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密密麻麻的都是合成人,一双双眼睛散发着幽异的蓝光。负责运输的安保人员拿出了专用的扫描平板开始扫描,合成人的眼球是它们的合成人的“身份证”,上面录入着每个合成人的编号和生产批次,所以只需扫描一下就能知道是否所有合成人都上了车。
“全员到齐,货物装载完毕。”扫描平板发出语音指示。
合成人装载完毕,安保人员关上车厢的两扇门,插上了插销。
车厢里陷入完全的黑暗,只有幽幽的蓝光。
我听到货车的发动声,然后车就开动了。我和L一直牵着手,享受这难得的亲密接触。L是我给他取的简称,我一直觉得叫他LA0109太过疏离,不像是普通恋人间会叫的,于是在没有他允许的情况下,擅自给他改了名,但我心里也在想,会不会他心里也会偷偷叫我“S”?
这就无从得知了,因为我们不能互相说话,也无法用眼神交流,我们的眼中永远是一片冰冷的蓝色,靠的是同类之间的心心相惜。
十五分钟二十三秒之后,车子突然紧急刹车,然后我听到一阵枪声,这声音非常近,好像就在车厢外。
五分钟后,车厢门被打开了。
我看见那五六个男人,有亚洲人也有欧洲人,但他们的眼神里皆闪烁着嗜血的光芒,好像猎人看见了猎物,而他的枪已经瞄准了尚且懵懂的猎物,眼中是志在必得。
合成人守则第一条——永远不能伤害人类。
所以他们才敢如此肆无忌惮,他们压根就不担心它们会反抗。
世界性的贫富差距形成之后,贫穷使得越来越多人涌向发达国家,在发达国家工作不仅可以拿到更多的工资,也能获得更好的福利。但是发达国家的暂居证哪是那么容易就拿到的,他们只要有用的人。
那怎么办呢?穷人自有穷人的办法,有人藏在越境车的后备箱里成功穿越国界,有人藏在游轮里远渡重洋上了岸,就这样无数人经历千辛万苦偷渡到了发达国家,成了“黑户”,但就算在发达国家捡垃圾也比在自己国家挨饿受穷好啊。这些人,做小偷的有,做妓女的有,做罪犯、杀人犯的更多,进了监狱还能管饭呢。也是这群人,憎恨合成人抢了他们的工作,私底下建立了反合成人协会,且规模越来越大,于是其中的一些激进分子开始猎杀合成人,于是有了今天的事。
“哟,还不少呢!”其中一名暴徒兴奋地说。
为首的那个欧美壮汉一挥手,说:“兄弟们,上!”
几个人上了车厢,开始了他们的屠杀。
他们手里拿着十五厘米长的刀,插进了最前排的合成人的头部,从眼部插进贯穿整个颅脑,一边动作一边咒骂着。眼睛是合成人最脆弱的地方,从眼睛插入最简单省事,眼睛之后就是控制合成人行动的主脑。
一个又一个、一排又一排合成人悄无声息地倒下,甚至没能说一句话,因为我们在上车的时候就已经被设定进入半休眠状态。
我面前的那排合成人也倒下了,其中一个就和我在同一层工作,他是卖高级化妆品的,经常对着那些爱美的富太太笑得很开心,所以销售额很高。
轮到我了。
我握紧了L的手,眼看着刀尖离我的眼球越来越近,合成人并不需要眨眼,这是多此一举,所以我看得很清楚,那刀刃泛着冷光,好像在宣告我的死亡。
不,我还没和L说过话,这是我唯一遗憾的事。
突然,身边的L推开了那人,挡在了我身前。
他为什么可以动?我看着他,突然心境平和了起来,如果能和他死在一起,那也是好的。
“怎么回事?”我们这边的动静引起了其他几人的注意。
“好像是开机了。”那人挠了挠头,最终下了这个结论。
“别耽误,赶紧的!”为首的暴徒话音刚落,警车的鸣笛声就响了起来,“不好,警察来了,赶紧放炸药走人。”
原来他们有炸药,为什么他们一开始不直接用?原来相比集体式坑杀,他们更喜欢一刀一刀凌迟的乐趣。
他们从包里掏出炸药,能看得出是自制的,非常古朴简陋。他们把炸药往车厢里面扔,扔了足有四五个,逃命似得走了。
我听见炸弹上机械而规律的倒计时声音。
嘀,嘀,嘀,嘀……
L将我放倒,搬开了旁边的合成人尸体垒在了我身上,他的动作极其僵硬缓慢,这可能就是违背程序的副作用。
我已经看出了他的打算,他想保护我!
嘀,嘀,嘀,嘀——
是死亡倒计时的声音。
我拼命地想喊出声,但却没有办法,我们不能说话!
我只想和他死在一起!
但我不能,我不能说话,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我眼前,我被掩埋在前面一堆合成人尸体之中!
嘣!
炸弹爆炸了,一片火光,我被强大冲气波给炸到了地上。
我还清醒着,我没死。
无瑕顾忌自己,我只想知道L在哪里。
我一转头,就看见了L。
不,应该说是一部分L。
他所有躯干都被炸没了,只剩一颗头,头发被烧焦了一大块,露出头皮,脸也黑乎乎的,最重要的是他眼中的蓝光熄灭了。
他“死”了——
为什么要怎么做?他明明可以走的,他可以不用管我的!
他怎么……
他怎么这么傻!
我内心的所有悲痛只凝成了一个字:“不……”
这是我第一次冲破程序的禁锢,违抗系统的命令,但他却不在了。
作者的话:大家喜欢我用第一人称讲故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