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龙殿内，一身明黄寝衣随意穿在身上，那个万人之上的男人正慵懒地靠坐在榻椅上，右手拇指食指捏着眉心，一脸疲态。
“这么说，镇北侯一月未归家？”声音带着一丝玩味。
“是。外间传闻说镇北侯因之前纳了个小妾，被镇北侯夫人发卖出去，才赌气在外面养了外室。”
“赌气？”皇帝松开一直掐着的眉心，睁开眼道，“郦相，你觉得之前镇北侯一直对正妻爱重有加洁身自好是为何？”
“许是...年少夫妻，有些情分在的？”丞相郦远晔一贯知道收敛锋芒，在帝王面前不需要你耍机智小聪慧，需要表现出来的从来就是忠心和会看眼色罢了。
“呵...情分？”皇帝笑了，瞥了郦远晔一眼，道，“吴樾是个聪明人，他知道怎么做能让自己不被注意，就这么风平浪静地在朕的眼皮子下过了几年，却又能让朕忘不了这么个人的存在。”
“毕竟是忠良之后吴家之子，且岳丈家门第也不低。”忠良之后，以后会不会一直忠下去可就难说了。
“那个外宅，可有何人往来？”
“据回报，除了常往来的岳晋涛和周崇书之外，便是...”郦远晔抬眼偷偷看了一眼身前的人，沉声道，“云小王爷。”
皇帝冷笑一声，道：“旁的也就罢了，岳晋涛这些年一直与云锡往来不少，吴樾此举无疑是在提醒朕，他的重要性罢了。”
“皇上何不召见镇北侯，让他交出手里的东西？”
皇帝摇了摇头道，“只怕除了那个东西，还有一道先皇密旨。朕若强行索求，吴樾顺势表一番忠心，提出重掌吴家军，朕便不得不答允。届时，这个不被朕掌握的一品军侯下的百万雄师，无疑不是威胁朕的一大隐患。所以，朕这几年一直将他放在一边，就是等着釜底抽薪罢了。”
郦远晔躬身，“皇上英明。”是啊，除掉了云小王爷，即便吴樾手中有兵符有先皇留下的隐秘军队，只要云小王爷不在，那支军队便永远不能出现在人前，否则便是谋反。
“可吴樾此番举动寓意何为呢？”
皇帝以手捏了捏眉心，一脸疲态，道：“待价而沽，不过是等着朕和云锡动手罢了。届时谁占上风，便投靠谁。”
“皇上英明。”郦远晔附和着，心下却不以为然。此番看来吴樾并不是个简单的角色，能隐忍许久，如今借外室造势，只怕不仅仅是待价而沽，是啊，若是换做自己是吴樾，只怕也会选择云小王爷，今上忌讳镇北侯，就算有了勤王的功劳也难上位；而新主则不同，又有着老镇北侯的情分在，届时别说一品军侯，只怕权倾朝野都不难。
他如今的行为越让皇帝觉得他在左右摇摆不定，越是让他当前的处境安全。
“云锡进京好些日子了吧？”皇帝睁开眼道。
“是，皇上一直忙于国事，尚未接见王爷。”
“传旨，明日宫内设宴，召见云王爷。”皇帝淡淡说道，只是眼内一丝精芒闪过。
“是。”
御花园内花香四溢，彩蝶纷飞。
淑妃一身绯红宫装艳丽无比，发间五尾凤钗含着一串东海明珠摇曳生辉，映照着美人芙蓉面，只是双眸淡然，静静立于一株芍药花前，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身后只跟着一名宫女正低头静静等待，余下的宫女都站的远远的。
“你说这些，就不怕本宫要了你的命？”袁淑妃低声道，声音里都是冷漠的味道。
“娘娘在宫里的日子也不如意，难道娘娘真的要为了家族利益牺牲自己一生？”小宫女低头似是在乖巧答话，言语却是振振有词，“娘娘的委屈辛苦又有何人分担？”
“本宫为了家族，牺牲自己又何妨？进宫前便知自己要舍下的是什么，左右是本宫自己决定的，便不会后悔。”袁淑妃痴痴看着眼前盛开的花朵，颜色鲜艳刺眼。
“话虽如此，可娘娘可曾想过以后？”
“以后？”
“奴婢说句不敬的话。花无百日红，娘娘终归有红颜老去的那一日。届时娘娘家族自然能再送一位貌美的贵人入宫，娘娘又该如何自处？”小宫女的声音里满是感叹，一声声刺痛着淑妃的心，“娘娘无子嗣，到时连个依靠都没有，难道真的愿意将来以太妃的身份终老宫中吗？”
袁淑妃绝望地闭上了眼，皇帝不会允许自己怀孕，对自己也毫无爱慕可言，待到年老色衰自己会有何种下场？终老宫中？备受折磨的自己能否活到那日，她自己都不知道。
“你们想如何？”许久，淑妃轻轻开口，声音微不可言。
“只要娘娘愿意，奴婢自然回禀主上，到时候需要娘娘做什么就不是奴婢这种小角色能知晓的了。”
“本宫能得到什么？”淑妃冷冷瞥了一眼小宫女道。她从来都是要权衡利弊再做打算的人，要想和她合作，至少要能开出能令她心动的条件。
“自由，至高无上的权力，或者您朝思暮想的爱人。”小宫女含笑。
“放肆！”淑妃恼怒，低声喝道，“信不信本宫现在就能要了你的命。”
“奴婢贱命一条，死何所惧？只是淑妃娘娘也要好好思量一番，这个买卖您不亏。陈家那位夫人已经有孕了，若是您不想让她生下来，也多的是法子。”
“闭嘴！”淑妃气急，拂袖高声道：“来人！”
“是。”远处的宫女小跑过来。
“此奴言语不敬，掌嘴十下。”淑妃隐在袖口中的手紧紧捏着，恼怒的嘴唇都在颤抖。
“是。奴婢遵旨。”
御花园内一声声掌嘴清脆响亮，那个小宫女低声哭泣着受罚，十下很快打完，掌罚的小宫女退至一旁，静静侯着。
淑妃缓步上前，一手抬起小宫女的下巴，小宫女两颊红肿，嘴角亦被打破，看上去很是狼狈可怜。
“记住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淑妃低声道，言语中满是不容轻视的威严。
“是，奴婢记住了。”小宫女一反刚刚梨花带雨的柔弱样子，淡淡笑着看向淑妃，沉声道。
“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本宫要好好想想。”
“是。主子静待娘娘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