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宝贝(短篇合集)--【长生天】15、搞事情啊

正文 宝贝(短篇合集)--【长生天】15、搞事情啊

张长生走了上去,穿过僵持对峙的人群,走近了事件的中心——绿皮卡车。

张长生走得,慢腾腾的,优哉游哉,配上那副绣花鞋麻花辫灰黑大褂盲人墨镜的装束,看不出什么信马由缰闲庭信步的潇洒,只让人瞧着,更像个神叨叨的封建余孽了。

张长生攀着绿皮卡车往上爬,十分尴尬的,众目睽睽之下,她连着踩滑了两次,还是旁边的徐家下人实在看不下去,伸手扶了一把,她才终于爬上去。

论身手,不说红菱连着击倒三名浪人最后将勃朗宁抵上头领太阳穴的行云流水,便是连浪人的敏捷也及不上。好在浪人头领让红菱给制住了,其余的不敢轻举妄动,张长生才畅通无阻地走到了近前。

张长生倒不自觉得尴尬,她上了车,就伸手去拿头领的武士刀。

头领怒瞪着张长生,攥紧了刀柄不放。

红菱握着勃朗宁抵得头领一偏头,头领撒手,看向张长生的目光却更加不善了。

武士刀入手一沉,刀尖下落,距徐小公子更近了,唬得徐老爷虚抬着双手惊叫:“长生小心!”

“呼——”幸而是有惊无险,张长生双手握住了刀柄,轻轻地吁一口气,“还真是有些沉。”

闻言,头领看向张长生的目光,愤怒之余,又夹杂上了轻蔑。

张长生侧头,就正正被头领恼怒又鄙夷的目光撞了个满脸,不禁笑了:“我们此前未曾见过,你或是不认识我,我却是认识你的,坂田少佐。”

坂田被出其不意地叫破了身份,不由得一挑眉:“你是什么人?”

张长生想了想:“我姓张,曾有幸前往日本留学一阵子,我当时的导师是中西先生。”

“张?中西……!”

张长生见坂田省过味来:“我也明白,坂田少佐今日是受命而来,但我与徐家有旧……”

“所以,你想帮他们,阻止我的行动?”坂田的中文,口音虽然古怪,语气却很熟练。

张长生却又摇头:“少佐误会了,我与徐家的旧不是旧情,而是旧仇。”

“旧仇?”又是意料之外的回答,坂田的眉头挑得更高了。

“张家和徐家的仇,由来已久,不共戴天,整个上海滩都知道,”张长生点头,“便是你面前,躺在棺材里的徐家小少爷徐季达,也是我亲手,将他变成尸体的。”

坂田眼中的刮目相看换成文字的话,大概是“厉害了我的姐,就你这卡车都爬不上的废物也能杀人”。但坂田并没有说出来,他也知道一旦说出来了,会搞得场面多么尴尬,所以他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瞄了一眼红菱还稳稳压在他太阳穴上的勃朗宁:“那张先生今天来,是想……”

“也没有什么,”张长生扬了扬手中的刀,“只是反正要戮尸,不如我亲手来。”

戮尸?亲手?

徐老爷面色大变:“长生,不要!”

但张长生的刀已经落了下去,噗嗤一声,刀刃入肉的声音,又冷又涩又钝。

中了刀的躯壳依旧直挺挺地躺着,刀上没血,伤口也没有,足以证明这躺在棺木里的尸体,真的是一具生息全无的尸体。

四周的围观群众却倒吸了一口凉气。光天,化日,当街,当众,开棺,戮尸。什么仇?什么怨?

便是坂田,也被张长生这出其不意的突然发难唬得愣在当场。

场面一度陷入,有张长生的地方就会出现的,突如其来的安静。

站在汇丰银号外的皇甫天看见这一幕,指甲一下子就掐进了掌心里。

皇甫天很早就看见了张长生,看见她在红磨坊外笔直地站着,撑着一身灰黑的旧式大褂平平整整,一个褶子都没有;看见她信步穿过僵持对峙的人群,如同孤身漏夜穿过满穗的麦田;所以当然也看见了她自日本少佐的刀下救出徐季达的尸身,转头却自己亲手捅得对穿。

这些天,皇甫天时不时会想起那天的情形,想张长生隐藏在墨镜后面的眼睛,到底是用一种什么样的眼神,一边追忆着往昔旧时情谊,一边转手就给徐小公子开了瓢。

这一刻,皇甫天似乎终于找到了答案。因为张长生此时自墨色镜片的间隙里透出来的光,跟当时的景象一下子重合了,木然的眸子,又黑又沉,一点神采都没有。

皇甫天被那又深又远的目光扫到,身体便回忆起坏事抓包被老爷子叫进书房的惴惴来,心脏乱跳。

张长生抽了刀,双手递还,似乎还笑了:“多谢少佐。”

红菱也收了枪,跟着张长生一起颔首:“事急从权,还请少佐见谅。”

坂田瞧了瞧张长生,又瞧了瞧红菱,板着脸,没动。

滴滴——滴滴——是巡捕房的口哨,由远及近,跟租界巡捕房的巡捕一起,总是最后一个登场。

张长生望了一眼:“少佐放心,我会处理的。”

坂田终于伸手接了刀,收进腰间,张嘴,是依旧蹩脚的中文:“我们走。”

头领不是头领,而是少佐,浪人自然也不是浪人,而是士兵,一声令下,顷刻就退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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