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心慈的手指间夹着一颗细长的女士烟，烟已经燃了一半。
慢条斯理地弹掉顶端的烟灰，她却一口也没有吸。
她大概是二十六七岁的年纪，面容姣好明艳，难得的是气质干净，坐着的时候身姿放松但笔直，仪态很是得体。丰沛的长卷发披散下来，为整个人添了一丝妩媚的气息。
讯问室里冷气开得挺足，一直坐在空调下这么吹着，她的手臂上就忍不住了一层鸡皮疙瘩。
今天早上九点半，她的影视公司例会刚开始没多久，助理梅丽莎就神色古怪地进来与她耳语。之后，她人就已经坐在了S市刑侦局的某一间询问室里。
“喀嚓。”
门把手被人转动，推门进来的男人眉目浓烈，宽肩窄腰，高大英挺阳刚味十足，小麦色的肌肤显然是常年被阳光亲吻的产物，是时下大多数女性喜欢的那种“型男硬汉”款。
这男人没穿警服，看不出警衔。
黑色的圆领T恤隐约显示出过人的好身材，两条长腿包裹在卡其色的工装裤子里，脚上蹬一双黑色军靴，看着不像警察，倒像个军人。
警官证在她眼前晃了下，心慈没来得及看清他的名字。
男人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来：“聂心慈是吧？”
“是。”
又弹了下烟灰，她抬眼看他：“警官，你不介绍下自己吗？”
“我叫展辉。”
他言简意赅，立刻切入正题：“聂小姐，知道找你来是因为什么事么？”
视线注意到她指间的烟，展辉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头：“这儿不让吸烟。”
“抱歉。”
她笑了下，从善如流地直接把快燃尽的烟按灭在桌上的金属烟灰缸里。
“您的几位同事把我从重要会议上急吼吼地喊走，好歹要给我个说法。”
话里的意思很明白，她不知道为什么被带到这儿来——
其实展辉也没指望她能立刻就说出点什么有用的信息出来。
“人都‘请’到这儿来了，当然是有事需要你配合。”
长指在手中的平板上划了几下，展辉把屏幕转向心慈：“这个人，认识么？”
屏幕里是一段并不算太清晰的监控录像——
矮胖的男人搂着身材纤细的女子从一家高档餐厅里走出。
不知是喝了酒还是怎样，男人的脚步有一些踉跄，不过这并不妨碍的他的“咸猪手”在那个年轻女人的身上游移，但女人的肢体动作并没有反应出她是否排斥与这个男人的接触。
两个人坐上了一台高档商务轿车，接着就消失在了监控画面里。
由于角度问题，女人的脸并没有拍到全貌，但是这样看上去，一些侧脸的镜头和体态综合起来，倒有六七分像聂心慈。
“这个男人……应该是参天资本的掌门人王天顺。”
心慈很认真地看完了监控视频，“但是警官，你不会认为这个女人是我吧？”
展辉没说话，又把视频播放了一遍，视线却紧紧锁住面前的年轻女人，似乎想在那张漂亮的小脸上分辨出点什么。
她很配合地又看了一遍，问：“王老板怎么了？”
“他失踪了。这段监控拍下了他失踪前最后出现的地方和接触过的人。”
展辉放下平板：“上周一晚上十点左右，你在哪里？”
“在家。”
坐得有些久了，心慈稍微动了动身子，没等展辉问出下一句，自顾自接着说：“没人作证，不过上周一我刚好得了热伤风，身体不舒服，早早就回家了。如果不信，你们可以去查查小区的监控。”
啧，这个女人。
监控他早就查过了，上周一下午刚过五点，她的确是开车回了家。
她所住的小区颇为高档，占地中等，但仅有几座联排别墅和几个小独栋别墅。
为了业主安全考虑，偌大小区的公共区域恨不得五步就有一个二十四小时的摄像头，但若是业主自己的房子周围，出于保护隐私的考虑，是不会装摄像头的——除非自行安装。
展辉和队里的几个同事也都走访了当天值班的保安和小区里的其他人，口径非常一致——他们都看到聂心慈开车回来了。
但令展辉意外但并不怎么重要的发现是，这女人在小区的口碑十分不错——
和其他住在这片的“富人”不同，聂小姐待人亲和，没有架子，遇上能帮的事就帮一手，活脱脱一个古道热肠的“及时雨”。
看不出来，这女人柔美的外表下，倒是有个热心肠似的。
“展警官，我的公司虽然开得风生水起，可其实也是靠大资本吃饭，王天顺这样的大老板，我抱大腿还来不及，无论如何也谈不上‘谋财害命’。”
稍稍向前倾身，她隔着桌子向他靠近，这似乎是一个挑衅，又似乎是一个寻求亲近的动作：“您看，该配合的调查和笔录我也都做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是不是可以放我回去了？”
确实，他目前暂时拿这个女人没有办法。
指尖在桌上无意识地点了两下，展辉垂下眼，拿起桌上的资料和平板站起身：“行，谢谢你的配合。”
“好说，配合警方调查是公民的义务嘛。”
心慈弯了弯唇，站起身绕过桌子，看着展辉拉开了门。
讯问室不远就是电梯，他跟在她身后走出来，高大的身躯贴在她背后，是一道无法忽视的热源。
心慈走了几步，忽然想起来了什么，翻开包包，转回来递了一张名片给展辉。
她仰头看他：“展警官若是他日不想做这一行了，可以试试进影视圈。”
展辉这才注意到，她的唇形很好看，饱满粉润，嘴角有一点翘翘的，不说话的时候，也是个笑模样。
“展警官？”
她唤他，又把名片递了递。
展辉竟然愣了下：“什么意思？”
“意思是，您这款，肯定能一炮而红。”
他皱眉：“……没兴趣。”
手却仿佛有自己的意识，接下了那张名片。
指尖碰到指尖，一触即分，快到来不及感知对方的温度。
“没关系，”
心慈还在笑，并没有被他的冷淡影响：“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看着那抹倩影消失在电梯门后，展辉低头看了看手里那张带着香水气味的名片——
白底金边，几字寥寥印着她的名字、电话。
聂。心。慈。
展辉抿唇，无声地咀嚼了一遍这个很是温软的女性名字。
还早，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一切还早呢。
“辉子！吃饭了，一块儿啊？”
身后猛然响起同事的大嗓门，展辉把名片顺手揣进裤兜里：“吃什么啊？”
“叉烧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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