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巨大外力冲击造成的,暂时性昏迷……”
新手护士嘴里嘟嘟囔囔着边查房边写报告,她刚来不久,值班时一眼瞥到躺在急诊病床上被送来的俊美alpha,主动请缨要来照看这间病房。
视线再一次假装不经意扫过病床上的男人,差点口吐芬芳:“我c……早,早上好~吓我一跳,您醒了啊。”
青年静静凝视着天花板,像受不了光亮似的,又闭了闭眼才睁开。
“我……”
“啊,您是被击昏以后有人打电话求助才送进来的,已经是昨天的事了哦。”
想起来了。
被击昏……是她。
朋友的,未婚妻。
自己做了那种事之后,被她用防身器具击昏,还不忘拨急救电话,在那种情况下还能那么镇定,简直应该感谢她的表里不一吧……他揉着额头嘲讽地想。
医生又来对身体情况做了次检查,确定无碍后嘱咐要好好休息,护士小姐恋恋不舍地看了他几眼,被同事召唤要出病房前却被叫住。
青年迟疑着开口:“请问……您知道omoga被临时标记后,信息素还有没有被其他alpha感知到的可能吗?”
“没有。”斩钉截铁的回答,让本就冷峻的青年神色更沉了。
“但我有一个朋友……不论这名omega是打了抑制剂,还是被临时标记后,信息素唯独只能影响到他……”
“……无中生友?”
“?”
“哦哦,那是病哦。”
说到专业知识,新手护士的表情变得自信,自顾自给床上怔愣的男人科普了起来。
“只有大概千万分之一的几率,是罕见的基因病——刻在基因里的对某种特定信息素的感知,药物和临时标记都无法阻挡这名特定omega对患病alpha的吸引,患者一生只能在拥有这种信息素的omega体内成结,在其他任何性别面前都基本相当于性冷淡。”
“换句话说,这名omega对患病的alpha而言,是基因层面的‘命 中 注 定‘。 ”
“听起来很浪漫,其实很可怜吧~”
护士笑眯眯地凑近,直视男人因震惊而瞪大的眼,说了最后一句话:
“毕竟对方不爱他的话,这辈子可就完蛋了啊。”
*
好像更糟吧。
对方连未婚夫都有了,而且对她而言的第一次见面是在那种状况下,不被当成变态都谢天谢地,难道还能指望……
“……助教?”
他猛然回神,终于意识到自己正站在帮教授代课的教室讲台上,低咳一声掩饰自己刚刚的走神,再抬头时就恢复了一贯冷淡的表情。
第一排出声提醒的学生有些不可思议地和同桌窃窃私语:“刚刚学神是……走神了?”
“怎么可能,在想题吧……”
“说起来学神怎么会来带咱们的课啊……以前不都是那谁吗”
“谁知道哦……偶尔下凡来看看普通人和神究竟相差多少吧……”
课堂闲聊在接收到讲台上青年冰冷的视线警告后结束,刚灰溜溜低头写了没两道题,就被教室后方的小范围骚动吸引得扭头看去。
有人迟到了,还在悄悄从后门摸进来的时候绊到了凳子,叮叮咣咣一阵后就近坐在了靠门的位置。
是系里那位以萌软出名的omoga啊,前不久刚和学长订了婚的……啊,说起来,就是讲台上这位的同学呢。
不过助教盯着迟到女孩的眼神也太可怕了吧,对着那么娇气的omoga脸色也沉得像要吃人似的……果然是学神,做什么都很严格。
生怕殃及池鱼,学生赶紧扭头回来和卷子死磕,当然没注意冷峻青年脸上的表情到底是不虞还是……慌乱和紧张。
早知道这是必修课,她一定会来。
但看见她弯着腰从后门溜进来的那一刻呼吸还是窒住了,女孩今天穿了白色的泡泡袖衬衫裙,像只谨慎的白软奶猫一样试探着伸出肉垫,感知到危险后歪了歪头,小心翼翼地踩出一爪,又一爪。
趁她还没发现讲台上站的是谁,明知道应该更自然点,但眼神控制不住……
是信息素,对,没错,是他的病发作了。
选择性遗忘自己接受检查确诊病因后,已经打了alpha抑制剂的事实,青年抚平刚刚被自己大力揉皱的书页:“这个算法期末会考,找同学上来演示一下……靠门的那位同学,请你上来。”
一直落在她身上的眼神在她惊讶抬头时狼狈避开。
别那样看着我,别那样只看着我。
快……不能呼吸了。
短暂的惊愕之后,她像不适应成为人群焦点似的低着头缓缓站了起来,红透的双颊和耳根无比符合软妹的人设,只在走到黑板前用厌恶的眼神剜过故作镇定的年轻助教时暴露了本性。
被讨厌也没关系。
他面对黑板,似乎在看女孩写的算法,其实眼神一寸一寸贪婪地在她身上逡巡。
那场聚餐后因为再没能见到她而即将发狂的焦虑立刻得到缓解,所以哪怕被讨厌……
反正本来就,足够厌恶了吧。
挺拔的青年站在女孩身后,轻声念着能加大量课堂分的复杂答案,发现对方完全无视他之后,垂着眸有些不知所措,看上去有几分可怜的味道,像只需要被安抚的大型犬。
到点下课,学生全都迫不及待地涌出教室,除了围着年轻助教问东问西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几个omega。
但没一会儿,就都被外表惑人实则冷得牙齿打颤的态度劝退,收获几个冷冰冰的“嗯”“没”“不知道”之后悻悻离去了。
偌大的阶梯教室就只剩下两个人。
女孩站在窗边等着,窗帘和裙摆都被风微微拂起,漾出花瓣一样的弧度,阳光照在脸颊上衬出细小的绒毛,让她像颗汁水饱满的嫩桃。
直到看见她转过来的脸上带着明显的不耐与厌烦。
“这半个月一直试图加我社交软件的人是你吧?还总等在教室和我常去的店门口?竟然还跑来做我必修课的助教……”
女孩仔细确认教室内外学生都走光了后,扯着嘴角嘲讽地眯起眼:“你果然是变态吧?想再被电晕一次吗?还是想坐牢?”
女孩说着和外表不符的毫不留情的话,咄咄逼人地走近,裙摆交错间,露出穿着系带凉鞋的白皙脚背。
没穿高跟鞋。
他喉结微动。
“上次的事,很抱歉……我只是想道歉。”
“说完了?”话音未落,女孩翻着白眼转身就想走。
“我只对你的信息素有反应,不论是你打了抑制剂还是被临时标记后。”他顿了顿:“……已经确诊是罕见病,病历就在这里,所以上次……是我发病的症状。”
他像很少开口求人似的,迟疑道:“这种病一旦发作就只能控制,不能治愈,医生建议我和你多接触,否则……”
“多接触?”她抱着臂,转过身来直视他,从肢体语言上来讲,是具有强烈排斥性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势。
“所以为了你的……哈,‘绝症’?要我背着刚刚订婚的未婚夫,和只对我信息素有反应的你,多?接?触?”说出这话的女孩表情堪称恶毒了,明显是嘲讽的假设,却让他心脏可耻地漏跳一拍。
“不……”
“那是你的病,又不是我造成的,跟我可没关系。所以别再来找我,别再让我看到你。”
直视着他震动的瞳孔,“我说最后一遍,别 再 用 那 种 眼 神 盯 着 我。”
女孩飞快转身离开,半刻不想多留似的,发尾扬起一道弧线,款款地落在纤薄的肩背上,一瞬就消失在视线里。
风慢慢停了,扬起的窗帘落下,把空荡荡的教室挡得晦暗不明。偶尔有学生经过,和同学笑闹着走远,谈笑声模模糊糊地回荡在走廊里。
没人发现教室里还有人,青年看着女孩离开的方向,不知站了多久。光影被窗格分割得斑驳,投在他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
*
从那以后,真的就没再见过他。
犹豫再三,实在狠不下心丢掉学分,但终于拖拖拉拉去了必修课,并没见到自称得了绝症的男人。每天固定的好友申请,教室和奶茶店门口徘徊的身影,统统都不见了。
几乎是深觉甩掉了阻碍自己幸福人生的一块绊脚石,女孩满意地缓缓呼出一口气,完美武装的软萌表情都多了几分真实。
“学长,我跟不上你们的进度怎么办呀……”圆眼睁大,盛满担忧和委屈,对坐在身旁的未婚夫软软地撒娇。
大巴车里坐满学霸,这是给要参加竞赛选手的集中培训,按她的水平本不该有她的位置,但在“无意中”被未婚夫知道自己离开太久会让她被思念折磨得夜不能寐之后,想尽办法拿到了一个旁听的名额。
揽过自己娇气的未婚妻,低声在女孩耳旁安慰:“有我呢。”
从他怀里抬起头,仰脸看着自己温柔秀雅的未婚夫,难得露出真心实意的幸福微笑——直到眼睁睁看见浑身散发冷气的俊美青年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上车,笑容僵硬地凝固在脸上。
妈的,阴魂不散的死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