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九)
「要是让妓馆的人知道客人为这小倌闹事,这小倌怕是要受罚的吧?这位仁兄原想为这小倌抱不平,这样却只会让他更为难。」
芳青看过去,见是个满脸胡须的人问口说的话。芳青与他四目交投,见他定定的看住自己,眼神像利刀般,心中有点怕,就把君宇拉得更紧了。君宇听见了这句话,手真的渐渐的放松了。
那胡须人又对瘦子劝解的说道:「鸿兄一番心思,本来是要帮柱兄出头,但这恐怕不会是柱兄想看到的吧。」那瘦子听了,也放开了手。众人急忙把君宇和瘦子拉开,胡须人也伸手去扶。芳青清楚看到他手掌有六根手指,心中一栗,拖着君宇的手,和陈爷一伙,隔得远远的。
陈爷松了一口气,笑道:「久闻六兄长袖善舞、手段玲珑,今日得见,果然不负盛名。」
那叫六兄的微笑答道: 「柱兄言重了。各位也是有体面的人,何必为区区一个小倌动怒呢。在花丛争风呷酣是平常事,但在商言商,小倌只是做买卖罢了,不会想客人真的动武生事。这种事,也会叫画坊的人为难。这种道理,出来跑江湖做生意的哪会不晓得?」 六指怪人这番话虽然说得不响亮,却让芳青听得清清楚楚,字字像箭一样让芳青伤心。
陈爷笑道:「—桩风流韵事,给六兄说成了生意计算,岂不是大煞风景?」
君宇和瘦子还在互瞪,君宇拖着芳青的手,就要走了。最後还是芳青的侍童打圆场,谄笑讨好的说道:「奴才先告辞了,调教师傅这几天会教我家相公新的把戏,请爷要再来看看。」刚才他看客人扭打起来,还是慌慌张张,恢复得倒是快。
陈爷笑道:「就这几天,我一定会来。」
回到酒楼以後,两个侍童张罗伺候,芳青和君宇都沉默不语。
先是给小贩抢白轻侮,再遇上其他客人,这般接二连三的出丑,芳青总觉得兴致都败了。但这般下去,气氛只会越来越僵。要是别人的话,芳青才不会理会,但芳青绝不想跟君宇闹僵。原本是很盼今夜去看烟花的,但眼下也不敢再提,顾左右而言他随便找话题,说道: 「牡丹楼的茶真好喝。」
反而是君宇怒气未消、愤愤的说道:「一想到那样的人,竟然也是你的客人,我就沉不住气!」
芳青苦笑道:「这都是我的不是…」
「我不怪你。等我赎了你以後,任谁都不能再欺侮你!」
芳青听了君宇的话,心里感动,脸上是甜蜜的笑意。大恩不言谢,真爱也不须说出口,过了好一会儿,芳青才开口问道:「那我们还看烟花吗?」
「当然要看。不止烟花,我之後要带你到许多地方去。」
从厢房的楼台看过去,烟花很璀璨夺目,非常的热闹精采,芳青和君宇都看得兴高采烈。但看久了,芳青又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烟花绚烂美丽,但很快便消逝无踪。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艳丽却没法长久,因为如此,青楼妓院才叫烟花巷麽?看着一朵朵的烟花不住凋谢,芳青忽然不再兴奋,反而感觉郁郁的、有点惆怅、有点惘然。
心里有些不吉利的感悟,又不敢说出来。好事,怕说了就不灵;坏事,怕想多了,就会成真。芳青甩一甩头,什麽都不再想,只是依偎着君宇看烟花,这样就不再寂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