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éon体贴地将林泳爱送到院门处，目光正与林泳爱的哥哥相对，林豫神情未变、并不热情，对他微微颔首，简单的寒暄后便转过视线不再看他们。
林泳爱看起来并没有让他们深入交流的打算，Léon能感受到她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她邀请他进来喝杯热茶。
这是第一次，只不过介于她的哥哥在，他不得不拒绝。
Léon下意识地又看了一眼林泳爱身后的男人，遗憾地摇了摇头，笑着拒绝。
“这不是一个好时机。”
离开前，他照常地与林泳爱做了贴面礼。
面颊与面颊贴近前，Léon似乎感受到一道目光在压迫着他，他尴尬地决定：今天的贴面礼做一次就算了吧。
他无法强求所有人都能接受并适应热情的法兰西文化，他不打算让林泳爱的哥哥认为他在占他妹妹的便宜。
她的脸像是这在这漫天白雪凝固而成的冰，没有一丝温度，Léon不打算耽误她进屋的时间，贴了一下后便打算离开，全然没有料到林泳爱握住他的胳膊……
Léon走后，林泳爱的全部视线集中在院门的把手上，她要立刻进去。
而当她正准备找钥匙时才发现院门并没有关，很明显的，只是被轻轻带上。
Maria大约曾下楼清扫院落里的雪。
她凝着眉将门推开后直接进入，没有去管身后的人。
很快，身后传来沉闷的关门声。
走时暖气没关，一进入室内暖得她打了一个颤。
屋内静得像是被降噪耳机处理过。
林泳爱看到鬼鬼祟祟、正准备从卧室出逃的宝贝，没作犹豫地在它叫唤之前把卧室门关死。
烧水，接下来应该去厨房烧水。
林泳爱看着洗手台旁的黑色电热水壶，心渐渐平静下来。
这个壶还是在拿到银行卡后去家乐福买的，Maria见了后一双绿色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后来林泳爱明白了她的惊奇，因为这里的人基本是不喝热水的，林泳爱亲眼见过来例假的同学面不改色地从冰箱里拿冷藏的水来喝。
往壶里灌水的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些。
电热水壶终于开始发出一声密集的“呼呜”声，林泳爱第一次不觉得这声音刺耳。在这轰鸣声中，她像是心突然安定下来般，没作多想地将两只冰冷的手放到烧水壶的不锈钢外壁上取暖。
她的手心刚刚接触到热源，就被身后的人粗暴地拉开，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进的厨房。
“你在做什么？”
林豫沉着一张脸，从背后扼住她的双手手腕，心作出反应之前，林泳爱用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看向窗口。
林豫动作顿了顿，不发一言地将壶连着底座往边上推了推。
窗户关得死死的，林泳爱这才发现，她进门以后没有将遮光的黑色铁窗打开，也没有开灯。
这没什么不好。
“这是防烫的阿，”林泳爱终于转过身来面朝他，“哥。”
林豫看了她几眼，随后转移了视线，望向窗外。
“放假了？”
黑暗里，他宽阔的背脊已模糊得有些陌生了。
林泳爱眨了眨眼睛，没有直接回答。
她离开这个逼仄的空间，找了个椅子坐下。
“信你没有收到吗？哥。”
她像是随口一问般，开始玩起手里的手机。
屏亮后，她的眼里终于倒映出点点光亮。
林豫侧过头，久久地看着她。
“什么信？”
听他的声音不像作伪，林泳爱点点头，不知在和谁发信息，嘴角不时地绽出笑容。
像是意识到这样不好，她敷衍地回了一句。
“嗯，知道了。”
两人再一次陷入沉默，没有人再说话。
只有不远处的烧水声。
不知过了多久，林泳爱抬头看着由壶口而上的袅袅白雾，突然觉得迷茫。
大约是《拉鲁斯词典》的字又小又密，她一向反应迟钝，此时头终于在持续的烧水声中昏沉起来。
她将手机放在桌子上，下意识地双手抱胸后又放开。
没想到对方先开了口。
她听到林豫低声说道：“你一个人在这里过年，爸爸很担心你。”
她凝神看着不远处笔直站立着的身影，再开口声音变得轻柔。
“你刚刚也看到了，我在这里过得很好，有朋友照顾，你让爸爸不用担心，哥。”
语气里带着不愿让家人担忧的贴心。
黑暗隐匿了林豫的所有情绪，他在想什么无从得知。
他静了几秒后，再开口声音变得有些低哑。
“他会想你。”
林泳爱直接打断他。
“还有你和陈冉姐姐不是吗？一直没机会祝你订婚快乐，”林泳爱笑着补了一句，“真心的。”
水壶终于发出低而沉的“咕噜”声。
林豫像是没听见她的话，沉默地从橱柜里拿出一个陶瓷杯。
林泳爱只能听到水流触碰杯壁的涓涓声，随后，他向她走来。
沉稳而有力的脚步声再一次让林泳爱神经绷得很紧。
“拿着。”
林泳爱下意识地接住，蹙着眉说了一声“谢谢。”
手心接受到了足够的热量，这温度让林泳爱不耐烦起来。
林豫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疲惫，他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说了一句：
“最近法国很乱。”
“你是说图卢兹的枪杀案是吗？哥你说的有道理，”林泳爱努力使自己面带微笑，“不过你今天看到了，有朋友陪我出门，所以我还算安全。如果爸爸实在担心的话，接下来一直到开学，我不会出门了。”
林泳爱说完话，像是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
她将杯子轻轻放下，没作道别地往卧室的方向走去。
“啪嗒。”
门被反锁的声音。
林豫无言地回望她刚刚离开的方向，灯都没有开，其实他什么都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