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今天路况不好，不小心迟到了。”
我一边解下围巾一边和面前的男人道歉。男人清俊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似乎并不是很在意我第一次上门补习就迟到这件事。
“没关系，路上很冷吧，先喝一杯热茶吧。”
男人示意我在沙发上落座，似乎有什么话想对我说。我很少见到这样的家长，一般我一到都会让我立刻开始上课，生怕浪费一分一秒。
“xx大学的大学生？”
“嗯。”
“平常学业忙吗？”
“还好。”
“你应该看过我提的条件吧，要能尽量多抽出时间且有耐心”，男人沉吟了片刻，“我家孩子比较顽劣。”
“我知道的，我会尽量配合的。”
杯子里的水逐渐空了，男人又嘱咐了我几句，解释说公司有事情就匆匆离开了。
因为之前也有不少辅导过调皮男生的经历，所以我也没有多想，直到我推开房门听了床上少年打了一个多小时游戏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好像有点天真了。
少年好像终于是累了，一个翻身从床上下来走到书桌边上拿起水杯喝水。
“那个……”
“你是新来的家教？”
我点点头。
少年揉了揉躺的乱糟糟的红发，“要教什么？”
我尽量放柔自己的声音，面前的少年看起来似乎比家长形容的还要顽劣不堪，“高先生说想要我帮你补习数学……”
我话还没说完，少年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该不会觉得我真的想学这些吧？”
“那你想学什么？”
少年突然向我靠近，还有一臂距离的时候伸手把我拉向他。我们靠的极近，鼻尖几乎要撞在一起。他锐利如狼的目光狠狠地盯着我，一股无形的力量把我钉在原地。
“男人和女人之间……”
似乎有什么危险的话要从他的嘴里跑出来，我突然一把把他推开，努力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你叫玄策对吧？玄策，时间已经不早了，先学习吧。”
“不喜欢数学的话，英语也可以。”
被推开的少年嘴上依然挂着嘲弄的笑容，张着腿很随意的坐在椅子上，从乱糟糟堆成山的书里抽出一本随意翻看。
我后知后觉地发现这间房间只有一张椅子，只能局促地站在一边。半晌，像是终于注意到我的窘境，百里玄策拍了拍他的大腿，像引诱一样的问，
“要坐吗？”
“老师——”
百里玄策眼睛里满满都是挑衅，正因为这样我才觉得自己随时都会被蛊惑。面对这样他这样轻浮的行径我应该直接离开才对，但是没道理的，我留了下来。
我偏头不敢再与那双危险的眼睛对视，“没关系，我站着就好。”
“会很辛苦的，没关系吗，老师——。”
不知道为什么每当少年嘴里说出老师两个字都让我觉得甜腻，拉长的声音就像一根绳子要把我和他捆绑在一起。
“没关系，没关系。”
不知道是在说服他还是说服我自己，我尽量平复自己的心情。
“可以开始上课了吗？”我慢慢挪到他的书桌旁。
“随你。”
像是觉得无趣了一样玄策收回了腿，目光转移到课本上。
书看起来很破，充满了各种水渍、油污，不难想象少年平常都用它来做什么。
“昨天外卖吃得黄焖鸡米饭。”
单词页上黄色的油污实在是太醒目了，比起学习百里玄策显然更有兴趣和我讨论这个。垂在身侧的手被毫无预警的被突然牵起，少年把我的食指和中指的指尖摁在书页上。
“现在已经干了。”
比起书页的触感，按压在手上的少年指腹上传来的温度显然更让清晰，更让人印象深刻。
手依然被他抓着，先是抚摸着书页，然后是在他的指腹上摩擦。薄薄的茧在柔嫩上的指腹上摩擦，陌生的感觉让我猛然回神。
我挣脱他的手，“下次我送你一本新的吧。”
“真的吗，那谢谢老师了。”
真的肢体接触之后，从一开始就不怀好意的玄策似乎就变得安分了，不管是眼里退散下的挑衅意味还是过分乖巧的道谢都反而让我觉得不太适应。
但是不管怎么样桌上这本书都没法用了，“换一本吧，想学什么？”
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上，不过这次显然少年不准备在捣蛋了，面色平静的随便抽出了一本物理书。
“就这个吧。”
浪费了两个小时之后，补习终于正式开始了。
我一边讲一边注意着玄策的动静。少年只是很安静的坐着，眼睛也一直盯着书本和我加上的注释，我判断不出来他究竟听没听进去。
“……就是这样，你听明白了吗？”
见他点点头，我便给他划了两道练习题让他做。
弯着腰给他讲了半个多钟头，直起来的一瞬间我觉得腰酸的都不是自己的了。趁他低头的做题的时候，我轻轻地锤着自己的腰。
“老师，果然很辛苦吧，要我帮你按摩吗？”
……又是那种带着蛊惑的语气，我偏头正好能看到他挑起的嘴角，又变成了之前那副乖张的模样。
“不……”一只手抚上了我腰椎，“不用了。”
“是嘛……”被拒绝的少年的语气里听起来有些可惜，不安分的手顺着脊柱往上划了一小段距离才离开，我忍不住轻轻颤了一下。
“先把题目写了吧。”
“已经写好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玄策就把题写好了，草稿纸龙飞凤舞的字迹像极了他本人的做派。
两道题都是正确的，虽然结果是好的但是我并不觉得我的教学能力有这么优秀，何况第二题还偏难，我忍不住怀疑面前的人是在扮猪吃老虎。
“怎么样，老师。”
“挺好的，都做对了，看来今天的补习很有效果。”
我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五点半了，到了之前约定下班的时间了。
“那就先到这里吧，我就先走了。”
“老师还是在多留一会吧，外面已经下大雨了。”少年起身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也许是因为和玄策两个人相处太过有压力，我不得不时时刻刻专注的应对他，此刻我才注意到外面磅礴的雨势。
估计刚踏出门就会被淋成落汤鸡。
“老师在多留一会吧，”玄策诱劝着，“师傅有车，等他回来让他送你回去吧。”
空气里的危险因子几乎要转化成失态了，但是看着一下又一下砸在玻璃窗上的雨滴，我鬼使神差地同意了。
其实我们两个人单独相处非常危险，他对我来说不像渴望知识的学生，像一个难以忽视又很危险男人。尤其是现在，横架在面前的师生关系已经结束，只是普通的男人和女人。
我僵着背坐在沙发上。玄策趿着拖鞋给我倒了一杯热水。比起我的拘束他显然更加自在，大口的灌着汽水。
“你说高先生是你的师傅？”
“对，我是他收养的。”
我回想了一下男人高贵矜持的气质，两个人确实不怎么像。
“怎么了，觉得很不可思议？”
“没有。”我喝了一口热水，“听他说，你之前赶走了很多补习老师？”
“是啊，”少年突然凑近我，在耳边呼气，“不过我只对你这样哦。”
气氛又变得危险起来，正在我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玄策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高长恭的电话，工作繁忙的男人今天也没办法按时回家。我早该想到的，再看到那块黄焖鸡油渍的时候。
我扭头看向窗外，外面的雨丝毫没有变小的意思，“你是为了让他注意你才这样的吗？”
半天没有得到回应的我转头正好对上玄策满是笑意的眼睛，随即手机屏幕怼了上来，“晚饭吃这个吗？”
我按下他高举的手臂，“既然高先生回不来，那我先回去吧。”
“雨很大。”少年抿着嘴说。
“没关系。”
“留下来吧，留下来吧。”少年呢喃着，像某种咒语。
如果家长回来了我该怎么解释我在第一次见面的学生家里留到这么迟这件事呢，我用筷子死命戳着快餐盒里的米饭。
“老师不喜欢吃这个吗？”
玄策嘴角挂着饭粒，嘴唇也油的发亮，看起来像一个单纯的孩子，任谁也不会相信他会把补习老师留下来做什么不好的事。
可是他太会变脸了。
“没有。”我低头嚼了几口米饭。
“老师是不是觉得我是坏孩子？”
玄策嘴里嚼着米饭，腮帮子鼓鼓的，像一只小仓鼠。
“没有。”
“真的吗？那你今晚可不可以留下来。”
“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