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都的冬季,以一场持续半个多月的雪作结。洋洋洒洒的鹅毛雪,从街口一路相送,直到巷子尽头处的院墙前。
男人披着件黑斗篷,自铺天盖地的风雪里慢悠悠地走来,看样子不像赶路,倒像是在赏雪。
识别系统第一时间读出来者的身份,不起眼的幽蓝色灯光闪了闪,切换为绿色。门吱呀一声,自他身前打开。
一墙之隔,与外界完全是两种天地。不识风霜的热带植物,汩汩流动的喷泉水。开门的一瞬,热气扑面而来,瞬间将冰雪蒸腾成水汽。一时间烟雾缭绕,如梦似幻。
落在斗篷上的雪很快消融,水滴沿着衣褶落下,男人索性掀开衣帽,露出冷淡内敛的一张脸,带着二十几岁男性独有的锋芒,面上不复曾经那几分不谙世事的稚气,许是因右眼下方一道新添的疤,为整个人增添一种危险的气息。
别致的二层小楼前,笔挺修长的背影停下了脚步,视线落在二楼右侧的一扇窗。
那曾是一间书房,浅绿色的遮光窗帘虚掩,依稀露出半张办公桌,那人喜欢坐在那里伏案办公。他曾因耍小孩脾气掀翻过那张桌子,被勒令跪在现在所站的位置。
那时的林星源仍年幼,性子倔强到一连几天不肯服软,那人也不斥责他,只用温和中带冷淡的神色望着他,“那就跪到你认错为止吧。”
那件事是怎样收场的他已经忘了,只是从此养成了习惯,每次走过这块石板时都望一眼那扇窗。
此刻浅绿色窗帘被束起在一旁,露出空空如也的桌板,桌上一层薄灰,一看便知很久都没人使用过。
于是他有些寂寥地摘除斗篷,挂在门旁的挂架上,推门走了进去。
*
虚构的光影相互交错,拼出一个炫目迷离的异彩世界。
仿照古斗兽场构建的异形高台,无疑处于光影与喝彩的正中。
至今无败的六期卫冕冠军与横空出世的新人王,万众期待的最终战正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刻。
飞鸾身形后仰,躲过来势汹汹的一击,微瞑的双目蓦地睁开,自周身三处方位浮现出的光球同时拉伸,红色的幻化成巨剑,金色的化作幻兽,紫色的则是极速扩张的禁锢陷阱。
所指的方向,皆是挟利刃而来,席卷着狂风骤雨般近乎疯狂杀意的Ace。
Ace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在这位年少的挑战者看来不过是无用之物。舍弃了机动性与力量,单纯依赖精神力的构筑,等同自断一臂——这位六期冠军居然不懂得这个浅显的道理。
禁锢陷阱最早捕捉到Ace的行动轨迹,转化为第二形态——丝状细线,直往他的手腕缠袭而来。
以掌心为轴,短剑翻转着脱手而出,斩断丝线的同时化作虚无,Ac一百八十度翻身,避过金色幻兽的一击。手心凭空生出漆黑长枪,与挡在飞鸾身前的红色巨剑抵在一起。
“你输了。”少年轻冷的一把声音掷下。
“铮”的一声,巨剑承受不住这一击,宽长剑身出现裂纹。
飞鸾丝毫不见被近身的慌乱,清雅俊逸的脸上甚至还挂着抹懒洋洋的笑。
“能把我逼到这个份上的你还是第一个。”
不过,胜负仍不可知。
白色发带在飞鸾身后狂舞,自他头顶浮出早就构筑好的折射通道,电光火石之间,他已传送在三米开外的高台尽头。
那把方才还拦在他身前的红色巨剑轰然碎裂,化成无数块尖利的光锥,朝近在咫尺的Ace飞去。
轰——
光锥相对撞击,爆裂,发出炫目的光。观众席一时鸦雀无声,炫光仍在持续……五秒钟,没人清楚这五秒钟时间发生什么,只除了高台上的两人。
对于一场决斗来说,五秒已经足够决定输赢。当让人眼花缭乱的光褪去,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
Ace已闪身在飞鸾身前,犹带稚气的脸上出现数道细小伤痕,但他仍是笑着的,是一种笃定获胜的笑容,因他的枪已距离飞鸾的胸口不过一寸间。
飞鸾的面色有些苍白,但他也是微笑着的,懒洋洋的,成竹在胸的笑。
自他的身前,Ace的背后,重现出方才被或Ace化解或无视的十一个召唤物。
金色异兽无声作出嘶鸣动作,与银色巨蟒相互吞噬着,一并落入微型沼泽。灰蓝色战马挟着尘沙踏上莲座,虚影中的另一个飞鸾拉开长弓,化成丝带的禁锢陷阱同长鞭紧锁住彼此,齐齐交缠上一旁的长棍——
一瞬间的融合,重组,成为一支巨大的白色箭矢,所指的,正是Ace的后心,距离……同样是一寸。
枪与箭,哪一个先抵达。
锋刃与诡术,哪边更胜一筹。
无人得知,因这注定是一场没有结果的战斗。
就在这至为关键的一刻,台上两人齐齐自场中消失,只留下一片哗然的观众。
《生者为王》创办比赛的二十七期以来,迎来了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冠军位空悬,原因竟是决赛时的两名选手不分先后同时断开游戏。
对于最受瞩目的胜负之争,即便反复复盘,依然没有人能得出结论。
有人发现早从决斗开始的五分钟起,飞鸾就精心设局布下连环陷阱,甚至不惜以自己为饵只为将Ace诱骗入最后的网中。
也有人从Ace遭受三次致命袭击仍游刃有余,甚至发起反攻的行为,得出了这名选手仍保留实力的结论。
此外还另有一种猎奇的说法,两人本就是现实好友,这场留有悬念的残局是两人的一场恶作剧,理由就是难分出先后的切断连接——若不是提前约好,绝不可能发生如此巧合的事件。
随着时间推移,最后这种说法逐渐占据上风,因为自此之后,无论“Ace”还是“飞鸾”,都再没上线过。
至于真相究竟如何,恐怕只有身为当事者的两人知道了。
眼前的光影霎时扭曲,化作断开连接的一片漆黑,色浅似琉璃的眼缓缓睁开,“晷,为什么?”
沸腾的血液仍未平息,只差分毫,就能将对手斩杀在身前,曲了曲指,她眼里闪过不悦。
“你的那位久未逢面的"哥哥",就在刚才抵家,你觉得当他发现房里空无一人时,会做些什么呢?”
自耳畔响起的声音极其悦耳,只是不知是否错觉,这声音虽柔和礼貌,却怎么都透着一点缺乏感情要素的特质来。
Ace,林瑰夏腾地跳起身,“怎么不早说!”她摸出通讯装置,看着那几条未接通讯,只觉得头大。
“别急,”耳旁的声音顿了一顿,柔声道,“五分钟前,我以你的名义发了讯息给宋铭,想必他已经替你圆谎了吧。”
同一时间,银星的另一端,一扇毫不起眼的门响起了敲击声。敲门者极具耐心,大有一种不敲开门誓不罢休的执拗,与之相反的,敲门的响声却是富有节制的。
“进。”门内终于有了回应,声音出乎意料的年轻。
这是一间没有光的房间,窗帘布是厚实的暗红丝绒,光照一丝一毫都打不进来,灯也是关着的——没有光照,没有气味,没有空气流动,比起房间,它更像阴暗的洞穴,抑或是死人的棺材。
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暗处,当门被打开时,门外的光映入房内,也一并点染他的轮廓,依稀显露出一张清雅耐看的脸庞,乍看未免有些文弱,细看却格外有种惹人迷惑的气韵。
然而包括何辉舟在内的大多数人却不敢去直视这张脸,欠身的同时,他恭敬递上一枚封好的文件夹。
在通讯科技日新月异的银星上,人类至今没有摆脱纸笔,定是因它们功能精准且擅于保持缄默,就像此刻,这封经他之手却封存完好,其中的字他半个都没看过。
昏暗的光线下,那人随意翻阅起文件,薄薄几张纸,自他的手上发出翻折声,听在何辉舟耳中,却刺耳异常。
“奥德姆布亚——”青年思忖的自言自语让何辉舟心惊肉跳,他惶惶然地盯着地板,听着青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既然消息能传来我这儿,那位也已经知晓了罢,我总算是明白了,他为什么甘冒风险把贝洛斯特的部署提前了半年。”
以那个疯狂男人的执着,消失已久的缪斯一旦出现,断不可能放弃,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
思及此处,青年以指腹在尖锐的纸侧划动,“这倒是个机会,让咱们能在那位眼皮底下添点乱子,试试看厄雷蒙特是不是真的那么坚不可摧。”
这话题实在太敏感,何辉舟保持着沉默,偏偏青年不肯放过他,朝他望过来,“我要查一桩连相关资料库都已经被污染的旧案。”
天喋之变。
当青年说出这四个字时,脸上笃定从容,好似谈论天气一般平常。
与之相对应的,是听到话语内容的何辉舟,没忍住颤抖了一下手,捏着的信封险些落到地上。
青年抬眼,关切道,“怎么了,东舟,你在害怕吗?”
何辉舟,这个年过四旬,经历过戎马的男人,终于战战兢兢地抬头,眼中畏惧与忌惮交织,声音却是谦恭而满怀尊重的。
“没有,您多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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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妖提前出来串个场
能看出来晷其实对阿源有点看不上的,废话,自己养的小孩莫名其妙成了别人的妹妹
过渡章节,然后发现悄悄压根没怎么出场……
前期为了赶主线铺背景砍了很多戏份,以后番外补吧
比方说阿源跟悄悄一起遇袭,好不容易逃生,阿源却因为怕连累悄悄躲着她啦
还有悄悄偷翻宋铭以前借给阿源的小黄书,被晷抓包啦
还有跟沙沙的初遇,跟陛下的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