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想写民国背景,但我历史学的实在不好,所以大概是个类似民国的背景,勿细究)
林老师住在远离城区的一处偏僻地方。
几位登门拜访的女学生路上问了好几个人,才问到准确的地址。
剪着学生头的女生有些不解“林老师那么有名气,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呢?”稀稀落落的房屋,新旧状态参差不齐,连卖东西的商铺都少有。
并肩走着的女生倒是习惯了“各人有各人的爱好嘛,别想太多了。”
另外一名女生抿着唇笑着听他们讲话,并没有插嘴。
“新磨街三十一号,诶,找到了找到了。”一栋三层高的复古别墅出现在学生们的眼前。
别墅的墙体上攀附着绿油油的爬山虎,门口也打理的极为雅致,种着许多美丽而不知名的花草。
“哇,原来老师的房子这么好看,虽然偏了点,我也愿意住这里。”学生头的女生不禁感叹道。
头顶被人轻轻敲了一下“又在做梦呢,你愿意住,还没人愿意给你住呢哈哈哈”
门口一下子变得热闹喧哗起来。正在修整花园的林镜听到门铃的响声和女孩子银铃般的笑声,放下剪刀去开门。
“原来是你们啊!”
面前是熟悉的三个面孔。她两月前才刚回到这里,在不远处的一个女子学院里教书,今天是学校放假休息的日子,她手上的备课资料都已经整理好了,本打算自己一人安静的度过这个假期的。
又因为在家里,穿着没有上课时刻意的死板严谨,头发偷了小懒也未束起。
门口的女学生们目光中尽是惊艳。学生们闲聊时总喜欢谈论起学校的各位老师,这段时间谈论的最多的,便是新来不久的林老师了。
只因林老师身上有股特别的气质,优雅从容,虽然她自我介绍时说自己已经五十二岁了,可大家总有她才四十来岁的错觉。
她是很多女学生们都想成为的模样。
今天是教师节,学生头的那个女生是班长齐雨,她们将自己备好的礼物给能找到住址的老师们送去。
给林老师选的礼物,是一支英雄牌的钢笔。
长方形的礼品盒子上包扎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钢笔就安安稳稳地躺在里面。
林老师没有挽发,随意穿着一件青色绒面的连衣裙,倒显得更年轻了。还多了一分洒脱随性。
齐雨暗暗想着,自己老了以后,也要活得像这样。
“林老师,这是班上的同学送给你的教师节礼物。”齐雨站在她的门口笑得灿烂,后面两个女生也一齐说着“老师教师节快乐。”
年轻女孩子们纯净可爱的笑容一下子就感染到了林镜。
林镜笑着邀请她们进门,给她们泡了壶洛神花茶,又拿出零食给她们品尝。
三个小女生乖巧地脱了自己的鞋子换上拖鞋进门,别墅里头的摆设极少,除了一套桌椅和一架钢琴,几乎没有其它别的杂物了。
老师的生活还真是简单啊。
学生们还要赶着去下一个老师家里,送走她们后,林镜收拾完垃圾,清洗着杯具,又控制不住地想起了云深。
这本是云深的家。人仿佛越老越能抛开虚荣心和羞耻心,紧紧抓住不愿舍弃的东西。
换作三十年前的她,她怎么会好意思住进他的家里。
揩干净手,打开礼盒,一支红色的钢笔出现在林镜眼前。看得出来学生们花了一番心思,这支钢笔造型小巧轻便,线条优美,的确很适合女士使用。
好巧啊,那时她送给云深的,也是一支钢笔。
不过是黑色的。
今天没有太阳,但也不算冷,房间里不开灯有些黑,一个人开了灯待在屋子里又觉得怪怪的,林镜拿了自己的日记本,将钢笔注满墨水,走到了房屋后面的一处露天石桌前坐下。
石桌上还隐隐泛着绿苔的绿色,回来那天林镜清理了好久,还是难以清理得特别干净,不过已经不影响使用了。
她默然想了一会,写下
“云深,今日无雨无晴,意外收到了第一份教师节礼物,想到了我送给你的那支笔,我后来一直没好意思问你,那支笔好用不好用。
我这个老师当的,应该还可以吧,肯定是比不上你,
若你还在,真想再送你一支新的笔……”
新笔用起来很顺畅,林镜的字迹娟秀,配着黄色的纸张也赏心悦目。
她写的少,寥寥几行便再也不愿动笔。
这个笔记本用得这么节俭,这么多年,也快要用完了。
云深不在,没人再送她她天下独一份的手工制作的日记本了。
做完这些事情,也才下午三点,被乌云遮住了一整天的太阳终于冒出来了一点点小头,吝啬地洒着微弱的光芒。
她在心里说服了自己,去看看吧,去看看那条巷子。
林镜换了一件长款的旗袍,挽起了头发,在镜子里瞧了半天,摸上脸上越来越多的皱纹,并无太多愁意,人总会老去,她也并不会奇迹。
喏,云深,还好你看不到,不然你该嫌弃了,你向来,最喜欢好看的事物。
她一路走去,因为淡化的记忆,当年只需一个小时的路程,今日生疏到花了三小时。
到巷子口时,里面的店家已经稀稀落落的点亮了橘色的路灯,照得青石地砖也映出了暖色。
温暖而炫目。
三十年过去了,当初热闹繁华的曲酒巷子依旧住着不少人,这里难得没有大拆大改,而是特地做了守旧风格,开了些咖啡、服装、礼品店子。
她循着记忆找到了那间书店的门口。
新砌的几栋房屋险些要盖过那间书店,店面已经破败了,空敞着一扇破旧的木门,门里面空空如也,窗户上镶嵌的五彩玻璃,也被风刮碎,只余下了零星的玻璃碎片。
可林镜记得。记得当年这间书店,有多美好。
云深最喜欢干的事,就是打开那扇玻璃窗,让阳光照射进地板上,她光着身体,按照云深摆弄的姿势,安静坐在靠窗的位置。
静谧的气氛中,只余云深那只炭笔在纸上划过的,一道又一道的沙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