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郎君?”搏拊四人立刻站到他身边来。
他略微偏了偏头,“莫动。”非常仔细的看了过去,那些人全部是男人,黑衣短打,行为十分有素不见凌乱,他们没有马车,马匹皆被牵在不远处吃草,有专人守卫。
云父保证过在摄政王的扫荡下,大汉境内绝对安全,可这群人又是什么来头?如果不是劫匪,如此有组织有纪律的就只有军队了。便衣军队出行,八成是执行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任务吧?而且远远望过去,看不出他们有什么中心点,也就猜不出首脑的位置……
云生又思考了一下,下令道:“全员安静,不得喧哗。”
“唯。”四人立刻分了两人往后去吩咐。
云生则在深呼吸后,迈开了看似平稳的步伐……其实他的腿在发抖,内心惊惶无比,好想逃跑啊,他们一行也就20多人,就算号称“健仆”,也绝对不是军队的对手,万一那群军人忽然丧心病狂的变异了要围剿他们怎么办?怎么办啊啊啊啊啊?
由于害怕,就算再伪装,也会露出不自知的小心翼翼。云家在豫章城的确可以称大家,但在外面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夹起尾巴做人才是真谛。大伙儿都小心谨慎起来,因是步行,动作便格外的缓慢无比,在经过这群不明身份的造饭团伙时,愈加的安静慎重。
于是,五十多个黑衣男人们就这样沉默的看着一小队马车寂静无声的慢吞吞的自他们旁边经过,沉寂得连马都乖乖的耷拉着脑袋,响鼻也不喷,落脚也轻盈,马车亦没有什么嘎吱嘎吱的声儿,就这么转着轮子,小队伍挪着挪着就过去了……
黑衣人群不约而同的停了手上的动作,目送这队大白天出现的诡异马车远去,连空气都仿佛要凝固住,大家连呼吸都不由自主的屏住,只听得见天地间的风声、鸟声和柴火的劈啪声,直至再也看不到那马车队伍的影子。
黑衣人中间的某个人突然爆了句粗话:“大白天见鬼了吧,这是怎么回事?慎得慌。”扭头就问身边人:“萧睿,你瞧见他们有影子吧?”如果路上没有车辙,他会以为那群人是飘过去的。
“怎么,吓到你了,王延?”一片嘲笑声起。
王延抄起一根柴火就扔了过去,“我只是怀疑他们的来历,这么鬼鬼祟祟的,一定有问题。”一转头,对上另一端坐在石头上的魁伟男人,立刻绽出谄媚的笑容:“王爷,派人去盯着吧,八成是异国的探子啊!”为了洗刷掉胆小的误会,必须要陷害他人。
同样黑衣短打的高大男人坐姿随意,长腿一曲一伸,一臂弯曲搁在膝上,一手舒展的转着根青草。听见建言,他却只是垂着眼睫,一言不发,轮廓深刻好看的冷峻面容没有什么表情,整个人似乎在沉睡又似乎神游天外。
立刻一个长相眉清目秀的年轻男人抬手拱向王延:“嘘,升你的火。”
大伙儿不再吱声,昨夜他们抄了个附近的山寨,大部队现正在山寨接手,忙了一晚上的他们作为先遣部队撤下来休息,他们与王爷的关系最近,自然是知道每当剿灭一处匪窝,王爷都会安静很久,谁都不敢打扰他。
队伍里跟随王爷最久的萧睿、顾裕都不敢说什么,只是私下悄悄告诉他们,这种时候千万不要去打搅,王爷心情不好。
如果是往日,刘恒的心情当然很糟糕。
无论他剿灭了多少匪徒,无论他将大汉的土地深掘了多少尺,他都没有办法救回曾经的新娘和找到面也没见过的儿子。这么多年来每个月的寻找多半变成了他的疯狂剿匪行动时间,全国上下皆对他赞誉崇拜,可只有少数人才知道他在发泄。
这么多年了,哪怕是长乐宫的太皇太后都隐晦的暗示他娶妻生子。试想,一个2岁的孩子被绑着丢进一个破木盆丢到溪水里,生还率能有多大?必然是死定了的啊。
他知道其实内心已经承认了儿子的死亡,只是不甘心,心里堵着的那团怒火无法熄灭。杀人,可以让他稍微平静下来,短暂的平息十数年的愤怒和执着。可笑的是,其实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执着什么了,也就是习惯了寻找,习惯了杀人,习惯了愤怒而已。
平日在长安,他可以游刃有余的当他的摄政王,处理朝政,辅佐皇帝,与同僚相处,与母后闲聊,什么都可以,什么都正常。但一到了这个月份,他仿佛魔障了般,就必须要离开长安去发泄内心那压制不住的负面情绪。
这样的他,还真没有什么念想去新娶王妃繁殖后代什么的,他只想弄明白,为什么一年中总有一个月,他的执念几乎是超脱理智的存在?还是说,长安才是牢笼?他想外出放松散心?
杀杀人,的确满散心的。
回想起方才看到的情景,他无声的勾起唇角。王延觉得怪异,他却觉得十分有趣,那行队伍的出现早之前就有斥候来报了,因是平民,不作任何刻意防备。
对方却仿佛被吓到一般,先在路的那一端定住了半天,才重新上路。
在他眼里,分明就是一只胆小的老鼠领着一群更加胆小的老鼠群,悄然的运输赃物啊。
十分的可笑,竟然可爱起来,让他自心里泛出了一股称得上愉快的感觉了。这是头一次,在特定的这个月内,他产生的罕见正面情绪,非常新鲜。
瞧着那领队的人,身形矮小,不知是如何的人物,能带给他这般的感受。
那一头的云生率领着队伍走得足够远后,立刻上马,“正午赶路,越快越好。”由于无知而恐慌,不清楚对方的来头,当然是躲避得越远越安全。云生将笙钟递来的斗笠戴好,策马加速,一路奔腾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