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面无人色,满手冷汗,刚从冰水里捞出来似的,那医生看他像个没经过事的愣头青,满怀怜爱,麻利指路,“上头,左拐。”
陈嘉扬拔腿跑上楼梯,一头栽进过道里哄杂排队的人群,一一查看在座女性的容貌,招惹出一片怨声载道,又推开诊室门查看,里头的孕妇正露着大肚子,见状尖叫一声,他眉毛都不动一下,飞快地拉上门,又看下一间。整整一排诊室被他惊扰个遍,护士长再三阻拦,却连他袖子都没碰着,一时急怒攻心,抄起手中的东西便要朝他身上摔,同时陈嘉扬推开又一间诊室门。
穿白西装的女人背对他坐在桌前,时髦的垫肩越发显得细脖子顶不住小脑袋,习惯性歪着头。
熟悉到不需要看,只消用视线余光微微一打量就知道是谁,他第一眼看见的反而是桌上的一张单子,上面密密麻麻地印着字,桌后的医生在说“吃药就好”,她听着点头,紧紧握着笔,就要签下去。
“啪”的一声脆响,过道里愤怒的护士长终于扔来武器,一瓶葡萄糖溶液在他右肩上砸了个粉碎,液体和玻璃渣撒了一背。
动静太大,打雷似的,诊室中的医生和盛实安都惊得一颤。没等她回头,陈嘉扬已经大步上前掰开她的手抽走那支笔,医生还以为来了土匪,虚张声势地跳起来抓针管防身,陈嘉扬将笔往桌上一掷,“不签。”
两个字利落得杀伐果断,而说话的人浑身紧绷,眼神像要吃人,神经质得一目了然,医生吓得不可名状,而坐在椅子上的盛实安伸手就去抢笔,陈嘉扬索性另一手将椅背向后一拉,抓住她的肩膀往怀里带。盛实安被他扣住,咬着牙挣扎,他只握住她一个手腕虚虚控在怀里,冲口而出:“不能吃药,再想办法,总之不能随便,大不了生下来,你不要我要。……别瞎动弹!”
不知道是哪句话太刺激,盛实安猛地岔了口大气,掏心掏肺似的弯腰咳嗽起来。陈嘉扬在她背上顺气,医生抓着针管在桌子后头,惊恐万状地挑刺,“生什么下来?”
陈嘉扬不耐烦听他说话,只顾着搂紧盛实安,盛实安咳得快咽气,被这一弄更加喘不过气,惶急间脸颊脖子通红,狠狠踩他一脚,医生在旁帮腔,“这样对胃炎更不好了!”
盛实安咳得他手忙脚乱,陈嘉扬抬头便吼:“闭嘴!”盛实安咳着吼回来,“你才闭嘴!松开!”
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嗓门大,医生索性望向天花板当自己不存在,彻底不吭声了。
门外的病患护士们在议论,声音嗡嗡的,诊室内则连呼吸声都几乎听不见,陈嘉扬喉结滚了一下,一动没动。
整个早晨听来的七嘴八舌在头脑中沸腾,眼下终于冷却,他像石狮子似的看着盛实安,盛实安则对他怒目而视,像恨不得踩死他。
陈嘉扬手臂慢慢松开,转向医生,“你说什么?”
医生还望着天花板,手在大颤,“说她是喝多了酒加上作息不规律导致慢性胃炎……请病患本人签掉转诊单去消化科门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