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到了三月十五,不到巳时侯府就有人前来上门来接人,因为是纳妾,所以阵势并不会像娶妻那样隆重,一顶小轿就足够了。
陈秉陈老爷在一旁心中很是不舍,绘娘虽说不是他的嫡女,可毕竟是他最爱的叶氏所生的女儿,自然会比其他女儿多了几分疼爱,他原本还打算着想给绘娘找个好人家,然后风风光光的嫁出去,但现在却事与愿违,还是给人做小的,陈老爷只恨自己太窝囊了,不能帮绘娘度过这个难关。
但好在靖安侯府也算的上是高门大户了,绘娘就是嫁过去了,相信也不会太为难她,陈秉陈老爷只能在心中这样安慰一番。
“绘娘啊,你嫁过去了之后,万不可像在家中一样使小性子知道吗,这自家与夫家是不同的,所谓在家从夫,你以后在那千万不可顶撞侯爷还有侯夫人明白吗?”叶姨娘两眼含泪,布满皱纹的手拍在绘娘手上,心中充满了不舍和不愿。
除了大儿子陈进,绘娘一直都是她心头上的宝,她本是计划好了的,等着绘娘及笄后,就向陈秉商议给绘娘找一个普通的人家,嫁过去做正妻,而不是像她娘一样也是个妾。
但到头来,绘娘还是走了她的老路,叶姨娘除了黯然伤神其他的什么也不做不了。
绘娘听到叶姨娘的话,却也只是点点头,并没有出言说什么话。
“时辰已到,请姑娘上轿吧。”一旁候着的喜婆不为所动的看着这母女情深的戏码,淡然的开口提醒道。
“好了,枫儿,别再耽搁了,让绘娘上轿吧。”陈秉陈老爷将叶姨娘给拉开来,念念不舍的的对绘娘道:“你今日进了门,今后便就是侯府的人,遇事之前要三思而后行,万不可鲁莽行事,而陷自己于不顾,你只需安分守己的顾好你自己,别的事能避着就尽量避着,总之一句话,就是在侯府一定要记着两字,就是低调。”
绘娘点点头,依旧没有出声。喜婆在一旁等的不耐烦了,不悦的催道:“陈老爷,时辰真不早了,您们还是回屋里头吧,这侯府可不比一般人家,哪怕就是妾,咱们侯爷宅心仁厚,也定当不会亏待了您家姑娘的。”凭心而论,喜婆对于陈家是很不屑的,一没有官职在身二没有爵位,顶多就一个小小的商贾之家,本朝实行重农抑商的政策,所以普遍贵族都对商人保持着轻视的态度,要不是因着这陈家有几个钱,喜婆还真不想说这番话来安抚他们。
陈秉陈老爷听到这番言论,脸色变的些许难看,这喜婆还真是狗仗人势,话中的讥讽又怎会听不出来,言下之意便是你们一个不入流的小小的商贾之家,能和侯府攀上关系那是你们的荣幸,别弄的像是侯府强迫你们似的!
“绘娘,你要好好的记住娘刚所说的话。”叶姨娘全然不顾及喜婆还在,自顾自的对绘娘说道。
再说下去只会更加难舍难分,陈秉陈老爷索性出声阻止道:“好了,枫儿,莫在说了,让绘娘上轿吧。”
喜婆搀扶着绘娘的手小碎步的迈下了阶梯,叶姨娘在身后看着绘娘的背影,泪珠唰的掉了下来。
“呜呜……老爷……妾真真儿舍不得……”这时候叶姨娘也顾不上颜面,低声啜泣了起来。
陈秉陈老爷见状,心下也是不好受,但这毕竟是当着众多下人的面,也不好轻声安慰她几句。只得斥了她几句道:“今儿个是大喜之日,你应当高兴才是,怎的还哭了出来,真是……”
叶姨娘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看着绘娘进了轿子,喜婆尖着嗓子说了声起轿。只有几个小厮纷纷抬起轿子,没有唢呐奏乐,也没有隆重的迎亲队伍,非常简单的仪式,走的也不是大路,毕竟妾在世人的认知里是很上不得台面的。
不到片刻,叶姨娘他们就看不到轿子的行踪了,仿若方才终究只不过是一场梦。
“回去吧。”陈秉陈老爷哀怨的的叹了一口气,让叶姨娘扶着自己一同回了家中。
而在轿子里头,头盖着喜帕的陈如玉虽然紧张,但心底却更多的是激动!
三月十五日辰时中,在侯府的人来陈家接人之前,还在房中的绘娘坐在梳妆台前,身后月樱在为她细细绾发。
月樱望着镜中的温婉女子,即使不施黛粉也依旧清丽可人,没长开的五官看上去显得稚嫩,但这更加衬托的她娇艳动人,明眸皓齿,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仙女。
月樱哀怨的低垂眼帘,六小姐要嫁进侯府当妾,她是六小姐的丫鬟,理应也是要跟着主子一同的。月樱从小就伺候绘娘,是以她看的出来六小姐并不是真心实意看待这门亲事的,作为六小姐的丫鬟,月樱也同她一样不开心。
“月樱,你怎么了?”许是注意到月樱的神情变化,绘娘担忧的看着她。
“六小姐,奴婢不知当不当讲……”月樱欲言又止,又担心说出来让六小姐难堪,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绘娘从镜中看到她皱着眉头的样子,倒是把她弄的噗通一声笑了出来,月樱这张秀气的五官真的很不适合蹙眉,看着反倒还让人觉得奇怪,“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见绘娘并无反感之意,月樱这才小心翼翼的低声低喃道:“六小姐,奴婢心中为您抱不平啊……”
绘娘闻言,并未出声,月樱眼角见到镜中的女子面色依旧平静,看不出任何涟漪,可这更让月樱心中难过,忍不住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小姐,奴婢虽只不过是一个下人,并不能插手主子间的事,但奴婢这么多年尽心尽力服侍六小姐,对六小姐是绝对忠心耿耿的!这一次圣上忽然传来圣旨,奴婢觉得真真儿莫名其妙,那靖安侯与小姐您向来素不相识,为何圣上会……”
月樱没再继续说下去,就被绘娘厉声打断,“够了,别再说了!”
“是奴婢僭越了,还望六小姐莫要见怪奴婢。”月樱见着绘娘脸色已有隐忍的怒意,连忙识时务的闭嘴不再多说。
“你说的也没错,可这圣旨却不得不从……如今也只能听天由命了。”绘娘冷静下来,想着月樱方才那般说也只不过是为了她排忧解难,自己还真不应该拿她撒气。
月樱望着镜中忧愁的绘娘,正想说什么的档口,却听到门外传来一丫鬟的急促而着急的叫喊声:“月樱姑娘,六小姐,侯府来的人马上就要来了,还请六小姐动作迅速,以免耽搁了时辰!”
“还请花瑶姐姐多待上一会儿,六小姐尚未着衣。”月樱被花瑶的这唐突的催促,给急的六神无主,慌慌张张的为绘娘绾好发。
因为是纳妾,所以形式并不能和娶妻的一样,自然也就没有凤冠霞帔。
月樱动作很快,不到半刻就搞定了,再在头上插上一根鎏金环珠梅花钗,就算大功告成,月樱在身后小心翼翼的询问绘娘,“六小姐,奴婢去知会外面候着的人了?”
“嗯。”绘娘简短的应了一声,月樱就整理好仪容,这才不紧不慢的走了出去。
“什么……”’事‘字还没说出口,从后面忽然就有谁拿帕子堵住了她的口鼻,月樱迅速的反应过来,拼命的挣扎,但身后的人显然是个男子,力气大的很,月樱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唔唔……”月樱两手抓着捂住她口鼻的手,身后的人见她不老实,一怒之下,往月樱的头上狠狠地打了一拳。
月樱吃痛的连泪珠都掉了下来,耳边听到那人小声地在说“别叫,否则杀了你!”的威胁话语,月樱毕竟是一个还是十几岁的少女,对会威胁到生命的事还是很恐惧的,当下就停止了挣扎。
后面的人见着月樱还算听话,朝另一个人使了个眼色,将月樱丢给他,自己则悄无声息的进了内室。
“月樱,你这么快就……”绘娘话音未落,就从镜中看到身后的男子满面狠戾的朝着她走来。
绘娘转过身来,便看到那人已经来到她面前,欲要大声喊叫,男人却极快的用帕子捂住了她的嘴。
“唔……嗯唔……”绘娘看着眼前的男子将她轻松的给提了起来,眼里皆是凶光,那种仿若侩子手的目光,绘娘害怕极了,开始距离的挣扎起来!
“妈的,给我放老实点!”男子见她太能闹腾了,这样一时半会儿根本带不走她,被逼的急了,男人揪着绘娘的发往雕花屏风上撞去,这一撞可足足把绘娘给撞的头晕眼花,接着便晕了过去。
男人将绘娘给扛在了肩头上,大步迈出了屋内。
在外边早已等候多时的花瑶在看到被扛在肩头上的绘娘后,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急促的对男人说道:“趁还未有人过来快走吧!”
花瑶等人将绘娘给带出了陈家,但想不到的是,刚走出来却被三四个人给截住了。
“你们是什么人?”花瑶见着眼前的这些人都绝非善类,且还掐在他们刚出来就围了上来,可见他们都是早已预谋好的!
“我们是什么人你无需知道,我们要的只是那位姑娘,乖乖把她交给我们!”为首的一个脸上有刀疤的面目可憎的男人,拿着长棍指着花瑶,恶狠狠的说道。
花瑶闻言,知道他们的目的只是六小姐,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是放了下来,但又充满疑惑这些人是谁?他们要将六小姐带往哪儿去?一连串的疑问来不及她多想,为首的那个男子又宠着她道:“小姑娘,我们不想伤人,把她交给我们就放你们走,要不然别怪我们无情了!”
“好,好……各位大爷饶命,只要各位爷肯放过我们,我都听这位爷的,寿喜,还不把六小姐放下,交给这位大爷!”看到男人那张狠戾的脸,花瑶颤栗的就将绘娘给推了出去,反正她也是听从陈如玉的吩咐将六小姐带出去的,如今有人横空来为她做这事,那她就把这锅扔给他好了,就算到时候发现六小姐不见了,只要陈如玉不说,那么这事就绝不会查不到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