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玢随手翻开几册,全是通篇的恭请圣安,继而洋洋洒洒的吹嘘他多么的英明睿智,大魏在他的治理下如何的国泰民安,末了写着恳求陛下恕罪之类的乞语。全是废话,他毫无兴致的随手扔在一旁,吩咐道,“命庄望丞和严正尽快查办,凡乌敏学同党,即刻下狱。贪污百两者,斩!徇私舞弊、枉法者,斩!由庄望丞亲自监斩。”
“诺。”
“庄望丞将乌敏学的罪状列出来了吗?”他随后问道。
“刚呈上来。”安硕将一份厚厚的奏折奉给他,躬身道。
他接过奏本瞟了几眼,指尖在上面随意的点了点,隐含不悦道,“父孝夺情?乌敏学未给其父回乡守孝,是有不想权势旁落他人的心思,但就这点攻歼乌敏学不孝,太过荒唐。勾掉!”
“诺。”
他的指尖又顺着纸张往下滑了滑,看到一点哼笑道,“纵容妻子姚氏毒害儿媳蒙氏、斛氏。”他将奏本直接往御案上一扔,讥笑道,“姚氏乃一介区区妇人,原本不过是一乡野村妇,因乌敏学而得势,她能有如此能耐?”
他沉声道,“将它交给杜崇清,让他重新罗列一份。告诉他写紧要的即可,别如同庄望丞一般如此琐碎之事也都呈上来。”
“诺。”安硕躬身应道。
姜修若走进房内,便见郁俊诚无力的躺在床榻上,神情极为颓丧,还隐带一丝惊骇。她轻声走过去在他床沿边的锦凳坐下,轻声道,“侯爷?”
郁俊诚半晌才回过神来,溃散的眼中慢慢有了焦点,他呆愣的回道,“修若?”
“是。”姜修若柔声道,接过身后广丹递过来的温热锦帕轻轻的给他拭去脸上的汗珠、灰尘。细语道,“侯爷千万保重身子,我让灶房专门做了一份宁神安睡汤,侯爷喝了就早些歇息。”
“修若。”他望着眼前女子未施粉黛的面容和略微错乱的衣衫,心中动容不已。她恐是一接到消息就赶了过来,连梳洗用饭都不曾来得及。
女子朝他莞尔一笑,接过小丫鬟奉上来的汤碗,用汤勺微微搅荡了一下,然后舀了一勺,轻轻的吹拂两口,送到他唇边。温声道,“侯爷先用汤,上朝前用的朝食过早,现今身子恐有些饥饿。”
郁俊诚不由的点头,感觉小腹传来空寂的声音,他顺从的喝下女子喂给的甜汤,又吃了几个精巧的糕点。才慢慢的透过气来,他挥手让众仆从退下,拉着姜修若道,“修若陪我说说话。”
他见女子温柔娴静的面容,含笑的眉眼,慢慢的张开了嘴,“相府被抄了,乌相族人全被下了狱,府外贴满了封条,血迹喷的石阶、满墙都是,那血腥气人在巷道三里外都能闻见。”
他脸色略微有些发白,战栗的继续道,“今早陛下未临朝,内侍总管直接宣了众人退去,殿内立满了如同乌相府外一般的带刀青衣侍卫,他们面色凶狠,犹如罗刹。我回来时,还看见他们不断的去各府拿人,都是乌相的同党。”
姜修若等他舒了一口气,才绵声道,“侯爷不必忧郁,此事和我们永安侯府并无牵连。”
“可是?”郁俊诚眉头烦恼的凝结成川字,支支吾吾道,“前段时日侯府太过招摇。”
她轻声一笑,劝慰道,”侯爷大可不必。娘娘痛失麟儿,我们永安侯府乃失意苦楚之人,无人能道侯府差错。”
郁俊诚直直的睁大眼睛,呼出一口气来,拍着她的手背朗声道,“修若所言甚是!我怎会忘记宫中娘娘?娘娘此次滑胎,说不定就是乌后,乃至乌相所为。”
“侯爷只是一时没有记起罢了。”她迎了一句,继而神色略微游移,似乎是想说,但恐遭他不喜。
郁俊诚拉着她的手柔声道,“修若有什么不妨直说?我知晓你所言必是为了我们侯府,为了我。我感激动容还来不及,怎会埋怨?”
“那修若就妄言了。”她轻声道了一句,继续道,“修若想提议请侯爷上表为乌相求请?”
“这是为何?”他脸上满是疑惑,却未见不满。
“其一,侯爷本身仁厚,为其上奏更显嘉誉;其二,娘娘小产元凶乃我们猜测,毫无证据,绝不能因此给乌后、乌相定罪以免遭至陛下疑心,言我等揣测圣意;其三,乌相虽独霸朝纲多年,但在西州、北州蒙难之时,是他极力调运的粮草且斩杀了一批贪污军饷的官吏,以致战事捷胜。”姜修若慢声细语的说完,平静的等待他的回应。
良晌,才听他喟叹般的回道,“修若言之有理,我等宽厚之人的确不能让有功之臣的功劳被遗忘。”
“侯爷高义!”她笑着称赞了一句,只是神情略微有些奇怪。
“夫人,为何要让侯爷替乌相求请?”广丹不明就里的问道。
姜修若轻抚从园中探进长廊的一片海棠枝叶,沉声道,“我想证实一件事。”乌相,到底是不是先帝留给陛下的一方磨刀石。如果真是,那么陛下必不会太过深恨乌相,他筹谋的更深。或许乌相,只是一盘棋局中的幌子,他意在收拢兵权。
幼年,父亲给她和哥哥讲述太祖分封兵权之事时,就叹道,“太祖一生英明仁义,却偏偏给后世子孙的历代皇帝留下了一个天大的难题,也不知太祖当初是何想法,有没有后悔过。”但外祖父提其却道,“当年局势,太祖不得不如此行事,否则大魏初年将动荡不止,战乱横行。”
她当初不太明白,但现今略微有些感悟。大魏初建,各地混乱、各官繁杂、各将拥兵甚重,太祖皇帝为将天下尽快的稳定下来,不得不如此布划。他应该交代过后世皇帝此举为何,如何行事!
若一切果真如此,那下一个会是哪个府?
如是永安侯府,她要不要利用此次契机,调整计划。但就英国公府的这个景况来看,圣上绝对不会贬斥侯府,反而会优抚;且庄府的事情还未了结,她需如此行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