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说不可以的，被别人抢了先。
肖草莓没想到，傅时寒也在这里。
“不可以。”他果断地回绝了程稳，似是觉得不够，又重复了一遍，完整地，“你不可以喜欢她。”
说的时候，却看着肖草莓。
直到她毫不躲闪地对上他的视线，他才往程稳那边看去。
“我为什么不可以喜欢肖草莓？”程稳没有想到，他悉心遮掩这么久的秘密，就这么被暗恋的女生，和情敌，全知道了。
哦，还有暗恋的女生的情敌。
丁小妩安静地跟在傅时寒身后，看着肖草莓，有些趾高气扬。
仿佛只是站在他身边，就是莫大的荣耀和胜利了。
程稳不懂为什么场面会变得这么诡异，但他清楚地感受到了面前二人的磁场。
他必须去扰乱。
他要让肖草莓看到他。
“反正肖草莓是单身，我要追求她。”程稳本来打算跟肖草莓宣告，却被傅时寒截住了目光。
或者说，他在下意识地征求傅时寒的同意。
人的气场真的是个神奇的东西，有的人不发一言，就能让人感到压迫。
有的人语气无论如何肯定，如何铿锵，心里总是有些虚无。
“你确定？”傅时寒微微皱眉，不像生气的样子。
像在替好友错误的选择感到忧心。
“我……我确定。”程稳明显在强撑，气氛诡异得他有些受不了。
肖草莓又重新翻开书看了起来，将这站着的三人排除在世界之外。
“听上去挺犹豫的啊。”丁小妩也觉得尴尬，想要插上话。
虽然并不那么高明。
“没有，我很喜欢肖草莓的。”程稳后退一步，从傅时寒的目光里挣扎出来。
相比起来，这里只有丁小妩让她觉得轻松。
没有那种一眼就被看穿的压迫感。
尽管心里知道，他的把戏在那两人面前不值一提，但他就是保持骄傲。
像个跳梁小丑，在别人早已澄明的眼里表演既定的情节。
“所以你是特意来跟她表白的吗？”丁小妩也明显放松了很多。
她爱慕傅时寒无疑。
只是她在他面前，确实时常会有想落荒而逃的冲动。
她把他当作神灵摩拜。
他不在时，她日夜挂念祈求，他可以出现，或是仅仅看她一眼。
沐浴过他的福泽的人，她都嫉妒。
但是当她真正站在他身边，和他对话，与他对视。
她突然深刻地感受到自己的渺小和浅薄。
有时只是下意识地思索，但一想到身边的人是傅时寒时，她就懊恼自己怎么会辗转这么不够格的想法。
万一被他窥探了呢？
丁小妩从一开始就感受到傅时寒的心不在焉。
虽然是他主动搭讪的，但是他的眼神从未在她身上聚焦过。
她总觉得他是在用身体里另一个比较低档的人格，在同他不感兴趣的人交流。
她害怕，他对她的不上心，只会日益变得理所当然。
这对她的爱慕一点都不友好。
所以她得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深刻起来。
她当然不知从何做起，于是下意识地，她在模仿肖草莓。
她自己都没想到，她视作仇敌的人，竟然会在无形之中，影响了她的一言一行。
“我本来还没打算那么快表白的。”程稳听到那纯情的两个字，心里竟有些奇异的荡漾。
他摸了摸后脑勺，“但是，草莓她早就发现我了，我就一不做二不休，嘿嘿……”
说完，他还不好意思地露出傻笑。
丁小妩脸色有些难看。
她对程稳没有任何好感，但是对他喜欢肖草莓这件事，并不是那么爽快。
女生是个很神奇的生物，尤其是在对待女生方面。
好朋友之间尚且还有各种竞争和暗流，更何况是两个情敌之间。
在爱慕的人面前，看到情敌被别人痴痴地爱慕，可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她巴不得肖草莓出尽所有的丑，在这世上都无地自容。
可惜，她越是愤恨，她就越发现肖草莓的不屑和矜贵。
这让她越发恼怒。
“是吗？那肖草莓还挺注意你的啊。”她讪笑一声，观察着傅时寒的脸色。
那突然的凛冽只是一瞬间，但她还是捕捉到了。
“我以为她一直对时寒很痴情的。”丁小妩话一说出口，就后悔了。
她明显地看到傅时寒倏然紧绷的后背，还有向她发出的冰霜利刃。
她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也没有吧，我看草莓就是喜欢着玩玩。”程稳否定着丁小妩的话，却和她在意图上达成一致了。
其实他们都明白，自己身上的不可能性有多大。
只是那一份喜欢，谁也不舍得放手，就互相成全一个可以坚持的借口罢了。
因为他们所爱的人，都过于冷。
肖草莓像是完全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对他人的交谈充耳不闻。
她也没必要装作不愿听的样子，她确实是不愿意听。
“肖草莓，你就别装矜持了。”见傅时寒一直没说话，丁小妩转向一个能挑起他的人。
果然他回看了她一眼。
丁小妩也没在意那眸子里的情绪，径直自己开心雀跃了。
她觉得这招是有用的。
“程稳那么喜欢你，你都不表示一下吗？”她得到鼓励般，走到肖草莓面前。
离傅时寒也近了很多。
她心里有些紧张，掩饰地去拉肖草莓的手，“反正时寒也不喜欢你，我看程稳也不错啊。”
“是不错。”肖草莓径直挣开她的手，有些强硬，但也没忘了礼貌。
她眼睛都没从手里的书上移开一下，敷衍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我在跟你说话。”在喜欢的人面前，说话被另一个同样喜欢他的女人忽略，是一件比流血还要难以忍受的事情。
丁小妩的小姐脾气上来了。
“你有没有礼貌啊？”她伸手就扯掉肖草莓手里的书，随手扔在草地上。
“你不觉得在别人跟你说话的时候，自顾自做自己的事情，很没有家教吗？”
她趾高气扬，语气里满是对自己家庭的骄傲。
她富有，貌美，尊贵，即便在感情上一再被忽略，她也是羞于承认的。
甚至用更喧嚣的自傲来证明自己。
但是她有个词把肖草莓刺痛了。
——家教。
“你很有家教。”肖草莓突然看向她，没有变化的语气，没有变化的神情。
但你知道，她发怒了。
“你很有家教，家里人告诉了你很多道理。”她把原文书从地上捡起，“但你算个什么东西？”
没人听到过肖草莓攻击谁，丁小妩是个先例。
即便是何清恬，她也是尽可能怀着悲悯的心情对待。
她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太明白什么叫做身不由己了。
虽然她看上去是个无根的人，但是她心里的底线和原则，比谁都坚固。
“就是因为你喜欢傅时寒，所以就要这么难看地去攻击另一个人么？”她毫不留情地审视这个不沾阳春的大小姐。
总会有人给她审视，不是她肖草莓，以后也会是其他人。
她本来对他人的品格没有兴趣的。
“为你好，我建议你别在3班读书，甚至别在A中读书。”她讪笑，像毒蛇吐信。
“因为你愚蠢，所以你家人想方设法要把你往精英的方向推，你看到身边的人都很优秀，所以沾沾自喜，认为自己跟他们是同样的水平。”
肖草莓的眼神突然变得柔和，她不愿意在中伤别人的时候，加入个人的厌恶。
这样显得她说的话，既不客观，又不可信。
“但是，毫无天姿的你，就算在济济人才中，不努力，仅凭错误的认知，是不会有什么进步的。”肖草莓没有看她，径直拉住程稳的手，“愚蠢还是愚蠢，浪费你的家教。”
她朝程稳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尽管虚假，但还是能惹到傅时寒。
“我们走吧。”她柔声说，脚步还没迈开，身后的人意料之中先开了口。
“你敢走一步。”傅时寒皱眉，声音很冷，“我把你的腿打断。”
“你再走一步试试看。”傅时寒抬脚往肖草莓那走了两步。
不知道，是在威胁肖草莓，还是在威胁程稳。
但这两人都没再动作了。
傅时寒勾起了嘴角，又迅速放下。
但还是被肖草莓捕捉到了。
在他只要再走一步便能走到肖草莓身边的时候，肖草莓突然迈着步子走开了。
“我们走吧。”她也扬起天真的脸，看向程稳，“你不是要和我表白么？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
那甜腻的语气，倒像极了丁小妩。
不知为何，丁小妩对肖草莓，就会给人模仿的感觉，但肖草莓刻意学丁小妩的语气习惯时，让人觉得，十分讽刺。
“嗯，好！”程稳有些受宠若惊，她突然缠上来的手，给他肌肤一阵高~潮。
“程稳。”傅时寒早已黑了脸。
谁也不喜欢被人用行动公然打脸，何况是他。
他的傲慢，是生之骨。
听他语气，就知道他动了怒。
但是程稳，有了要燃起气焰的理由，他喜欢肖草莓啊，他喜欢那个女孩。
“你又不喜欢她，还不让别人追了吗？”他也顿住脚步，回头对傅时寒说。
“还是说你发现自己又喜欢她了？”他突然讽刺地笑了，轻轻拍了拍肖草莓的手。
“我先跟他解决一下，可以等我吗？”程稳转头，温柔地对着肖草莓。
她其实不喜欢这种略显矫情的对话，可是他很真诚，她没有底气去不屑。
“我不想等。”半晌，她摇头。
眼神晶亮地看着傅时寒，“为什么要跟他解决？我跟他又没什么关系。”
让程稳跟傅时寒解决，无疑是让她放弃一把好用的刀。
她知道傅时寒的能力，唬住程稳，绰绰有余。
她不能让他有了两个将领，而自己的阵营空无一人。
这场仗，她一定要赢。
“你要跟我表白，主角就是我跟你。”她对程稳说，眼睛却看着傅时寒。
“跟旁人都没关系，你是喜欢我，不是因为被别人允许才喜欢我。”
她一顿，终于转头，“是么？”
“是……”程稳僵硬地点头，有种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但是他不愿意承认的。
就算心里早就意识到，一直被傅时寒牵着鼻子走，但他一直没有承认过。
当然也不会承认，会被肖草莓牵着走。
即便有争论，他也可以辩驳成是对珍爱的女人的纵容。
他程稳，不比傅时寒差。
一点都不。
肖草莓把他紧握的拳头，轻轻揉开，“要不是跟傅时寒做朋友的话，你本来可以是个很开朗阳光的男孩子。”
程稳倏然紧绷。
“一直被别人的光芒给边缘化，这对从小就被捧在手心的你，很残忍吧？”
肖草莓是真的怜悯他。
她眼里甚至泛着水光，看他时有溢出来的同情。
表现得像傅时寒身边是什么地狱一样。
可她把程稳刺伤了。
“没有，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他突然有些激动，用手指了傅时寒。
看到他深沉的脸色时，程稳下意识地惊惧，收回了手。
他像是在说服自己，“我本来就是这样，不是因为他！什么光芒不光芒！我从来不在意这些好吗？”
他据理力争，换来三个人的同情。
就连丁小妩，都用那种羞辱的眼神看他。
她凭什么？
“我说了，我没有因为傅时寒被边缘化！你们看不到我在学校多受欢迎么？”
他有些狂躁，用力抓了抓自己的发，“你们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
丁小妩有些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气吓到，下意识后退一步，想往傅时寒身后躲。
她往身旁一抓，却抓了空。
傅时寒撇她一眼，微微往一边躲了一下，随即看向程稳。
丁小妩心里一颤，立刻转头看向傅时寒。
她看到他眼里酝酿的风暴，眸子暗了暗，随即紧抿了唇。
她怎么会看不懂他的利用呢……
“没有不相信你。”肖草莓安抚地抓着他的手，有节奏地轻拍。
傅时寒的视线又移到他们交叠的手上。
倏然皱紧了眉，紧握的拳头，指尖泛白。
“好孩子，放轻松好吗？”感受到程稳的紧绷在她的安抚下慢慢松展，肖草莓笑了，“我们先离开这，好不好？”
“唔……”程稳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低着头，偷偷往傅时寒的方向看去。
看到他在看肖草莓，程稳弱下的气愤又烧了起来。
“我们走。”他主动反握住她的手，挑衅地看了傅时寒一眼。
然后搭上了肖草莓的肩。
果不其然，傅时寒的眸色更深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