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时，赵泠是个普通的女孩子，除了有点怕痛，一不小心就会哭之外。
她有个闺蜜，叫做沈茜。
沈茜很漂亮，出水芙蓉般的美，大家都说她是A中的校花。
赵泠喜欢美的东西，所以她缠着沈茜玩，沈茜性格好，就由着她撒娇。
那时候真好，大家都是好的。
世界上没有坏人。
然后初二的时候，同年级的张承俊跟沈茜告白，沈茜拒绝了。
沈茜告诉她：“那人拿我跟其他人打赌，我又不傻。”
赵泠只觉得那人脑子有病。
结果第二天，沈茜失踪了。
没有任何预兆。
她实在心急，于是告诉了班主任，班主任报了警。
三天后，警察找到了沈茜，在一个别墅里。
人活着。
却如同死了。
沈茜一直不说话。
沈茜家是单亲家庭，沈妈妈一见到沈茜就一巴掌打过去：“贱人，不学好！小小年纪跑去勾引人！”
她死死抱住沈茜为她挡下那巴掌，看着暴怒的大人，完全无法理解。
这难道是沈茜的错吗？
明明是张承俊那个人渣的错！
警察来找她谈话，她很有条理地说明了整件事情，并且将之前张承俊威胁沈茜的短信给警察看。
她陪着沈茜在医院，等着事情水落石出。
直到一天晚上，她回家休息，沈茜打电话给她，没说话，只是哭，“为什么啊为什么啊难道是我的错吗！！”
沈茜挂了电话，等到第二天，赵泠才知道，沈茜妈妈撤诉了，和富二代家里私了。
然后她跑去医院。
沈茜对她说：“我要转学了。”
“对不起。”少女苍白着脸，对她说道，“对不起。”
赵泠小心翼翼地抱住她，哭着说道：“你没有错。”
沈茜转学了，她回到学校，才发现班主任换人了，那个年老却温和的老师被提前退休了。
同学们窃窃私语。
她感到了一阵寒意。
大家都在说沈茜的坏话，那些往日奉承她、爱慕她的人，都在说沈茜自作自受。
沈茜在他们的口中，成了被玩烂的女人，成了贱人。
没有人——没有一个人，敢说那个人渣。
只敢对着受害者扔石头。
*
赵泠发现自己成了目标。
那个叫张承俊的富二代真的有病。
她的桌子被拖出去。
她的课本被全部划花。
她的课桌里有死老鼠。
走路的时候，会有人伸出腿扳倒她，她摔得眼镜都碎掉了，膝盖破了皮，明明那么痛，如果是以前的话，她一定会哭。
但她不能哭。
不能哭。
她有想过求助，但新上任的班主任视若无睹。
有一次听到老师说：“唉，也是可怜，但我们有什么办法，得罪了张家，下课的是我们。”
父母那时候正在做一个项目，要去极深的山里，各种通讯都断掉。
每两个月一次的通话里，她不敢说。
说了能怎么样呢？
让父母放下自己的梦想，为她买单？
她不能这样。
忍一忍就好了。
*
张承俊扔了她一脸的照片。
全部是沈茜的。
而她的沈茜啊，昨天才告诉她，她的生活已经好很多了，有了新的朋友，还交了一个男朋友。
张承俊说，只要她能忍过一年，就不会把照片发到网上去。
她能怎么办呢？
于是她跪了下去。
依旧没有哭。
*
欺负和暴力都在升级。
有人怜悯她。
有人嘲笑她。
更多的人害怕惹上麻烦，视若无睹。
她开始不敢看别人的眼睛，害怕那里面满满的恶意。
她躲在宿舍里、图书馆里，只要是没人的地方就好。
仅仅一次出门，去熟悉的烧烤店吃饭，就被人掀了桌子。
烧烤店的老板气不过，直接报了警。
真好啊，她想，至少还有人是站在她身边。
哪怕这样的结果是惹怒张承俊。
让那个人渣彻底失去耐心，决定将她这颗无关紧要害他丢脸的老鼠屎解决掉。
在下晚自习的路上，赵泠被人绑到了一间屋子里，听得到屋外各种嘈杂的音乐声。
她死死抱住头，任由那些人殴打。
直到张承俊说，“玩点新的。”
于是有刀捅进她的肚子，张承俊看着她的脸，撸了出来。
她恶心得要命。
就在张承俊把手伸向她的时候，一个人开门进来。
那个人冷漠地说道：“喂，还在玩，你丫的求了我这么久派对入场券，现在不去尝尝正儿八经的明星？”
张承俊舔着脸道：“真的啊，谢谢周少谢谢周少。”
那个人看了她一眼，“啧，上刀子了，别他妈的在我小叔地盘上玩出人命。”
张承俊犹豫了下：“要不我找个人把她丢出去，免得脏了您的眼。”
看不清脸的少年抽了口烟，兴趣缺缺地说道：“随便你。”
她被丢到了垃圾袋上，腹部的伤口还在渗血。
她真的以为自己会死。
直到一位好心的清洁工阿姨看到了她，把她送到了医院。
父母知道了一切。
放下所有的工作，来看她。
她听不进任何人的话，只是看着网上大量的关于沈茜被蹂躏的照片泣不成声。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父母坚持走法律那边起诉了张承俊，拒绝一切私了，但张家借着未成年人的名义，还是让张承俊的罪名减轻了不少，蹲个一年就出来了。
后来她转了学，是X中的初中部，她知道这是远近着名的贵族中学，安全性极好。
她开始无法和陌生人交流。
她开始无法记住别人的脸。
被排斥也好。
被无视也好。
总比被看着好。
然后她遇到了好友钟筌，才稍微好转了点。
至少有人可以说话。
赵泠站在原地。
像是有什么东西不断上涌一样——
——那个抽着烟看了她一眼对张承俊说话的少年。
——那个晕倒在地的少年。
——那个转进班里就走向她自我介绍的少年。
——那个会在她每次搬作业时突然出现搭把手的少年。
……
“喂，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周焱，你水，我火，你克我哈。”
“我的名字是周焱。”
“赵泠，我是周焱。”
——周焱。
她看见站在她面前的少年，像是等待判刑的犯人一样。
赵泠闭了闭眼，终究还是往后退了一步。
看着他眼底的光一点点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