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连着阴雨之后的晴天新鲜润泽，清晨的阳光明亮温柔，被微风搅乱，在碧蓝的湖水上闪耀出片片细碎的金鳞。虽然在休假，但莉珩只要有机会就一定要早起跑步。几年没有回家，紧邻院子的雁栖湖依然是她最喜欢的地方。跑了将近一个小时，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轻盈温热，清晨的凉风拂过，她紧了紧脖子上的毛巾，护住微微出汗的后颈。
祖慈昨天晚上并没睡安稳，所以比平时晚起了一会儿。他拿起前一天晚上放在床头的水杯，起身拉开窗帘。林莉珩在正跑在湖南侧，和家里窗户隔着一整个湖面的距离。可即使很远，祖慈也能一眼认出她的轮廓。长期刻苦的训练让她的身形纤细修长，肩颈匀称。长发随意绑成一个马尾荡在脑后，长袖长裤的深灰色运动服，脖子上搭着条毛巾，只露出一张小小的脸，即使远远看去，也白的透明。
林莉珩顺着湖东的步道逐渐跑近了，阳光温柔，打在她的右侧，她半边轮廓似乎都在发光。油画专业出身，祖慈对光影本来就很敏感，无数大师笔下少女的柔美都分解成知识记在脑海之中，看着从远处一步步跑上前来的莉珩，祖慈觉得自己的心像被一只小手轻轻抚摸着，细滑温热，让人全身上下都松快下来。一时间，沙特尔公爵夫人、贝雅特丽齐和艾玛哈特留在画布上的影子和飘散在空气里的灵魂一起涌上心头，“叮”一声脆响，他拿着玻璃杯的手不知不觉地沉下去，轻轻地搁在了窗台上。
5.
莉珩跑回自己家院子，又做了一会儿拉伸才进屋。客厅的表刚走过7：40，厨房里有准备早餐的声音。
林莉珩撩起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额头鬓角的薄汗，又从餐厅水台拿了一个玻璃杯、她知道家里一直有个姓曹的阿姨帮忙照顾，她很久不在这里生活，没见过曹阿姨本人，打算进厨房去打个招呼。一回身却看到祖慈挂着围裙从厨房里走出来，手上还沾着点面粉。
莉珩心里想着曹阿姨，一时反应不过来愣在那里。祖慈也没料到她就站在门口，反倒退了半步。两人对视了一秒钟，倒是祖慈先开了口：“早饭快好了，先吃了再上去吧。”莉珩点点头，刚在桌前坐下，一碗热气腾腾的小馄饨就端了上来。
清汤小馄饨是传统早点，本地的馄饨皮薄馅少，主要吃个热乎汤水，有些人单吃馄饨不饱，也喜欢在里面泡些油条什么的。这碗馄饨皮薄透光，里面馅料倒不算太少，隐约还能看到虾仁的粉色。汤水里有碧绿青菜和飞着的鸡蛋，热汤氤氲，浸出虾皮、冬菜和芫荽的味道。
“吃吧，馄饨都是瘦肉，你不怕胖也可以加两块油条”，祖慈边说边给自己也盛了一碗从厨房里出来，看莉珩还没动筷子，又拿开餐桌上原本摆好的竹罩帘，里面是一小盘切成小段的油条和黑酱油。“曹阿姨听说你从小爱吃鲜虾小馄饨，昨天包了些留在冰箱里，让我早餐煮给你吃”。
话一出口，两人都是心下一黯。林莉珩是从小就喜欢吃馄饨，曹阿姨才在家里做了五六年，只能是林思思临终吩咐的。莉珩从小练舞，林思思作为妈妈和启蒙老师，对她一直严格多于疼爱。后来她和祖慈生活在一起，也或多或少地疏远了她。莉珩从七八岁开始就逐渐和妈妈近而不亲，前几天身在事上，见了不少早已经失去联络的故人，听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事情，震惊多过悲痛，一直没有失态。此时此刻，却猝不及防被一碗刚煮好热气腾腾的馄饨蒸热了眼睛，连带着一阵钻心的酸楚。她垂头沉默了一小会儿，再抬起头来脸上已经看不出什么情绪。
“谢谢祖叔叔，您也吃吧，回来我见到曹阿姨再谢谢她。”
她笑了笑，埋下头用勺子舀自己碗里的汤水来喝，似乎一点儿也没注意到桌对面的祖慈轻轻把手里的围裙放在了餐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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