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阳光融化掉冰层以后，出现的是什么？
是清澈的净水吗？
不。
是人工塑料的尸体。飞蛾被撕残的翅膀。死去昆虫斑斓的复眼。
当伪装在心脏表层的糖衣渐渐融化，鲜红甜美的汁液滴滴答答地流进下水道，被蟑螂与硕鼠舔舐干净。
胸腔中剩下真实的内里。
所谓【真心】——人类好听的托辞。
不过是丑陋的肉块血淋淋地跳动。
2.
清晨，唐音来得格外早。
打开上锁的办公室，她在座位上缓缓坐下，有些忐忑地从手提袋里拿出校服，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再次确认了没有残留下微妙的气味，又迅速放回了袋子里。
去隔壁教室看了看，方一鸣竟然已经到了。
小孩低着头，坐在教室的角落，嘴里好像在小声碎碎念着什么。
他今天来得这么早？
还是他一直来得这么早，自己最近才开始关注他？
教室里同样早到的其他几个学生抬起头，看着站在门口的老师。
却不包括角落的小孩。
唐音朝着他的方向招了招手。
其他学生小声喊道：“方一鸣。”
小孩像是被人抽了一鞭子，猛地站了起来。
3.
抬眼看见她，唐音又招招手，小孩想坐下又不敢。
就这样低着头跟着唐音到了办公室，手指死死地抓着校服袖子。
唐音拿袋子给他：“谢谢你。衣服我洗干净了。”
小孩点点头，抓着袖子的手放开了一只，去拿了袋子。
另一只手还是死死地攥着，袖子里好像藏着什么东西。
唐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不会吓到他：“怎么了？手里拿着什么呢？”
小孩还是小小后退了半步。
唐音伸手，轻轻地掰开小孩冰凉的手指。
他手心里是一本小小的旧旧的单词本。
塞在袖子里，有在经常看。早上来得早，有在偷偷念。
不是没有努力的。
甚至比别人更努力。
可是有什么办法？
“背单词挺好的。”女老师的声音轻轻的，把单词本塞回小孩的手心，合拢，白皙的双手温柔地覆盖住他的。
小孩下意识缩了缩，不说话，只是摇摇头。
想到他考试的成绩，唐音道：“我周末去你家看看，给你补补吧。”
小孩的头垂得更低了，这次却开口：“学不会的。”
唐音一窒。
她想起班主任的话和深吸一口烟的表情：“好像是家里有事，就心理出问题了。爸妈离婚了，家里不管咯。”
“能学会的。”她听见自己有些干涩的声音，“老师会帮你。”
小孩抿唇看她，刘海遮住眼睛。慢慢的，嘴角耷拉下来，像一只快要哭了的小狗。
然后，回握住了她的手指。
她听见自己脑海中的轰鸣声。
4.
这个瞬间，是真心的。
真心的，想要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