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渡久地进门时，英理已经在工作了。
“无聊可以玩游戏哦。”她指了指电视附近的PS4和switch。
渡久地却踱到她身后，颇有兴致地观察起她敲代码来。
“你是在动物园看猴子吗？”英理叼着烟没好气地说。她最近一工作就没来由地火大。寺尾交给她的技能说明表格式极其混乱，一眼都不想多看。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做事会那么粗糙，表格弄弄整齐，不是傻子也会做的事吗？
“特效这栏需要给我母特效的路径。还有，技能音频不是填路径，填官方表里的对应名称字段就行。”英理在工作群里打了一串字，圈了寺尾。
“好的，明白！”寺尾倒是一直回复得很积极。
“母特效的路径怎么查啊？”果然，没一会儿寺尾就私聊了她，还附带一个女生才会喜欢用的可爱猫咪表情。
英理叹了口气。发了自己之前整理的教程链接给他。
“我看了这个，不过还是不太懂。”寺尾又附上了一个颜文字。
英理很想对他说，作为一个男生，请不要随时卖萌。不过她还是忍住了。她知道自己这算是性别偏见。
关掉了对话框继续敲代码，她实在懒得跟他说下去。
没一会儿，寺尾拨了语音过来。
“浅野，我刚发信息你是不是没看到呀。那个母特效的路径到底在哪里呀？教程我实在看不明白。”
“没事儿，这栏我自己加吧。语音里也说不清楚。”英理尽量掩饰着声音里的不耐烦。
“哦哦，好的。那有什么其他需要改的再跟我说。”
查字段表需要的具体内容是件费时费力但完全不用动脑子的事，英理原本指望他们能替自己分担一点，她不想把时间耗在这种琐事上。
“交给别人的事，就应该让他自己完成。不然你会很累。”渡久地在她身后说。
“比起心累，我宁愿自己多做点，少和傻子说几句话。”英理冷言冷语。
“你认为团队合作的本质是什么？”渡久地却问出了不像他会问的问题。
“团队合作…不就是相互信任，相互支持什么的嘛。我对他们没有信任，他们也给不了我支持。”
“错了。是相互利用。”渡久地抽出一根英理的苏烟点上。“你之前为什么会分派这些任务给他们？”
“因为这些活不用动脑子还浪费时间，很适合脑子像黑猩猩一样的人，没想到他们比黑猩猩还蠢。”英理气恼地抱怨。
“黑猩猩虽然蠢，力气却很大。你的时间宝贵，他们的时间不值钱，哪怕他们花费你十倍的时间去完成一件事，对你们整个团队来说也是赚的。”渡久地弹弹烟灰，“你省下来的时间，陪我打游戏不好吗？”
“但如果花了十倍的时间，他们还是做不好呢？”
“那就让他们做到你满意为止。就像我说的，一个正常的团队，每个人都应该有值得他人利用的东西。比如你，拥有技术和超强的学习能力。而他们没有这些，但一定有别的优势可以被你利用。假如不幸真的没有，那么你把他们当苦力，也算是一种交换。没有利益交换的团队，很难长久维持下去。”
“维持不下去就散摊呗。反正我一个人也可以。”英理仍旧气不过。但也开始思考他话里的可操作性。
“我知道你一个人可以。但世界上还有很多一个人做不到的事。不要太逞强了。”渡久地宽慰般地说道。
英理抽完了手上的烟，自己操作了一遍，截图了关键步骤，发给寺尾。“还是你来填吧。我手上活有点多。”
“好的，没问题！”寺尾秒回，附带一个元气的表情。
又过了几小时，英理才完成了所有工作。两人简单吃了顿饭。
“出发吧。”渡久地宣布。“多带件衣服。”
英理扭到的脚踝已经好了不少，她拿了件外套。
“说好不让我走路的。”
“我抱你去地库？”
“…那我还是勉强走两步好了。”
下了电梯，渡久地来到…一辆亮黄色的法拉利F430旁。
英理这才切实地感受到，他的合约真的很赚。
不过坐起来实在有点不舒服。
“你是不是稍微…高调了那么一丢丢。”上路之后，英理评价道。
“不喜欢？”
“嗯…不喜欢。我还是比较喜欢雷克萨斯。”英理知道他不是在问车。
一路向南，往南山的方向去。江凌周边有不少风景秀丽的小山，市民们周末或节假日可以很方便地去爬山亲近自然。不过自从英理来江凌，除了有一次公司团建，基本没怎么转过周边的山水。
沿着盘旋的山道，向高处去。由于是工作日，路上的车很少。渡久地降下车窗，傍晚的风扬起两人的发梢。
树影在窗外后退，鸟鸣声应和着风声，英理深深地呼吸着清甜的空气，连心情也变得清新，愉快地哼唱起歌来。
“没记错的话，你的书房里有把电子琴？”渡久地听到她哼歌，想起什么。
“嗯。小时候学过挺长一段时间的。”
“什么时候弹给我听听。”
“都忘得差不多啦。”
行驶到接近山顶的一片宽阔的平台，渡久地将车停在了其他几辆车旁。平台上三三两两地聚集了一些人，其中有几个甚至架起了长枪短炮，应该是摄影爱好者。
两人下了车，找了一条离人群较远的长椅坐下。
“看日落吗？不过天已经黑了诶。”
“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今天有流星雨吗？
英理抬头向天空望去。一轮明月高挂天空，几乎看不到有星星。
不过所有镜头都对准了月亮，英理顿时明白了。
“是月食吧？”
“嗯。南山人少。大部分人都去嗣登山了。”
“你和看月亮这件事还挺不搭的。”
“你搭就可以。”
银盘的一角暗了下去，月食开始了。月亮被蚕食的过程有些过于漫长，英理打开手机听起了歌。QC30忘记充电，她带了IE800来，递给渡久地一只耳机。
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偶尔这样放空一下也不错。远离城市的灯光，随着月光黯淡下去，星星们逐渐显现出来。
“你看，飞马座。”英理靠在椅背上仰着头，直视着上方的天空。
“看不出来。在我眼里星星都长得差不多。”
“看到那个四边形了吗？就在你头顶正上方，很容易找到。”英理伸直了左臂指向天空，渡久地靠近她，从她的角度去看。
“有很多四边形。”他审慎地说。
英理被他逗笑了。“多看几次星星就能找到了。”
这时的月亮已被地球的影子遮得只剩细如发丝的一钩，当这最后的一钩消失时，异变发生了。一轮浑圆的血月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
人群里爆发出了小范围的喝彩。想想古代，人们还视血月为凶兆，现在却为了欣赏它专门跑到山上来。不知道未来什么时候，普通人才能乘民用航天器去更近的地方与月亮对影成三人。
“也许我们真的生活在楚门的世界里。现在只是影棚外的人为了检修月亮换了临时灯泡上去。”英理又对渡久地阐述起她的遐想。
“但我去过很远的地方，并没有遇到什么阻碍。”
“也许整个地球是个大型真人秀，我们都是演员。对于地外观众朋友们来说，像你这样的人就属于主角，可以发展出很有爆点的剧情。我嘛，也就是个群演。”
“你经常和我在一起，不就也变成主角了？”
“可是我不想当主角。偶尔跑跑龙套可以，其他时间，我就喜欢做个没人关注的路人甲而已。”
初秋的山上寒意渐浓，英理裹紧两件外套，发现渡久地依旧穿得单薄。
“为什么让我多带件衣服，自己才穿这么点？”
“我体质好，不冷啊。”
英理想脱件外套给他，却被他握住了左手。
“你看，我真的不冷。倒是你，手这么凉，应该再多穿一件。”
温暖的热度从他的手掌传来，英理感觉自己的心跳声都响了些。没想到这么大人了，被老司机随便撩一撩，竟然如此沉不住气。
她默默地审视起两个人的关系。不知道在他心里，她现在到底是怎样的角色。
“在想什么？”渡久地打破了沉默。
“大概…保持这种程度就好吧。”
“嗯。”
好像什么都不用说，他就明白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