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政答：“嗯。”
她便也答：“嗯。”
两者很兼容地冷清。
过会，内里有脚步声，又是几件文件的翻动声：“我是此处队长，薄有锋。原先职位为主席保镖。”
主席保镖？职位够高，连朝政也不得不多看她一眼。
主席保镖，来这么小个地方，屈尊了？
“其余人呢？”
东侧一声吱呀，便是季洵之恰巧自此时现身。她够有礼，便歉意地陪笑，道：“对不住，我是季洵之，是来这的特派员。”
林清野未想到事便是如此巧。他方才看的便是队长？女人？他也抓了脑袋，道：“……我、我是林清野，原先508的。”
508小组算是出名，而林清野在丹巴县也算得上是战功累累。怎么也该排上名号罢？殊不知仅朝政识得他，稍稍敬畏他。
季洵之是外行，根本不懂。
薄有锋则将正眼扫过来，她生得分外不食烟火气。有几岁？看起来不甚晓得，只晓得眉眼够淡泊。
这般似乎水墨画出身的女人，也去做主席保镖？
她似乎不记前嫌：“这往后此处一切事宜，由我包拢监测。”
“是。”林清野同朝政应。
“……是？”季洵之慢了半拍，她不晓得警方是如何相处，薄有锋一眼便瞧出她这一隔路。
“灵异专案组获国家批准，自丹巴县做试例，主勘察市民汇报些与灵异沾边、且扰乱公共秩序的事件，以最大程度确保人民幸福。”
最近国家过大寿，改革也变多，这便是改革之一么？谁也不晓得。
女人淡道：“也便是说，这案子里头不论是人是鬼，我们都需抓捕归案。仅是寻常现象不必多虑，但有蛛丝马迹，定顺藤摸瓜，晓得了么？”
“晓得了。”季洵之柔声。
女人凉的嗓却一转：“至于胆怯者，连这不明不白的鬼也怕，做什么刑警？滚去做笔录罢。”
这话意味太明显，朝政将眸光瞥给林清野，季洵之则依旧看着薄有锋。
林清野被暗地里怼了一把，这才看见女人手中的便是他的“建议书”，脸顿时都丢尽了，似乎连脖子也红透。
“我们现已归入国家保密人员内，我们需对灵异专办组保密——无论什么，我们在灵异专办组内工作，或是案件，案件过程，案件之中去过何处？抓到谁？皆不可外露，晓得么？”
关于这国家保密人员，是有一合同。此时两位男人已然签过，薄有锋呢？应也签过。唯一并未签过的便是季洵之了罢？薄有锋将眼光观过去：“签了么？”
季洵之轻轻笑道：“签了。”
季洵之不甚适应警局环境，薄有锋也是新来这县城内，首当其冲都是要了解的，但林清野只一个，他被季洵之拿走，薄有锋便只得独身去了解。
那生得如此倾城的女人，竟不要合群么？
季洵之便邀她来，一齐了解。
先是警局，警局薄有锋多半已然探完，林清野为确保效率，便开自己车，带她们二人自丹巴县转转。
丹巴县是常青园的分县，也是得了名的鬼城。不仅如此，县城外乡村也有闹鬼居多。
鬼还晓得移居，通常今天一乡村报案，明天另一乡村便报同样的案。
每日里，这现代社会都因鬼而人心惶惶，成何体统？于是便有她们这一灵异专办组，亲身探入鬼穴内，来解释这一切。
林清野是土生土长的丹巴县人，丹巴县是蒙古自治县，于是街巷立着的招牌上也有蒙文。
现仍是夏，开了车窗便有风来，林清野那旁窗开着，气氛太过重了，压人不上气，他便浅浅哼几句蒙文出来缓解气氛。
“你认得蒙文？”薄有锋问。
这恰巧也是季洵之想问，她也轻柔地将眸光投过去。
林清野边开便车，边答：“我是这土生土长的，学过一点，能说是能说，但是不会写。你没听出来我嘴里一股涮羊肉味么？”
车顺县城绕一大圈，再顺着个个小巷朝内走，季洵之将车窗开了些，将头轻轻地探出去看风景，薄有锋呢？
她不开窗，因身上凉透么？
似乎分外寂寥。长身的，便只一身影。车由上午走至临将日落，她拥有的仅是愈发拉长的影。
她有心事，正如林清野，他眷恋再去做刑警。
这车上每个人都心事，季洵之看似没有，却也时不时地看腕上的表，惆怅似的将眸光阖过去。
一次又一次。
今日是阴历十九日，——您的位置信息已被获取
薄有锋并不合群，她似乎在想甚么，过了片刻，车到警局，她便下车。
季洵之方未下车，还央着林清野再兜一圈。于是薄有锋立在警局门前等，等他们兜完这一圈再回来。
回灵异组时已然天黑，粹透黑的夜便似乎薄有锋的眼，他们回专办组后，便有朝政的声。
“你们终于回来了。”他的语声沉：“刚才有案子了，是我们的。”
“人走了？”这时女人才似乎归原状，淡淡地持一捧无法为旁人触碰的风情。
朝政点头：“走了有三十二分钟，记录在电脑里。”
薄有锋去看，林清野便也同季洵之凑过来。
朝政的电脑有记录，此时还保存有录音，一拨通便是一年轻的嗓。
“奶奶，请说。”
另一位嗓苍老又干瘪，似乎老妇，幽幽地道：“我是来报案的……我家达达丢了。”
“达达是您什么人？宠物？”
“他是我儿子！他被萨摩达抓去了、……萨摩达、萨摩达它怎么还抓人呢！我们一家信萨摩达，一家都听萨摩达……”
一阵脚步，而后有新的年轻的男人声音：“奶奶，您儿子是哪里丢的？能说一下么？”
“我哪里知道！我个老太婆命苦、这东西派鬼火来抓人……谁晓得！谁晓得它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妖怪！我们达达三天前还说要去祭坛看看它，……他不会就被萨摩达当鸡吃了罢？阴十九到了，他还说去周老爹买个鸡……不会罢？……不会罢？达达不会空手去祭坛，被当鸡吃了罢？”
“奶奶，我们谅解您的心情，但是能不能冷静些？将事情说明白些……”
“……我悔啊！悔！我看我就是着了魔，才信这妖怪……我们供它这么久，每逢阴历十九便杀鸡卤了给它吃……”
“您住什么地方？”
“八里屯。”
“您叫什么？”
“何美霞。”
“您的儿子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三天前。”
“好的，我们已经立案。”
接下来这老人便似乎着了魔，又说：“……我是来这报案的，我家达达丢了……”
抛开灵异鬼怪层次来讲，这便是一失踪案，刑警大队已然连夜赶去，灵异队呢？薄有锋道：“八里屯离这多远？何时到？”
林清野回：“大约几里地，离这不远，开车一小时能到。”
“我们去么？”季洵之问说。
女人淡淡答：“去。”
于是风尘仆仆刚回来，又带走了人一起走。
这回朝政也在，他带一手机，随时连着数据。
“队长啊。”车上黑沉沉的，林清野便将头上的灯拨开：“大晚上的，会不会闹鬼？”
季洵之胆小么？她轻轻地侧耳听，无关于她的事，她向来是不插嘴的。
“闹。”薄有锋道。
车外阴暗，她便也阴森森的，似乎深夜恐怖电台内的主持人，这时该放一沉重音乐搭她醇透嗓音：“闹胆小鬼。”
胆小鬼？
林清野晓得这是讽他，只好不贫地讲：“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胆小鬼？我胆子大着！怎么讽刺我？”
季洵之自一旁，琥珀的眼也清澈透：“林郎，队长什么时候有说过你是胆小鬼？”
车缓缓驶入乡村，乡村路上都陡，都是土路，因路上无人，林清野便开了长灯。
长灯一般都闪过往来车，所以见着车时，林清野还是将灯切短。
终于进了八里屯，他下车小解，还寻人搭伴，回来后仍旧如常，朝前头继续开车。
现下警方到哪？此时一户家门前都是警车，林清野用的自家车，便方便藏些，进一处树下，四人就都下去。
薄有锋做队长，走至最先，她手上并未依仗些甚么光，朝政便将手机调至手电筒状态。
走，走，走。一处堆积了鸡尸骨的祭坛，遭侵犯后，萨摩达三个大字似乎也亮透。
都沾上残余的水。
挨家挨户地问话，警方这是查到第四家。以往问几家，这几家都供“萨摩达”，都有忌讳，不自夜间讲话。
而第四家也供萨摩达，一听有人出事，禁不住地便念叨萨摩达无肉吃了，要夜间吃人的，连祭坛也要他们拆了，说不供了不供了，回头锁了门便死活都不肯出来讲话，说是避“晦”。
夜里天深透，刑警这一旁便似乎都做是农家的砖头，要嵌入墙内做是墙头。
几个人都将背靠至墙旁，低低地议论什么。他们没法进去，五人便只好堆在外面，听先头的人员敲门又敲门，说话又说话。
薄有锋她们刚好赶到，方一见着，入目的便是一人站墙边敲谁房门，这只一漆黑背影，还反着些许光，活脱脱似鬼。
这一下，直直将林清野唬了一跳。
这的队长是林清野的旧相识，两人见着，方紧紧缩在队中间的林清野便离队，朝男人一撞，道：“兴哥，那爬窗户上的，队员啊？”
赵绍兴朝这头抿目光，见着是林清野也与他叙旧：“是啊，老林，你也来啊？最近高就何处啊？”
他们的口音也带些涮羊肉味，便似乎是北雪原那旁的大碴子味一般，都是极其仿生的形容。
季洵之听他们讲话，便似乎是听两个涮羊肉讲话，她跟在队后，恰巧入了门，背后虽冷，但她也丝毫忘了此地阴森。
这地闹鬼么？瞧起来合理极了，无灯火，夜了便天黑，鬼怪不来这避烛光，还去哪？
话题遭挑至薄有锋这头，她答：“我们是灵异专办组。”
保密呢？怎么暴露？连季洵之都晓得的道理，她险些要过去掌住薄有锋的唇，叫她这幅好唇暂且莫说话。
赵绍兴看往这头，眸光似乎也含住了，腼腆地一笑：“你们也来办这案？”
“嗯。”
这下连朝政也将手电晃至薄有锋的唇上，神色似乎警告她。
女人仍淡淡伫立。
“怪不得老林这么遮遮掩掩呢，原来是进了你们灵异组，好福气！”过了片刻，赵绍兴看他们尚还不懂，便讲：“别紧张，我们都知道灵异组。”
——听他一讲，原是灵异组同刑警这旁以后相处的机会还多着，为避到时尴尬，同灵异组会有片刻交往的人也签保密合同。
基本上全警局，除却实在接触不来的，其他都晓得有这么个“灵异专办组”。
不过他们签的却仅是保密，而并非是国家机密人物。
“现在你们进行到哪里？”林清野有办案经验，他也得心应手些。
那人则叹气，讲：“我们来太早了，该明天次日来的。有些人不愿意给我们开门，怕染上什么晦，本来这一路能查不少地方，现在都被局限住了。这地的人都信那什么——萨摩耶？她们听见了有人失踪，便奸细的不得了，都晓得是什么萨摩耶作乱，我们搜了四家，四家都信那什么萨摩耶说她们供的鸡鸭鱼不够了，萨摩耶要用人血肉这类。”
“我还觉得可笑呢，萨摩耶有什么好怕？”有人提醒说是：“那叫萨摩达。”赵绍兴才笑笑：“萨摩达——，记得了。”
“她们都让我们把祭坛拆了呢，我们怎么拆？拆了回头又怪我们，闹去警局，我们怎么办？没有录音笔作证，这几个老太一哭，我们怎么办？这是破坏私人财产……我们走了四家，三家像这样都不出门，一家根本不了解情况，报案人也不肯夜里出门。”
灵异专办组总该按些灵异的来搜寻，如季洵之，便问：“他们祭坛何处有？”
何处有？赵绍兴抬抬眼皮：“都说顺着街走就到了，你们都这方面的，去看看？”
林清野朝他摇摇手：“有空常聚！”
赵绍兴摇摇手。
得了信息后，男人便急急地朝前跑几步，跟上大部队：“我们真要半夜去祭坛啊？”
朝政落在最后，他将车门拉开，道：“你怕？”
“才不怕！你林哥我是做什么的？”
他们每人都有配枪，这回是薄有锋开车，林清野先讲难受，便同朝政自车后。
季洵之则与薄有锋一齐坐，不过几分距离。
女人坐在副驾驶，夏夜车内空气闷，她无法耐忍，便开了窗。
他们正去找祭坛，车顺着街道缓缓开，薄有锋有吩咐过他们好生瞧这周边，有无祭坛？
看着，看着。
季洵之方要将窗盖上，这时，车内却有颤颤的牙齿互撞声。
这是什么？谁在打抖？
鬼或是人？在车顶么？或是车外攀附着？女人立耳。淡淡，淡淡，甩不掉。
“谁有听见牙碰声？”
无人应答。他们这车之中有镂空，除却主副驾驶之外，后面还有三个位置。三个位置之后则是后备箱。
若是有鬼藏去哪？
季洵之猛地将首扬去窗外，窗外并未有人影。
窗外无人，那便是车内。
“谁？”
薄有锋亦停了车，飞速抽枪回扣。那秀美女人则又猛地探了一根长棍，朝内里车内搂挑。
朝政也险些要侧头或回首。
倘若回首明晃晃便是一青白的女鬼呢？
还好挑住的并非鬼，而是一好面子打抖的林清野。
“你？”朝政松了一口气。
而男人则牙颤：“打我做什么？我又不是鬼，不吃人……”
“林郎，你不是说你胆子有大得很么？”
朝政自一旁摆弄着手机，薄有锋则自另一旁也罕见地应：“闹胆小鬼，果然是真。”
“不是，我是身上凉，身上凉才打寒战……”林清野小声地讲，他的身上莫名的的确极其凉，似乎窜进了鬼的魂火，有人要侵走他的魂。
由魂至身的发冷。
奇怪，方才分明还未有。
车又启动，走过片刻，此时车外却是明晃晃的白了。
几个碑子立一处，上面都写着萨摩达。
无数的生禽尸骨都在这停搁。这地是祭坛么？林清野险些软了脚：“这就是祭坛？我刚刚来过！……我刚才小解，来的就是这，…会不会，也沾晦气了？”
当时他甚么也未注意，连灯也未有，随意解了裤子释放过便走了，谁晓得是祭坛？他冒犯了？
那处遭他水液浸透姓名的碑，似乎也冷冷地讥讽他，反出几缕光泽。
——以下是作话。
并非紧张节奏的文章，多半还是很休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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