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落地窗外葱郁的草地院景,与不时飞来小作休憩的雀鸟,让佑曦不知不觉看得恍惚出神,她坐在冰凉的木板地上,度过一个闲散荒芜的白日,打发正式在七曜日宿舍居住的第一天。
由於七曜日为保全她的安危禁止她独自出户,使得她无聊到快要发疯了,正犹豫是否要打扫宿舍整洁作为对经纪人一职的前哨练习,她的手机便响起了来电铃声。
「陌生号码?」佑曦无意识地点取接听,对方以磁性的嗓音回应道「是我」的那一瞬间,她立即明了对象的真身。「你别以为用换号码这一招就能改变什麽。」拜她的无聊所赐,她尚还愿意和前男友说上几句话,而不是选择结束通话。
崔宗澔回应:「你的幸运绳掉了吧?绳子在我这里,我想拿给你。」
「……怎麽会在你那!?」
「贤哥捡到後转交给我。」
为什麽偏偏是他?佑曦咬紧下唇,挣扎万分。「我不拿,你拿去丢了吧,我们别再联络了。」
「你以前不是说过这是你很重要的东西吗?」
「现在不是了。」佑曦回想,不管她是否戴幸运绳,都会经历险象环生的倒楣事件,那她有无绳子还有差别吗?反正她现在跟着一群靠山,都比孤零零一人面对那些窘境来得好。
「我觉得,你还是戴回去吧,这绳子既然被捡到,不就代表它想回到主人身边?」
「怪了,你是在关心我的幸运绳还是在找藉口与我见面?」
崔宗澔对此番嘲讽表达沉默,佑曦反而越发不悦。「我是不会跟你复合的!」
喀!她挂掉话筒,後仰平躺在地,露出百般纠结的神色。一个多月来的断绝联系,还有找寻工作期间的忙碌,都已让她暂时忘却了崔宗澔的声音,那道能唱出一首首动人歌曲的诚挚温暖,在刚才通话时又触动了她紧闭的心房。
真是不争气啊!她不是该恨他的吗?她应该恨他的呀……
手机又铃声大作,佑曦以为是崔宗澔持续死缠烂打,一度不愿接听,但定睛细瞧,发现来电者竟是妈妈,她慌张地跳了起来。
「小丫头!我听宗澔说你把幸运绳搞丢了!?」
哇赛,崔宗澔那个混帐廖北阿,佑曦心底不禁暗骂。
「我不是说绳子有状况都要报备吗?你有没有怎麽样?没发生什麽事吧?」
「没、没怎样啊,我还头好壮壮呢,非常平安。」
「那就好,你赶快去跟宗澔拿回绳子,立刻,不要耍脾气,如果你不去,我就替你上台北拿。」
「欸,妈!太扯了!你们干嘛?串通好的吗?」
「谁在跟你串通,我是要你把幸运绳戴回去,这是能保护你的东西,而且也只有这麽一条,算妈妈拜托你,去拿回来好不好?」
佑曦被这番话语弄得迷惑不解,一条绳子而已,究竟有多重要?得让亲生母亲屡次向女儿请求。
「好啦,我拿就是了。」
挂掉电话,佑曦解锁崔宗澔的手机号码与社群软体,以文字讯息相约在宿舍附近的超商会面。她并未告知七曜日或黄允娜自己不听话跑出门外的事实,毕竟走路才三分钟的路程距离,她不认为节外生枝引起轩然大波有什麽好处,何况她的潜意识里也有丁点反抗的特质,不甚相信七曜日诉说过的荒唐内容。
她来到超商门口,崔宗澔早已在那里等候,戴着口罩,一头轻柔的黑色短发,一双只装下她的多情眼眸。佑曦试图不去回望,崔宗澔趁隙抓住她的手腕,迳自将七彩编织幸运绳绑了回去,佑曦当下僵硬不敢乱动,她猛然记起曾经交往过的景象、气味、声音,与现时重叠一起,既快乐,又伤悲。
「好了,这样应该不会再掉了。」崔宗澔轻缓放手,直勾勾地观察她的反应。「我不求你原谅我……但是我的心,至今仍没有改变。」
佑曦深深叹息。「那又如何?我要的,你给不了,不是吗?」
「如果给我时间呢?再给我一些时间,让我有机会弥补过错……」
「不要。」她斩钉截铁。「最近的我明白了一件事,人生苦短,世事难料,过去为了爱情而选择牺牲的我真的是太傻了。崔宗澔,你会找到更适合你的人,我也是,我们往後就各自安好吧,彼此互不相欠。」
佑曦转头潇洒离去,她确知崔宗澔并未死缠烂打地跟随上来,她的脚步越走越快,表面上强装镇定,内心却万马奔腾。一个多月的时间看来不足以令她由爱生恨,她在情感面上完全被崔宗澔牵着鼻子走,勉强维持不解离崩塌罢了。
「开始工作後就会忙得想不起他了,很快就能忘了他。」佑曦自我安慰道,安然返至宿舍。
另一面,崔宗澔凝视佑曦的背影,直至她拐弯消失方肯搭车离开,。
「互不相欠……」他颓然苦笑。「不,我欠你的,太多了。」
他的脸面由原先的柔情万种,化为肃直忧郁,以往的炽热与光芒不复,他在心底发誓,他绝不重蹈过去的覆辙,他更不愿轻易放弃他此世所深爱的女人。
*
七曜日结束演艺工作返回宿舍,在客厅与吃泡面观看电视影集的佑曦碰上,七个大男人霎那间怔住了,在他们的眼里,佑曦的灵气场居然荡然无遗,七彩光雾过了一日遂化为乌有。
高垣青揉揉自身的双眼,确认视觉是否正常。「姊姊,你……发生什麽事了?」
佑曦满怀不安放下手中里的筷着。「干嘛那样看我?你们也想吃泡面吗?」
七人众聚至佑曦的周围,东看西瞅,实在查看不出任何异样。
宋海遥问:「你的灵气呢?为什麽不见了。」
佑曦不明所指为何,耸肩摇头,随後继续进食她迟煮的轻便晚餐,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偷偷出门过的事情,索性站起身以夸张的语调铺陈:「啊……没吃饱,再煮点什麽好呢?你们冰箱的食材好少啊,平常不下厨吗?」
对於飞速逃入厨房的佑曦,男人们在沙发入座後展开了肃凝的会议。
高垣青提问:「哥哥们,你们不认为这姊姊真的很奇怪吗?来到异界以後,我从来没遇过完全不具灵气的人,这姊姊的气场怎麽不是没有就是非常特殊,气还能变来变去的吗?」
林明翰吐槽:「气场怎麽可能突然改变,又不是换了灵魂。」
高垣青回答:「对嘛,又不是换……」
「等一下!」宋海遥想起什麽似地大喊:「灵魂,就是这个!如果她有能力覆盖住自己的灵气呢?假设她是星灵核挑选的对象,为了在这个世界继续生存……」
「不可能。」韩子晟断然否决。「从前孟晓就告诉过我,被选择为星灵神使的人类,与生俱来就会散发独特的灵气,任何力量都无法改变那股强烈气场。目前与她最为相似的灵气,就是这个女子无误。」
孙寂质疑:「子晟,你已确信郑小姐就是星灵神使?是否过於轻率?」
韩子晟默不作声,氛围瞬时变得尴尬错愕。
佑曦躲在厨房墙壁後面不敢走出,她早偷听到了全部的对话内容,她甚至觉得这群男人的中二病比她所想像得还要无可救药,她多麽恐惧,自己会在同居的期间就先被他们的行为搞到精神错乱,要不是工作足够高薪,她才没那个傻气胆子与这群怪人同住呢!
「那个……你挡到路了。」吴衍突兀现身,冷淡地与她对视。
「啊,抱歉。」佑曦退後一步,吴衍在冰箱内取出一罐柠檬口味的苏打水,久站不愿离去。
客厅内的其余六人仍对佑曦的气场进行无止尽的探讨,吴衍与佑曦在无人察觉的情形下,於厨房中四目相对。
佑曦注意到这个少年有双澄澈圆润的双眼,却总是摆出一副不想与人亲近的疏离感,她瑟瑟地探问:「怎麽了?」
「尹诺哥叫我过来问你件事,你今天出门了对不对?」
「哪、哪有。」
「他说你放在玄关的鞋子动过位置,你如果不想坦承,他保证不会说出口。」
佑曦细想一番,吴衍提及的应当是身高最显眼、总是待在角落不说话的那一位,未料及那人观察竟如此敏锐。「所以,他叫你过来的用意是?威胁我?」
吴衍开瓶灌了几口汽水,不屑言道:「他想私下与你聊聊,没别的了。还有,这是我个人意见,你看起来对我们并不信任,在你正式担任经纪人以前,最好先放下偏见,认识我们真正的模样,我们从未作过伤天害理之事,也未撒过半分恶意的谎言,我自己是不要紧,但你的态度会让哥哥们感到伤心。」
语毕,吴衍回返客厅,假装不曾与佑曦发生过对话,并在众人不注意之时与尹诺窃窃私语。
佑曦遭受强烈的冲击。「伤心?」
她当然不理解,她心底判定为中二的那些词汇,对於这群男人而言,具有多麽重大的意义。不仅是一颗石头、一个女人、一条生命那麽简单。
那其中背负着他们凄怆深切的过往,与不得不面临的两个世界的生灭存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