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转醒，顾言斯看见黑暗中一个娇小的身影，紧抱着自己，坐在窗边心事重重的仰望悬挂天空中半边的月光。
这并不常见，通常交欢过後，她也累得倒头便睡，常常是他离开了，她还没有醒来。
「为什麽还不睡？」在她身後坐下，他把她整个人抱入怀里。
偶尔，他把她欺负得太惨後，也会这样抱着她泡一个热水浴，让她有一夜好眠。而每一次，她也总是在他抱着後没多久，就如婴儿般沉沉睡去。
「对不起，弄醒你了？」细声道歉，颜雨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贴靠着。不记得从几时起，她已习惯这样的赤裸相对，就是看见了他的裸体也不再觉得尴尬。
无须多问，顾言斯已知她眉宇间的忧悒来自宋子翔最後的那句话。她与宋家父子一向有比血缘更深的牵绊，上一次她为救宋子翔不惜烫伤双手，这一次，她为救宋闫又愿意犠牲什麽？
「小雨，你要求我吗？」
「嗯？」她不解的回凝他。
「我的基因跟他有一半是一样的。」
颜雨瞠大了眼，直到此刻才记起这事实。
「所以你要求我吗？」他笑，云淡风轻的表情彷佛在诉说着一件上街买菜般的事。
「可是……」那是活肝移植手术啊。
他愿意吗？那是有风险的。而且他不是很恨宋爸爸的吗？
「所以是你在求我啊。我不是为了救他，这是我跟你之间的交易。」
「我？你要什麽？」有些什麽是她有，而且是他需要的？
「很多啊，小雨。」他回答了她心中的询问。「别忘了你是颜回的女儿。『富格尔』家族拥有的很多东西，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
颜雨的脸略微红了，她常常忘记他们家在其他人眼中是多麽的特殊。
「那你是想要『富格尔岛』上的东西？我可以问一下妈妈。」
「不是。这一次我要的唯有你可以给我。」顿了下，他直视她眼底，「我要你。」
眨动天真的大眼睛，颜雨疑惑的瞅着他。
她？她不是已经将自己给了他吗？她的人、她的心早就属於他的了。
「还不是。你还没有将你自己完完全全的交给我。假如你答应了这宗交易，以後你就只能听我的吩咐，不能够再有自主意识，也不能再反抗我。就像将灵魂出卖了给魔鬼。这样你愿意吗？」
所以他是要她的灵魂了？这样说，她好像懂了。但出卖灵魂究竟是什麽一回事，这样她又不懂了。
「所以只是听你的话？」听起来很简单啊。
「别想得那麽轻松，可能明天我就下一道命令，要你永远只能够吃你最讨厌的胡萝卜，又或者要你永远囚禁在我身边，不可以再回家，不可以再见你父母，这样也可以吗？」
他说的都很可怕，但为了宋爸爸的生命，她愿意。
「你答应？」他问，好笑的发现她果然是没长大的小女娃，当他说她只能够吃胡萝卜时，那脸色比起不能再见她父母还凄惨。
顾言斯哪知道，见不到父母是苦，永远留在他身边却是颜雨日日夜夜所渴盼的，苦乐相衡，这件苦差事也没有那麽苦哪。
「我答应。」她颔首应允，旋即想起道：「但你不能叫我杀人啊。」
「没问题。」爽快的答应。
「偷窃也不行。」
「可以。」
「还有犯毒……」颜雨一口气说了几十件她不可能做的，十之八九是违法之事。「还有—— 」
「还有？」想一想她清单上细列的事项，顾言斯深感他真是有史以来最失败的魔鬼。
「还有，」敛下眼捷，话未说，她脸已先红了。「还有……你不可以叫我跟其他男人、其他男人……」声若蚊蚋，最後两字她实是难以啓齿。
但她不说，他也懂了。
对保守的她来说，让一个陌生的男人爱她，确是最快最易摧毁她的手段。
「我不会。」他说，回应了她未完的话。
不过没此必要，单是跟他一起，已足以把她破坏得七零八落了，实在不需要多此一举。
「那好，」得他答应了这最後一件事，颜雨也鼓足勇气、举起拳头道：「我答应将我的灵魂卖给你！」
「登登登」，什麽事也没有发生。
这，交易是不是完成了？
搔了搔脸颊，颜雨别过头问：「我们要不要立什麽契约书之类啊？」
凝睇她略显傻气的表情，他轻啄她的唇，「这就是我们的契约书。」
满脸通红，她甜蜜地将脸颊埋首他胸怀。耳朵贴靠在他心脏的位置，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没由来的，她开始担心。
「斯，那手术会不会有危险啊。」
「如果我说有危险，你要犠牲他了？」
「……」
「小雨，不可以如此贪心的。我跟他，你只能选一个。」
「我选不到。」一个亲如她另一个父亲，另一个却是她爱愈生命的男人，如果非要她选择，她宁愿死的是她。
幽深的黑眸注视为难的小脸，不过是假设，已教她眼泛泪光。「选他吧。我死了，你不就自由了。」他信口而出。
「别胡说！」她心慌的摀住他的嘴，怕这个字一说出口就应验了。「你不会有事的……」紧紧的拥住他，眼泪堆满眼眶。「你不会有事的……」
他笑，「傻瓜，不过是假设啊。我还没有领取我的礼物，怎会轻易就……」
她吻掉他最後的一个字。「别说。」捧住他的脸，她边吻他边低声哀求道：「别说，好不好。」
领受着颜雨千年难得一见主动的亲吻，顾言斯蓦地领悟她是真的怕到心底。对此，他心里不无感动，回吻她的时候也就不禁多放了几分温柔。
两唇相依，舌尖紧密交缠，彷佛这是他们的最後一夜……
「小雨，坐下来吧。」他引导着她，慢慢坐到他身上。
「啊……」满足地娇喘，抱着他，她摆动臀部配合他的抽动，失神地感受着被他充满的快感。就在至高喜悦来临的一刹，她把他抱紧，既痛且喜的在他耳边大声诉说：「斯 —— 我爱你 —— 」
注视她达到满足而汗湿的身子，月光下，她染着欢爱潮红的娇躯散发出闪亮的光芒，他觉得这一夜的她比任何时刻也要美丽。
霎时间，「我也是」这句话彷佛就要冲口而出。
他也是？顾言斯心头一颤。未解这一刻的动情究竟是激情过後突发的冲动，还是对她的感情已在一瞬间昇华至爱。
搂住那细小的身躯，他想，或者待明早醒来，激情退却，他对自己的情感将看得更清楚也未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