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吟声音如风过湖面:“帝姬，每个尊主培养的人手上都有几条命，您自然也不例外。”
“杀人的感觉是甚么样的？”清夜怯怯。
雪吟望着她:“就一瞬，然后结束。”
“您不会有事，只要您按尊主吩咐去做，一切很快便会结束，就像做了一场梦一般。”
那边已有人陆续登上雀舫。
沿岸挂满灯笼，雀舫行动，两岸的灯火凝成一道琉璃色的长练。
王与后自然在最为气派的雀舫上，身边带着平素喜欢的几个孩子，寒风隐隐送来前头的欢声笑语。
清夜站在船尾，夜风吹动着她的发丝，她紧紧攥着拳头，直至骨节青白。
“怎么不进去？”
她愕然，旋即恢复平静:“你怎么不去陪你的父王母后？”
风城马道:“父王母后伉俪情深，不忍前去打搅。”
清夜哂笑，而后朝着他娇俏一笑:“莫非殿下关心我，怕我想不开跳湖，所以故意跟着我？”
风城马转头去看陆离的夜色，置若罔闻。
清夜掀开帘子，只见舱内的几个神色欢快，或饮酒或高歌，对即将发生的事毫无察觉。
“进去罢，晚上凉。”风城马握一握她冰凉的手腕。
殊不知她的冷全然是因为别的。
清夜只笑:“先前婉琳悄悄告诉过我，会放烟花给王后庆生，我还未看过烟花，便在这儿候着了。”
她说的也算是实话，茹蕊钰一直在尊主那里拘着，哪里有烟花可看。
风城马便陪她站在船尾，清夜问他:“今儿怎么这么好心？”
他没好声气地回道:“从前不陪你你不乐意，如今要陪你你又不乐意，真不知道你脑子里想着甚么。”
清夜道:“女人么，都是这样多变的。婉琳比我还要厉害，以后看你怎么应付。”
二人正说着话，却听岸边几声刺耳的“咻——”，头顶骤然炸开烟火，将浓黑的夜幕烧起来。
风城马皱着眉道:“怎么全是红色的，看着乏味。”
清夜道:“有烟火看便不错了，你还挑三拣四。”
头顶噼里啪啦炸响，夜空一块黑，一块红，一块青，似有各色颜料倾泻而下。
清夜骤然抽出被他握过的手，搂上他的脖颈，调笑道:“吻我。”
风城马拧着眉，瞥一眼舱内，好在并无人注意到他们:“快松手，你想被人发现么？”
“就一下。”她死皮赖脸地缠着他。
“你！”
“快点快点，速战速决。”
风城马拿她没撤，俯身在她唇上短短一贴。一股子从未闻过的幽香自她身上散发出，风城马禁不住多闻了几下。
“用了甚么香？”
清夜笑着松开他，后退了几步。
一阵脱力的眩晕席卷而来，风城马抚着额头，踉跄着走了几步:“这……这……”
他面色陡然雪白。
清夜伸手搂住颓然倾倒的身躯，他未束的发丝倾覆在她面上，有些微的痒意。
头顶烟花炸得越响，闪亮一瞬，便粉身碎骨。
雪吟撩开帘子，从里头走出来，对她点点头:“都放倒了。”
她搀扶着风城马进入舱内，小心翼翼地将他安置好。
雪吟自怀里取出一把开刃的短刀，递至清夜手上，然后曲膝行礼:“请帝姬动手。”
她辨认着地上的面孔，终于寻到了要找的女孩。
她还那么青涩。
她或许还未看过足够的风景，尝过足够的美味，爱过想要爱的人。
拿刀刃挑开她的衣裳，清夜抵着她的胸口。
只要轻轻一刺，她就没了性命。
清夜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烟花的声势小了下去，浓烈的硝烟味提醒着她，快要结束了。
“帝姬！”雪吟急促道，“再不下手，死的便是这一船人了！”
刀刃旋即没入躯体，鲜血喷溅而出。
清夜紧闭着双眼，脸色森白。
船尾传来动静。
像是有人从水底爬了出来。
头顶突然又轰轰响起来，清夜不用看都知道，这回变了烟花颜色。
两个全身湿透的人走了进来。
他们面目漆黑，看不出容颜。对清夜略一点头后，一个抱起尸体，一个走在后面处理血迹。
雪吟催促着清夜脱下染血的衣裳，给她换上事先备好的，看不出一点分别。
雪吟把染了血的衣服递给那两个人，只听得扑通扑通的水声，二人再不见了。
清夜抢步出去，只有波光粼粼，哪里还看得到一点痕迹。
她覆于烟花巨大的阴影之下，再不能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