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打完一场球，方觉夏抱着篮球回了家，一路还心情很好地哼着歌。
夏日傍晚的风吹得人醺醺然的，种在院子里的梅树挺拔地站立着，笼罩在一片淡淡晕红的霞光中。
身材高挑的少年轻轻踮脚，不费力地就摘到了枝头垂着的那颗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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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我回来了。”
他朝屋子里招呼。
“哎。”老人家出门来应了一声，表情有些着急。
“阿觉，”外婆唤他的名字，问道：“你知道简栋去哪了吗？本来想打电话问问的，可这会儿又找不到老花镜了，看不清呀。”
方觉夏皱了皱眉，“他没回来吗？”
外婆摇摇头，“没呢，下午的时候就出去了。”
“行，我知道了。你别担心，我先打个电话问问。”
方觉夏放下篮球，把外婆扶进了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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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已经摆好了热腾腾的饭菜，比往常还要丰盛一些。一看就知道，外婆这是为了简栋特意准备的。
简栋他们家和方家是邻居。方家在这住了好几代人，简家是在方觉夏升初中那年才搬来的，算起来也有好几年了。
都说远亲不如近邻，两家人住得近，关系自然也好。正巧简家父母昨天出差，要去好一阵子，就把简栋托付给方家照顾了。
结果那家伙居然来都没来。
正拿手机准备打电话，方觉夏忽然看到了简栋给他发的微信。只不过他先前在打球，一直没顾得上看。
简栋是这么说的，隔壁班的某某今天过生日，特意邀请了他，所以今晚就不到方觉夏家里来吃饭了。
看着这条文字，方觉夏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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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电话问了吗？”外婆在问。
“嗯。”方觉夏闷闷地应了一声。“简栋说他今天不过来了。”
“他上哪儿去了？”
“说是出去玩了。没事的，他那么大人了，又不会把自己弄丢。”
少年赌气地说，一屁股在餐桌边坐下来，给外婆递碗递筷子。
两人就这么吃了丰盛的一餐，只是方觉夏感到有些食不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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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过后又是许久。方觉夏还抽时间洗了个澡，这时，时钟都快要指到十点的位置了。方觉夏看了好多次手机，都没再收到过简栋的短信。
他又不愿意打电话过去催促，简栋最是没有耐心的代表，和这个年纪的大多数男孩儿一样，听不得别人的念叨。方觉夏可不想去讨那个嫌。
然而，简栋的消息没等到，简栋他妈却主动地把电话打到方觉夏手机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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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是阿觉吗？我是简阿姨。”
简栋的父母都是搞科研的，方觉夏经常觉得奇怪，两位沉稳、文质彬彬的技术人员，到底是怎么养出简栋这么一个儿子的？简栋是那种特别招摇的性格，走哪都拈风惹火的，和他家人完全相反。
这电话一接，方觉夏就有种不好的直觉，他估计简栋他妈是打来查岗的。
“简阿姨好。”
果不其然，简阿姨接着问道：“你们都吃过饭了吧？我打不通简栋的电话，想着他可能手机没电忘了充了，所以问问你。”
“嗯……我们吃过了。”
“简栋呢？方便的话能让他接个电话吗。”
“呃，阿姨，他……”
方觉夏在这边支支吾吾的，半天也没“他”出个结果来。
他本来就不是擅长撒谎的性格，谎话还没出口就耳根子红个透了，以前还总被人笑跟个小姑娘似的。
“他不在吗？”不愧是亲生的，都说知子莫如母，简栋他妈一下就回过味来了。
“那小子是不是根本没去？跑出去玩了？”
方觉夏只能硬着头皮“嗯”了一声。
不得不说，简栋平时一直都被管得挺严的。就家里有人看着，跟面前守着他，都能时不时翻个小浪。这会儿好不容易没人管他了，指不定要怎么在外面兴风作浪，出了家门，皆是简大少爷的天与地。
电话那边的简阿姨着急了起来，“我这也联系不上他，都一晚上了，我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打电话过去说是关机了。”
方觉夏三两下穿好了鞋，正值夏日，入夜后气温也不是太凉。他穿着一件T恤就出门了。
“简阿姨，你别着急。我这就出门去找他，简栋之前给我发了消息，说是去找同学玩了。等会儿我让他给你回个电话。”
简栋他妈在那边连连道谢，估计她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出差把自家孩子托付给邻居照顾就算了，偏偏简大少爷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主儿。别人方家的小孩儿也是十六七岁，和她简栋都是同龄人，结果大晚上的还得替她去找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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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觉夏连着问了好几个人，才弄清楚今晚过生日的到底是谁。
是隔壁班的班花，一个挺漂亮的小姑娘。方觉夏和她不太熟，但是听一起打球的哥们儿说过，她似乎有意要追简栋，今天把他叫过去给自己过生日也就是为了这个。
简栋在他们学校里很受欢迎，应该算是校草级的人物，成绩好、人长得帅。班上总能听见小姑娘红着脸悄悄讨论他，说是特别像最近当红的某某鲜肉。
但方觉夏私心认为简栋比她们说的那个流量明星好看多了。
总之，简大少爷的女朋友就从来没断过，真是应了那句话：换女友如换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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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的小班花过生日的地方是在一家ktv里。
按理来说，他们都是未成年人，这些娱乐场所根本就不允许进的。但是十八线小城市哪有人管这些，老板巴不得他们多多消费，只要不出大的乱子，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越是这种风气盛行，这些高中生们就越是会玩，比起来也不差真正的成年人多少。
在进包厢之前，方觉夏已经差不多有个心理准备了，他虽然不怎么来这种地方，但多多少少都是听过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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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再有一万个心理准备，方觉夏也没想到自己一推开门就看见简栋在和别人接吻。
——准确地说，是在被别人吻。
吻他的倒不是别人，就是那位趁着生日会想对简大少爷展开追求的隔壁班花。简栋半靠在沙发上，看着没有回应也没有拒绝的意思，一只手懒洋洋地搭在姑娘的腰后。
能看到的是桌上已经摆了很多空酒瓶了，一屋子的半大孩子都处于喝醉了或者半醉的状态，有人断断续续地起着哄，还有的人拿着手机在拍。
方觉夏的脸一下子就垮了，要不是答应了简阿姨要把简栋那小子给找出来，面对着这一屋子的不像样，他绝对转头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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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方觉夏走到两人身边去，尽量用自己最冷静的情绪叫对方的名字：
“简栋。”
那两人一下就分开了，看来都是喝了点酒的，姑娘那小脸红扑扑的，确实好看。简栋呢，面上虽然不显，眼神却是明显茫了，凑近点闻身上满满都是酒气。
坐着那人的视线在方觉夏身上聚焦了一会儿，才认出来站自己面前的人是谁。
“阿觉，你怎么来了？”简栋痞里痞气地扯起嘴角冲他笑了一下。
他完全不顾刚跟自己亲热过的隔壁班花也站在那儿，直接一伸手就把方觉夏给抓过来了。
简栋个子高，快要一米九了。但是方觉夏也不矮的，他毕竟爱打篮球，再怎么也是接近一米八的高个儿。偏偏就能被简栋轻松地给揽住了腰。
方觉夏倒是也没怎么挣扎，趁着力气把简栋给拽住了，让他搭着自己的肩膀站起来。
隔壁班花略带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我是他邻居。”
邻居又怎么了？就能来生日会拐人了吗？隔壁班花的眼神更疑惑了。
方觉夏就又多加了一句：“他妈让我带他回家。”
不对啊，方觉夏自己也在琢磨，这话怎么越说越奇怪了。
算了，看小姑娘那醉酒劲儿，估计得要好一会儿才能明白过来了。
方觉夏也懒得再解释，直接拉着简栋就走了，连头都没回的。
也不知道那家伙到底喝了多少，脚步不算太飘，走路也还挺稳的，就是老耷拉着脑袋往他的颈窝那儿蹭，鼻息热热的，混合着酒气的呼吸扑在那块敏感的皮肤上。方觉夏感觉他半边身子都要麻了。
一直到出了ktv，方觉夏才一把把对方给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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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我知道你自己能走。”方觉夏知道自己的语气有点重，简栋只要还有一分清醒，就能听得出来他现在是在生气的。
简栋不得不站稳了。
“怎么了？”
“还问我怎么了，你知道现在都多晚了吗？出去玩就算了，电话也打不通，简阿姨急得都问到我这里来了。”
“我给你发了微信的。”对方还在试图辩解。
是，微信是发了的。
知道你是出来玩，所以我都没敢打扰你，可是……谁能想到你所谓的“玩”，都是些什么事呢？
方觉夏满脑子都是质问，可他说不出来，也知道自己没资格去说。
他闷闷地咬了下嘴唇，负气地一转身就走。
简栋只能跟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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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生气了吗？”
“……”方觉夏不说话。
“阿觉？”
“……”还是不说话，继续往前走。可方觉夏心软了。
“……”
怎么不继续说了？
方觉夏发现后边没声音了，扭头一看——人呢？简栋不见了！
他正准备着急，却看见那人从旁边一家24小时便利店走了出来。
看清对方手里拿着什么以后，方觉夏愣了一下。
简栋拿着的是两个冰淇淋，是方觉夏一直都很喜欢吃的那款，两人一起放学回家的时候买过很多次。
而这是方觉夏第一次见到那家伙有点紧张的样子。
冰淇淋被递到方觉夏手里，还贴心地撕开了外层的包装纸，最顶上的奶油在夏夜里暖熏的风里缓缓融化，一阵甜味袭来。
“别生气了好不好？”简栋说。
他以为是自己喝了酒，才让方觉夏这么生气，便想着买来那人最喜欢的冰淇淋来讨好。
十几岁的男孩儿有一张最青春的脸，看着人的眼神真诚无匹，拥有的也是经年岁月里最纯真、最动人的力量。
方觉夏哪里还气得起来，他觉得简栋实在是太过分了，就是算计好了能吃定自己，才敢次次都这样无所顾忌。
见他表情缓和，简栋得寸进尺地要求方觉夏别把自己喝酒的事情告诉他爸妈，也就是利用着那张好看的脸，在冲着一个惯着他的方觉夏撒娇耍赖罢了。
而方觉夏能说什么呢？
他总不能说实话，总不能质问简栋：你为什么要和那个姑娘接吻？你是不是也吻过其他人？除了接吻还做过什么？
……
然而他什么都没说。
只接过冰淇淋，默然地垂下视线。淡淡道：“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