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维以不永怀--嵘山雨

正文 维以不永怀--嵘山雨

“将军,嶷军已经渡过壅河,在嵘山隘道按兵不动。”前方斥候来报,陆云宴挥手令他再探。她站在土丘上,眺望远方草木枯黄,秋意萧瑟,尔后她阖目沉吟,良久不语。

本来按照先前的计划,休律罗假意阵前倒戈,陆柘诈败佯输,两人演一场双簧戏,目的就是将敌军引诱至两山之间的嵘山隘道全歼之。

这几年涂修和嶷支两国互有胜负,久持不下,中间有种种缘故,其一便是嶷支国光禄大夫夏淮初,亦是此战的行军大总管。夏淮初有“宣威猛虎”之称,当然这并不是指他能力大无穷以一当十,恰恰相反,听说他天生孱弱,拉不开弓弩,挥不动刀剑,更别提骑马作战。但是此人极善运筹帷幄,胆略兼人,用兵老辣。

陆云宴记得细作曾经传回一张夏淮初的画像,画中人眉目寡淡,相貌只能算清秀,透着股文弱书生气,并不像唇红齿白的秦夕那般出挑。她深知不能以貌取人之理,军中尚武,夏淮初凭文弱之身,而能得众将士死力,单这一点就不容小觑。陆柘就评价此人为天生将才。

孤军深入,粮草难继,嶷支国几员大将力主一鼓作气穿过隘道打下朱鹭堡,既能得到补给又可获得片刻喘息;而夏淮初与众人意见相左,主张先后撤等待援军到来。两方唇枪舌战,不肯相让,因而才在隘道前驻兵休整。

这样一想,又有人来传报,嶷支国使者带来了一颗人头和一张弓。

人头,她自然是认得,是休律罗那张须发浓密血迹干涸的脸;弓,是她赠予陆柘的,他平常打仗都带在身边。还捎带了夏淮初的话,说“仰慕小将军已久”,邀她私下相见,商讨事宜。

说白了就是他看穿了陆柘的计谋,说不定大将军还在他手中,现在来跟她谈条件了。

陆云宴面上不见波澜,对着使者义正言辞道,“听说夏将军允诺手下将士在立冬前归国,此举想必是要和谈吧,我陆家一门忠烈,宁可以身殉国,也绝不会退让半步。”

“这几年大将军处处压我一头,我行事颇为掣肘,‘小将军’的名号听久也腻了,想换个更响亮的,但那承受一国之怒的事,怕是要劳烦夏将军了。”

“最后一句,还请使者一字不漏地带回去。”

“此战我必要诸位埋骨于深山,山岳之巅刻我陆云宴之名。”

说到最后也不管使者那气得胡子发抖目露凶光,仿佛是对陆云宴这般狂妄自大感到难以置信。她笑得一脸真挚,“既然行军大总管有邀,待在下得闲,必会赴约。”

待送走使者后,秦夕气定神闲,款款而来,芙蓉冠,青道袍,眯着一双狭长狐狸眼笑道,“大将军不惜以身为饵,等的就是这一日啊。”

后来的事情三言两语便可概括。天色遽变,注雨如绠,嵘山崩,壅河腾溢,山洪冲决泛滥,百里为江湖,万人为鱼鳖。

层层铺垫,种种诡计,等的不过是这一场天意,本来在这世上,又不是只有刀剑阵法才可伤人。陆云宴心里倒是风轻云淡,一局博弈厮杀到最后,她不过是个将黑白棋子捡回棋篓的人,又何来太多悲喜相付。

夏淮初没能劝下所有人跟他走,只带了对自己忠心且信任的部下,这起先被讥讽为懦夫的举动,最后竟是如此有先见之明。

只是依旧没能力挽狂澜罢了。

白昼如夜,云雾晦暝,陆云宴伫侯在高处,低头看着一条狭长山间小道,这里地势较高,是唯一没被山洪吞没的道路,又极隐蔽,若不是对地形极其熟悉的人绝难寻觅得到。若在此处设下伏兵,能让嶷军全军覆没。

黑甲黑袍的士兵在雨中悄无声息地穿行,像幽冥地府中的阴兵一般诡谲阴森。

陆云宴从箭囊中抽出一支铁骨丽锥箭,搭上黑漆弓,弦如满月,破空而出,直朝一人射去。电闪雷鸣,银蛇狂舞,箭矢射中了那人的羽冠,一头灰白的长发如流水般倾泻而下,明明是一张平常的脸,在那电光火石的瞬间她却生生看出了绝色的意味。

那人冰锥般冷戾的目光隔着雨帘刺来,副将拔刀四顾,将他团团护住。他命人将箭和发冠捡回,又从怀里拿出一根头绳将发束起,嘴唇微动,摆了摆手,下令继续前行,再没回头。

她与夏淮初数次交手,却从未谋面,方才那一箭,不过凭她历来精准的直觉。

“夏大夫么?这是在下准备的见面礼,还请笑纳。”雨水将她乌发打湿,沿着腮边不断流淌,她眼中也在下着一场永不停歇的雨,“夏大夫在许下立冬之诺时,是不是早就料到这样的结果了?”

“我哪里是仁慈呢?只不过不想看到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一幕。毕竟有‘宣威猛虎’在一日,这场势均力敌的棋局才能继续下去。”

天平的一端是她和陆柘,另一端是夏淮初,彼此都心照不宣,相互制衡,才有生机。

百年前,涂修和嶷支本是一家啊。

初次见面,她赠他看似凶险的一箭,而他回以一句唇语——

“多谢小将军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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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程越艰难,到最后嫖起来才带感对不对?

过渡章很烦啦所以就随便写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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