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郭靖正在安抚使府中与吕文德及大将王坚商议军情,忽有小校相报,说道探得一个蒙古万人队正向北门而来。吕文德惊道:“怎……怎麽刚刚去,又来了?这……可不成话啊!”
郭靖拍案而起,登城了望。只见敌兵的万人队在离城数里之地列开阵势,却不进攻。过不多时,千余个工匠负石竖木,筑成了一个十余丈高的高台。
这时郭靖、黄蓉、鲁有脚、朱子柳等都已在城头观敌,见蒙古兵忽然构筑高台,均感不解。朱子柳道:“鞑子建此高台,若是要窥探城中军情,不应离城如此之远,何况我军只须射以火箭,立时焚毁,又有何用?”黄蓉皱眉沉思,一时也想不透敌军的用意。高台甫立,又见数百蒙古军牵了骡马,运来大批柴草,堆在台周,却似要将此台焚毁一般。众人更觉奇怪。朱子柳道:“难道敌军攻城不下,於是要筑坛祭天麽?又或许是甚麽厌胜祈禳的妖法。”郭靖道:“我久在蒙古军中,从未见过他们做过这般怪事。”
说话之间,又望见千余名士兵舞动长锹铁铲,在高台四周挖了一条又深又阔的壕沟,挖出来的泥土便堆在壕沟以外,成为一堵土墙。黄药师怒道:“襄阳城是时诸葛亮的故居,鞑子无礼,在这位大贤门前玩弄玄虚,岂不是欺大宋无人麽?”
只听得号角吹动,鼙鼓声中,一个万人队开了上来,列在高台左侧,跟着又是一个万人队列在右侧。阵势布定,又有一个万人队布在台前,连同先前的万人队,一共是四个万人队围住了高台。这个大阵绵延数里,盾牌手、长矛手、斩马手、强弩手、折冲手,一层一层的,将那高台围得铁桶相似。
猛听得一阵号响,鼓声止歇,数万人鸦雀无声,远处两乘马驰到台下。马上乘客翻身下鞍,携手上了高台,只因隔得远了,两人的面目瞧不清楚,依稀可见似是一男一女。
黄蓉受辱众人正错愕间,黄蓉突然惊呼一声,往後便倒,竟是晕了过去。众人急忙救醒,齐问“怎麽?甚麽事?”黄蓉脸色惨白,颤声道:“是襄儿,是襄儿。”众人吃了一惊,面面相觑。朱子柳道:“郭夫人,你瞧明白了麽?”
黄蓉道:“我虽瞧不清她面目,但依情理推断,决计是她。鞑子攻城不成,竟然使出奸计,真是……真是无耻卑鄙已极。”泗水渔隐和朱子柳经她一说,登时省悟,满脸愤激之色,郭靖却兀自未解,问道:“襄儿怎地会到这高台上去?鞑子使甚麽奸计了?”
黄蓉挺直身子,昂然道:“靖哥哥,襄儿不幸落入了鞑子的手里,他们建此高台,台下堆了柴草,却将襄儿置在台上,那是要逼你投降。你若不降,他们便举火烧台,叫咱们夫妇心痛肠断,神智昏乱,不能专心守城。”
黄蓉转身下城。众人正商议如何营救郭襄,忽见城门开处,一骑向北冲出,马上乘者正是黄蓉。
黄蓉奔向高台,在敌人强弓射不到处勒马站定。只见台上站着两人,一个身披黄色僧袍,正是金轮法王,另一个女婴被绑在一根木柱上,却不是郭襄是谁?黄蓉看到高台上郭襄被法王绑缚,十分焦急,大声叫着“襄儿”。
金轮法王哈哈大笑,朗声说道:“黄帮主,你要我释放令爱,半点不难,只瞧你有没有胆量骨气?”黄蓉一向足智多谋,此刻却心情慌乱,听到法王如此说,忙问:“你待怎样?”法王道:“你若有做母亲的慈爱之心,便上台来束手受缚,一个换一个,我立时便放了令爱。”黄蓉心中十分关切爱女,但她更加明白,此刻蒙古军兵临城下,如果自己代替襄儿成为人质,那麽守城的重任势必会压在郭靖一个人肩上。
法主见黄蓉犹豫,又说道:“黄帮主,令爱聪明伶俐,老衲本来很喜欢她,颇有意收之为徒,传以衣钵。但大汗有旨,你若不归降,便将她火焚於高台之上。别说你心痛爱女,老衲也觉可惜,还请三思。”黄蓉仍然犹豫不决。金轮法王有些不耐烦,他冷笑道:“黄帮主,我从一数到十,如果你不投降,我就放火将你的女儿活活烧死了!”说完,他开始数起数字来: “一。。。二。。。三。。。”黄蓉的内心无比煎熬,眼见爱女就要被熊熊烈火烧成灰炭,她心中的母爱终於难以抑制,对着法王喊道:“住手!我答应你,用我自己来交换襄儿!”法王哈哈大笑道:“黄帮主果然识时务,老衲就在这高台上恭候大驾了。”黄蓉骑着马来到高台上,法王大喜,喝令手下两名百夫长将她五花大绑起来,并释放了郭襄。法王甚是得意,他对着黄蓉笑道:“黄帮主,你终於还是落到了我的手里,哈哈哈哈!”黄蓉对着他啐了一口唾沫,骂道:“你这蒙古狗,要杀便杀,还罗嗦什麽!”法王却不生气,依旧笑吟吟地看着她。忽然,他伸出两根手指,在黄蓉的百会穴上点了一下,黄蓉登时便四肢无力,瘫软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