困兽之斗

正文 探窗--第四四章 困兽之斗

视线落在审讯桌上的那一对被弃掉的银质袖钉,林白露回想起她送给郑欲森的第一个结婚纪念日礼物,便是袖钉,那对儿袖钉由贝壳制成。

那时每个清晨,贝壳玄色的螺纹都会出现在郑欲森衬衫的袖腕处,而后袖腕扶在方向盘上,他们在上班路上聊聊昨夜看的电影,讲讲新闻难做。下车时,他会轻吻下她的额头,充满希望的每一天,便那样开始了。

是从什么时候变了呢。

从什么时候,越来越大的房子,更换掉的车,消失的吻,各自上班的路程,重新组成他们的生活了呢?

又是从什么时候他衬衫处那枚贝壳,被华贵的钻石或金银质的袖钉取代了呢?而这样的袖钉,现在又为何被这样扔下了呢?

“白露。”林白露的思绪被他中断。

确认过房间没有监控后,郑欲森望着她已不再戴有他们婚戒的无名指,说,“回来我的身边。”

闻言,林白露眉峰微挑,唇边露出了一种自讽的笑容,“郑欲森,我最近在起诉离婚的过程中,拖你的福,明确了些很有‘意思’的事。”

“什么协议离婚要冷静个30天,什么诉讼离婚一审不判离,二审就要冷静六个月。”林白露缓缓地道,“提交家暴证明的材料里,有打人的视频好像没什么用,视频里挨两巴掌又怎样。”

“想要定性家暴,就要提交轻伤鉴定报告。”林白露视线与他相对,“被打断一根肋骨只能算得上轻微伤,可构不成家暴。至少要被打断两根,才能算轻伤。”

“若是肋骨处被打断六处以上,也就算个轻伤一级。”

“你说,会不会有很多被家暴的人,在看到这样的标准后,反倒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遭到了家暴呢?”

郑欲森划了两下打火机的齿轮,将手中的烟尾点燃,缄默不语。

“回到你身边?”林白露敛去了嘴角的笑容,“这句话在我耳朵里,和‘等我杀死你’没什么差别。”

“如果你见我,是为了这段婚姻的话,我们大可不必在这里浪费时间。”

林白露的手说着收紧了一下身上的风衣,就要站起离开时,听见郑欲森开口,“一条新闻,影响观众的时效能有多久?”

她停下了朝门转身的动作,眸光微闪,还未说话,他便继续道,“十分钟、五天、十天,还是半个月?”

郑欲森吐出一口烟雾,他的话语随着浮浮沉沉的白烟,弥散在整个阴暗且狭小的空间里,进而将她笼罩。

“观众想要的不是新闻。”郑欲森反复将打火机盖翻开扣下,发出冰冷的金属声,“他们只想要一个发泄愤怒,或表达怜悯的机会,从而借此来演绎自己是个正直善良的人。”

“当他们抒发完这份看似正义的情绪,达到自我满足后,那条被利用完的新闻,就立刻会被弃之不顾。”

“我们做过那么多条受害者家属申诉的新闻,你不会不记得他们最后的模样。”一张张衰枯的脸,在二人的脑海里闪过。

“没有什么比被观众听腻了,看烦了,说乏了的新闻,更一文不值。”郑欲森将烟蒂狠狠捻灭在烟灰缸里,“所以关于金乾这条新闻,就算四台肯做这个祥林嫂。”

“可观众又愿意听祥林嫂,讲述几遍呢?”

林白露的牙齿上下相抵,她心里十分清楚,他不是在危言耸听。

“我来为你预测一下走向,如何?”郑欲森将烟灰缸推至一旁,“白橙作为事发时的目击证人,体内有酒精麻醉剂成分,且时隔四年才推翻原本证词站出来指证,其话语的可信度已大打折扣。”

“退一步,金乾哪怕承认了自己当年在现场,但他大可说陆光莱是在推搡中自己失足坠楼,亦或说她是被盛天豪推下的,这都无妨。”他的食指敲了一下桌面,吐字果断,“金乾只需要坚持咬定陆光莱坠楼与自己无关即可。”

“警方没有直接证据。”郑欲森看了一眼手表,“24小时一到,就得放人。”

“当然,陆斯回显然料到了在坠楼案上,金乾不会被轻易定罪,才播放了最后那个视频。”他的上半身朝后靠向椅背,“目的就是为了把金乾和其父金文海圈死。”

“然而,他远远低估了金文海的心狠手辣。”

“金文海只要能保住自己的乌纱帽,便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郑欲森目露狠光,“眼看自己长子金乾深入政坛的计划告吹,那就为他开张精神病诊断证明好了,送他去精神病院,免去牢狱之灾。”

“长子废掉还有次子,更何况他金文海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手上握了不知多少官员的把柄。”

“恶人会只有一个吗?”

“官官相护,牵一发而动全身。”郑欲森的声音越压越低,让人生寒,“现在真正心急如焚的不是金文海,而是那些被他攥着把柄的人。这些怕鱼死网破的人会挖空心思,把他们金氏父子保出来。”

“陆斯回拿什么和这些人斗?”他的身体又倾向桌面,用着极具压迫性的语调对林白露道,“至于盛世尧,四年前为了盛世集团彻底站稳脚跟,就能把自己的儿子推到台前。”

“现在又有什么干不出来的?”

“大不了再让盛天豪当一次替死鬼,反正他吸毒成瘾,人已经废了。”此时,郑欲森死死地盯住林白露的面目表情,“在盛世尧心里,恐怕周雁辞才是那个继承产业的最佳人选。”

听到周雁辞的名字,林白露吸入的气息被暂缓呼出,嘴唇抿得细薄。

虽然林白露眼中的光只是一闪而过,但还是被郑欲森捕捉到了,那是男女之间倾心时才会有的神态。他心中强烈的妒意当即四生,突然一手拽住了林白露的手腕,扯向自己,嗓音含怒,“白露,你是我的妻子。”

手腕吃痛,林白露眉头深蹙,身体后撤,椅子与地面划出了刺耳的“吱拉”声,她用力挣脱了他钳制着自己的手掌,“我不是你的妻子!”

她斩钉截铁地否认着自己的身份,让郑欲森情绪失控,他讲话的音量陡增,“林白露,别再自欺欺人了!”

“他周雁辞从七岁就踏入盛家,这么多年盛世尧做的那些勾当他会不知?无论是阴谋诡计,还是违法行为,他会完全没有参与?”

“他的手,怎么可能会干净得了?”郑欲森握紧了她的肩膀,凝视着她美艳的面容,“你以为离开了我,他就能给你正常的生活吗?”

“不会的,白露。”

林白露的破碎感,让郑欲森说着减弱了握着她的力度,用一种渗人的怜惜目光望着她。他抚开了她额前散乱的墨发,转而道,“白露...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

“我想让你住最大的房子,戴最贵的钻戒。”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个精致的洋娃娃,“可你不喜欢,那我们就不要了。”

“只要你回来我的身旁,我就向警方开口。”他那柔软的威胁声再次传来,“只要你回来我身旁,我就不动周雁辞,好吗?”

他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极强的控制欲,他每一下的触摸都让林白露生理性的胃酸,那胃酸直冲喉管,叫她恶心作呕。

忽然间,林白露的手掌涌上了一道力气,她几乎没有思考,就生硬地抬起手向郑欲森的脸部搧了过去。

随着一声重响,林白露感受到那脱离素养的羞耻感与还暴的快感混杂在了身体里,她盯着郑欲森错愕且愤怒的眼神,轻启红唇,“这样的我呢?”

“还想让这样的我,回到你身边吗?”林白露的动作愈演愈烈,她凶猛地推着郑欲森的肩膀,“把我变成你的模样,你就满意了吗?”

桌椅歪斜,林白露眼眶含泪,将他狠推向桌棱,却依旧没有停手,“还是说,你只喜欢那个乖乖被你打,听你道歉的林白露?”

“郑欲森!”她身体下压,发麻的双手重拍向桌面,将袖钉弹跳震地,“你之所以敢威胁我,是因为你敢从心底里蔑视我!”

“你觉得自己特别厉害,是么?”林白露的咬字间带着对他糟蹋自己自尊的反抗,“一直以来你操控着我的心理,知道我会因为事业,选择将就婚姻。”

“现在又想让我,因为虚无缥缈的爱情,将就事业,向你妥协低头吗?”林白露怒视着他的目光狠戾,“你让我感到,十足的恶心。”

话还没完全落音,敲门声象征性地响了两声,门就被推开,一警察边说边往里走,“动静儿大的,我以为出什么事儿了?”

自此,林白露视线里将再也没有郑欲森这个人,她恢复了站姿,阖了两次眼将泪忍下,径直出了警局前往苏麦的心理诊所。

书桌后的苏麦,看着林白露来了以后,就以一种没有安全感的姿势,蜷在那张只有周雁辞会坐的皮椅上,一坐就坐了两个小时。

整个办公室有很多处落座的地方,而周雁辞常坐的那把皮椅有些破旧,所以没什么人会选择坐在那里。但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林白露第一次来时,就坐在了那个位置。

椅子上留有淡淡的香水与烟草味,林白露始终闭着眼睛,她知道那是属于他的味道。

“你来,是为了雁辞吗?”苏麦打断了如静止般的时间,为她倒了杯白葡萄酒。

“你怎么知道呢。”林白露依旧没有睁开眼睛。

“我相信一切都是守恒的啊。”苏麦坐在了她对面,“他为了你来找我一次,你自然也会为了他,来找我一次。”

“可我已经联系不上他了。”林白露说着笑了笑。

苏麦轻晃着杯中的酒水,语气肯定,“你一定知道在哪里能找到他,只是害怕真的找到他罢了。”

“为什么会害怕呢?”白露的声音微弱。

“你很早就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不是吗?”

瞳孔在闭着的眼皮下转了转,苏麦说的一点没错。林白露很早就意识到了周雁辞身上可能存在的问题,可她宁愿去忽视,宁愿自己假装没有察觉。

似乎,只要她不睁开眼睛,他身上的那些危险,就可以当作不存在。

“他...”林白露将自己的身体更深地陷入皮椅里,“他会成为,第二个盛世尧吗?”

她问完许久,苏麦都没有答话,在听到酒杯落于桌面上的声音后,苏麦的叹息声才荡至她的耳畔。

“有的选吗?”苏麦摇了摇头,“雁辞他啊,很喜欢下棋。”

“旁人都说落子无悔,便容不得别人悔棋。”苏麦望向棋盘,“但和他下棋啊,对方要是想悔棋了,他都会一容再容。”

“可——”苏麦想了想,才道,“有谁,能容他一次悔呢?”

熟知后悔的滋味,林白露如同与周雁辞短暂地共通了几个刹那,体会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寂寥与相知感。

就在诊所再次陷入沉寂时,手机的工作提示音“叮叮”响了两声。

摸到手机后,林白露不得不睁开眼查看。

习惯了黑暗的眼睛,一瞬间有些刺痛,手机发出的光让她揉了下眼皮,然后定睛看到了屏幕上写着:

【突发新闻】盛天豪出警局一小时后手刃弑父,现已被警方控制。盛世尧生命垂危,养子周雁辞或成为盛世商业帝国第二任‘掌门人’?

林白露猛然直起身体,迅速点击查看详情。

突发新闻的画面里,是周雁辞满身血污从公安局走出来上车的场景。周围记者立即将他的车围得水泄不通,周雁辞鸣笛警告后,直踩油门,记者才慌乱躲避。

视频里的记者道:“南城四台【突发新闻】为您快速梳理案情。下午6点45分左右,警方接到了周雁辞的报警电话,称在盛氏家宅中,发现了身中数刀的盛世尧,以及弑父后正在割腕自杀的盛天豪。”

“周雁辞在报警前已拨打了120,盛氏父子被送往医院抢救。现盛世尧仍在手术中,性命垂危、生死未卜。由于周雁辞拦下了盛天豪的自杀行为,其手腕处的割伤也被医生及时处理,盛天豪的生命已无大碍。”

“在警方的问答中,盛天豪对其弑父行为当场供认不讳。而周雁辞配合警方做完笔录后,拒绝接受任何采访,驱车离去。”

“近日来,盛世集团深陷坠楼案风波,股价呈下跌趋势,周雁辞是否会成为盛世商业帝国继承人,重振企业,我台将为您持续追踪。”

林白露又往下很快翻看了几眼评论。

“对于周雁辞一养子来说,这简直是天降鸿运啊,要不是盛天豪承认自己杀了他爸,我都怀疑是他这养子要夺权。”

“弑父这事儿虽说从古至今多了去了,但我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想的。”

“盛世这么大的产业放谁谁不继承啊,别说盛世集团,我家要有个小卖铺我都继承。”

“也得看盛世尧留遗嘱了没,他老婆还没死呢。”

“盛世尧也没死呢,他儿子真是个疯子啊,当年会不会是他和金乾一起把陆光莱下楼的?”

“只有我一个人关注到这个叫周雁辞的男人也太帅了吧?”

......

手机屏幕自动熄灭,林白露的思维抽离了片刻后,又像回过神般将桌子上的那杯葡萄酒一饮而下。

“你要去哪里?”苏麦望着她急走的背影问道。

“去找周雁辞。”声音被留下,可她的步伐一步未停,毅然地向门外走去,去那个他第一次请自己喝白露酒的酒吧。

酒吧被清空,强子为周雁辞拿来了一套新的西装。

周雁辞从包厢里的浴室走出,但身上的血腥味却像怎么洗都洗不掉,烦闷感让他擦拭头发的动作变重。

“大哥,底下那帮商户,从出事儿后就开始不停打电话来道喜,我都给骂了回去。”强子交代道。

和没听到似的,周雁辞将毛巾扔下,自顾自地把话转到,“最近怎么没见阿亭?”

一听阿亭,强子就准备扯谎,“玩儿玩儿没意思,就——”话说到一半,瞧见周雁辞看自己的眼神,嘴边的谎,便硬生生又被咽了回去。

这就是让他好好说话的意思了,可刚发生了这顶了天的灾事,他不想再给周雁辞添堵。

强子手摸裤缝,支吾着清了清喉,还是硬着头皮道,“大哥,你真不用为我这芝麻破事儿操心。”

周雁辞换好衣服,展了展衬衫前襟,走往酒吧大厅,面目冷峻地道,“重说。”

跟谁刚也不能和周雁辞刚啊,强子顿了顿,没辙就得老实开口,“就上上个礼拜,下面的人走货,让阿亭看见了。”

“她冷不防来问我,我含糊了几句。”强子挠了挠后脑勺,“但女人第六感那玩意儿比他娘的警察还灵,她后来又问了我几次。”

“我说啥她都不信了。”强子手掏裤子口袋,烦躁地瞧着自己的鞋头,“收拾了东西,就要从我那儿搬走,和我断了。”

“说什么除非我改过自新,就别想娶她。”强子的鞋一下下地磕着大理石砖,“大哥,你说她脑子是不是缺根筋儿?”

“我改过自新?我改过自新是要蹲进局子。”他的鞋头在话语间被磕出褶,“我就真去改过自新,她能等我出来吗?”

“等老子出来,估计不知道哪个孙子早把她骗到手了,俩人生的孩子都能遍地跑个没完了。”

强子开着玩笑的不轻不重的话,却让他们感觉到了那种,被困在笼子里的濒死感,周雁辞将杯中的酒吞下。

无声了许久,周雁辞蓦然出声,“你想娶她么。”

「想。」

“想啊,那肯定想啊。”强子没一丝迟疑,但说完他心中产生了一种反应,可他人糙不会形容,只知道是心里不痛快。

“你想成为一个父亲吗。”

「她愿意做母亲吗。」

强子回答得没那么急了。因为他脑子里在寻思着自己和阿亭的生小崽子会是什么样儿,随即他脸上咧出了一种很单纯的笑容,“想啊。”

那笑容逐渐翻折了弧度,沦为绝望,“不过这辈子是拉到了,也就只能想想,可能有个想头也不错了。”

“若她真的肯等你,你.....”周雁辞问着他,或者是问着自己的话,问不下去了。

但是强子明白那后半句话是什么,他一条腿跨在了高脚凳上,喝下了周雁辞为他倒的酒。

“大哥。”借着酒说些胡话是理直气壮的事,强子又灌了自己一杯,“我没念过书,也没什么文化。”

“要不是你,我早被人砍死了。”强子摸了摸自己后脑勺上的疤,“我烂命一条,本也没指望能成家立业。”

“没成想好死不死遇到了阿亭,就盘算着把人姑娘骗到手,这事儿干得是挺孙子的。”

“现在给玩儿脱了,说实话我心里也落了个轻快。”强子苦笑了下,“不然再给人姑娘搭进去,对不起祖宗。”

“但大哥,我强子这辈子跟定你了。”

“没啥可怂的,你要想接盛世就接。”强子锤了锤胸膛,“你要是敢蹲局子,我也死跟着你,撑死了不就死刑么?”

周雁辞握紧了手中的杯。

没半分钟,一手下的兄弟跑了进来,冲强子道,“强哥,一女的叫林白露非要往里闯。”

周雁辞再抬眸的视线,已看到林白露站在了自己面前。

“把你那脏手,松开!”强子立马起身打开了拦林白露的那俩人,薅着他们就往外走。

白露来得急,喘着的气都不匀,却不等平复就问了话,“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遇见他后,她的言语终于不再拐弯抹角,成了像他一样直截了当。

周雁辞收回了总是会不自觉在她身上停留过多时间的视线,饮下了酒,却不应声。

一见他不望向自己,林白露出口的话就变得更快更急,她抛弃了所有弯弯绕,直入核心,“周雁辞,黑白终究不会混淆。”

“也没有后悔药!”林白想要夺去他手中的酒杯,“只有及时止损!”

她夺杯的手覆上,让本就心中抑塞的周雁辞,将酒杯重重放置在了吧台上。乱摇出的酒水溅湿了两人交错的手,“既然如此。”

“你我如清尘浊水。”周雁辞绝情地盯视着她,划清界限,“从此往后,我们各自为生!”

褐色的酒水从吧台滴下,淅淅沥沥地流向脚边,林白露也仍没有抽回自己紧握着杯壁的手。

她回望着他的眸光里充满了不甘,“那你当初为什么要请我喝一杯白露酒?”

“你为什么要我认识你!”

犹如赌博一般,林白露不顾一切地将自己向他袒露,“我本来已经放弃了,我没有期待啊!”

“我甘愿发烂沉沦的啊!”

她捏着酒杯的手收得越来越紧,越来越紧,“可我遇到了你。”

她有一秒钟的哽咽,又在下一秒掩去,“凭什么你说相识就相识,你说割断就割断?”

“你凭什么?”

随着她这声诘问生音的,还有两人手中“啪”一下的酒杯碎裂声。

带有酒水的玻璃碎片飞溅,一部分直扎入他们的手掌心,鲜红的血液从皮肤冒出,又相融。

看到她流血的手掌,周雁辞眉头紧蹙,要把她的手拉过来查看,却被林白露抬手甩开。

“周雁辞,我告诉你。”她下垂的手掌在滴着血珠,可她却像感知不到一样,她忍泪倔强地道,“你少看不起人了。”

“什么病人治愈不了病人。”林白露曾失去已久的傲骨,在此刻重回她的肉躯,“我不需要什么无所谓的治愈。”

“我林白露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互相拯救,彼此救赎!”

“我要你就是你,我就是我!”

“我要我们为自己而活!”

渐渐,玻璃渣刺在血肉里,为留在原地的他带来疼痛。

说完那番话后,林白露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周雁辞面前的地上,还留有她滴落的血液,这个鲜活真实的林白露,此时占据了他的每一寸心绪。

他以为他已见过她的绰约多姿。

而刚刚那个他未曾谋面过的,富有一身傲气的林白露,所呈现的美,是一种于绰约之上的动人心魄。

他的魂与魄,在被清晰地感召着。

强子进来拿给他碘酒时,和他怎么说话都得不到回应,他像是真的失了魂。

他维持了这种状态很久,久到强子心里发毛。强子便拿出了手机计划喊个医生过来,才听到周雁辞确切地对自己说,“联系,陆斯回。”

————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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