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双生麒麟离开隐里已过三千年,一座飞行的云泥居成了三界一方奇异景色,枒杈带着檀棂、樱椥游遍三界,樱椥受到枒杈这位麒麟族长辈的日夜调教,修为大涨,为了让樱椥累积实战经验,枒杈偶尔会将他带往各处战场小试身手,樱椥参与的战役或胜或败,必会留下一地黑荒,尽管比不上凤凰族火焰的可怕,但麒麟强大的雷电之力灼毁的土地也须耗费数千年才可再复生机。
一日,枒杈与樱椥投身神族及妖族的战争,一群神妖在人界打得气势磅礡,若非神族早早将周围的凡人撤离此处,只怕此时已是生灵涂炭。
此次除了樱椥与枒杈的蓝、橘双电令战役增添缤纷,凤凰族亦有若干族人作为先锋於前线厮杀,檀棂趴在云泥居的篱笆边俯望下方战情,炎热的五月栀子花盛开,她便一面看戏、一面采摘篱笆上的栀子花编成花冠。
三千年对神族动辄数十万年的寿命而言不过是凡人眼中一、两年的光景,外貌上双生麒麟并无太多变化,不过不知怎麽的,他俩面上的笑容要比从前灿烂得多。
「徒……徒儿……。」
花冠编织到一半,檀棂似乎听见一生微弱的呼唤,她忙着寻找声音来源,倒挂在云泥居的边缘才惊讶地发现一只快成鱼乾的河豚……。
「师父!」
檀棂赶紧将他救起、扔进可以源源不断冒出清水的法器大缸中,上回河豚精出手救治重伤的檀棂之事早已传开,如今再没人敢说他无能,不过吊儿郎当的性子仍是招来不少闲话,檀棂时常在想怎麽身边的长辈皆是这般成日没正形的家伙呢?莫非自己体质易招玩世不恭之徒?
「活、活过来了。」有了这缸水救命,河豚精立刻回复水润光泽。
「师父,你这是被谁暗算了?」
「不是暗算,是我家落落闹脾气惩罚我。」
「水神?你又做了什麽呀?」檀棂不认识水神,可对这位师父也算了解,这三千年他可是三天两头就往云泥居跑,早早成了枒杈的猪朋狗友,二人一见面就是喝酒开赌,近来还逼着檀棂、樱椥玩起凡人的麻将,此番水神不悦,定是他自作自受。
「她呀,不管我做什麽总是不冷不热的,於是我就想下剂猛药,故意寻花问柳想看看她会有什麽反应。」河豚精一张鱼脸无精打采。
「我明白了,你想让她吃醋生气、证明她心中有你。」这些年经过河豚精的教导,檀棂不再是过去那名不懂世故的孩子了,「你这下场,应当是成功了吧?」
河豚精愁眉苦脸解释:「她是罚我了,可是她对那些女子毫不在意,照理人赃俱获她好歹也得赏他们几巴掌吧?我感觉她不高兴是因为我不老实,而不是吃醋忌妒那种在乎啊。」
「水神难道不爱你?」檀棂一针见血,河豚精自尊受损,潜入水中,她伸手将他捞了出来,鼓励道:「师父你故意设局,不就是怀疑水神的心意吗?为何不勇敢一点直接问她呢?」
河豚精憋嘴,心虚道:「我怕。」
「怕什麽?」
「怕她真的说不爱我,你不知道我缠了她几千年她才肯与我进一步相处,我不想就这样结束。」
河豚精胡天胡地,但檀棂看得出他是真心爱着水神的,他的一身精绝厨艺正是为了让素常不饮食的水神多多体会美食之乐而学来的,偶尔一只传信鸟带来水神的消息都能让他乐上半天,那从眼中透出的喜悦是骗不了人的,而使河豚精最不安的是他从未在水神眼中见过与自己同样的爱意。
他不愿放弃,因此不敢面对,只能怀着自己的忐忑极力去讨好水神,他渴望着有一日水神能回头看见这颗炙热的心……。
感情之事外人无权多言,毫无经验的檀棂更是提不出好建议,唯能替河豚精准备一桌好酒好菜、让他吃了打起精神。
恰好枒杈与樱椥的战斗也告了一段落,檀棂来到地面想喊他们回去用餐,脚方落地,檀棂便後悔了,因为现在正与枒杈谈话的正是凤凰族的火玛瑙。
凤凰族长朱华正在闭关,眼下代理族长之务的正是火玛瑙之父,可见火玛瑙在族中亦是犹如小少爷的存在,凤凰族除了族长朱华有无限涅盘重生的能力,其余凤凰在出示时便被朱华下咒、将重生之数定为七次,一则令族人懂得珍惜光阴生命、二则使其免於永世不灭的苦楚。
火玛瑙经过两次涅盘重生,如今已有十八万岁的修为、远超寻常神族,凤凰族代代出美人,一头火红的长发与瞳孔是他们的标志,火玛瑙当然也不例外,高挑的身段、棱角分明的脸蛋散发着高雅的气质,只是眉眼中藏着长年的性烈如火令人敬而远之。
要说檀棂最不愿相见的,不是唠叨的五花先生或刚正不阿的墨夷和孚央父子,而是这位凤凰族的火玛瑙,檀棂倒也并非恐惧他,说是不知如何应对更为恰当。
想起当初她与火玛瑙初见是在五花先生的课堂上,他受五花先生所邀来替学生授课,火玛瑙带着众人学习御火术,不擅长咒术的檀棂一不慎烧了火玛瑙的一头红发,脾气本就火爆的火玛瑙岂会放过她,檀棂见大事不妙、使出麒麟的看家本领、拔腿逃命,火玛瑙紧追在後整整七日仍旧被她溜了。
事後,孚央亲自带着檀棂上门致歉,火玛瑙看在真龙族的面上不计较,但自此火玛瑙便与檀棂结下不解之缘,直至今日,火玛瑙未再续过长发,留着红发寸头的他看着更加气势万钧,几次二人偶遇,檀棂也是避之则吉,避不过也会卖乖示弱,火玛瑙脾气大、性子野,却也不会欺负弱小,瞪个几眼、骂个几句也就放过她了。
三千年前,孚央与檀棂的婚礼,他原是族中派去贺喜族人之一,可他到了隐里边境,忽然转身说不去了,他看檀棂不顺眼,连带着对她未来的夫婿孚央也是嫌弃,更不愿参加婚宴、送上祝福,可当他听闻旋龟族阻止婚礼、真龙族当场退婚後,火玛瑙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的压抑,他也不懂原因为何,仅是隐约发觉自己见檀棂、孚央成婚不欢喜,见他们不成婚更不欢喜。
麒麟族四处流浪,云泥居曾飘过凤凰族领地「火燎原」,火玛瑙仰望着那座云泥居,那熟悉的压抑又袭上心头,多年未见,今日他与檀棂重逢,一直不曾消散的压抑膨胀成球挤压着他的胸口,心脏努力的跳动着意图破除这股郁闷,在檀棂喊出他的名字那刻,球破了……。
「火、火玛瑙,多年不见,别来无恙?」檀棂小心翼翼与他攀谈,同时,樱椥已凑到她身边勾着她的手臂、如胶似漆。
火玛瑙眉头一皱,傲视说道:「天道眷顾凤凰族,你死了我都不会有事。」
「是呀,你们能浴火重生嘛,肯定不会有事的。」檀棂苦笑,拼命使眼色给枒杈,巴不得赶快远离火玛瑙。
枒杈机灵,道:「今日之战各位辛苦了,早些回去洗洗睡,我们就先行一步了。」
「辛苦了、辛苦了。」檀棂一手拉着樱椥、一手拖着枒杈,轻声说道:「快走、快走。」
方走两步,火玛瑙突然开口:「站住。」
檀棂心一惊,回头问:「还、还有事吗?」
「云泥居空中飘行三千年,我很好奇用的是什麽法子,可否一观?」神族法术万万种,要让一块土地飞起并非难事,难的是要持续三千年毫不间断地运行,若非有极为深厚的修为,绝无可能,即便枒杈身负十五万年的修为,要做成此事也是勉强了,遑论他仍有精力四处征战,火玛瑙推测云泥居定有法器相助,故想一探,当然这仅是他自我说服的藉口。
一听火玛瑙要到云泥居作客,檀棂的双眼睁得比铜铃都大,枒杈是长辈,火玛瑙询问的对象也是他,因此檀棂将希望全放在了枒杈身上,怎知下一瞬,枒杈带着爽朗的笑容、欢快地应允了,余留檀棂心如死灰……。
火玛瑙跟着麒麟们来到云泥居,先是带着鄙夷的眼光将简陋的云泥居扫过一眼,随後又见河豚精一只小妖在此,刚与妖族一战的他差点一个冲动将他一把火烧了。
「如何,还不错吧。」枒杈一脸骄傲,更向火玛瑙介绍了院中自己专用的躺椅,实际上是屋内两张床已被双生麒麟占走了,他只能搬张躺椅权当床铺了,左右那几年躲债的日子他已习惯露宿野外,现今还能有一张躺椅已是心满意足。
「不怎麽样。」火玛瑙一向有什麽说什麽,「为何不回婆娑岛?」
「婆娑岛一片焦土、寸草不生,怎麽住人啊?」枒杈反问。
「你能让这片土地飞行万里,何以不得令婆娑岛重生?」
「试过啦,我还拖着墨夷一块帮忙呢,结果还是一样。」
「你和墨夷都无法使婆娑岛复苏?」纵然遭法术焚尽,亦能以法术再生,万一连法术都救不回婆娑岛,那当年婆娑岛究竟为何一夕沦为荒原?这问题在火玛瑙心中产生了些许怀疑,他望着正在水缸边洗手的双生麒麟,问:「当时岛上只有二人幸存,他们真的全然不知发生何事?」
「我以为只有墨夷那死心眼好奇,没想到你也想查啊?」
「可笑,干我何事。」火玛瑙巡了一圈没找到任何有助云泥居移动的法器,索性直接问枒杈:「你用什麽方法控制这座云泥居?」
「用老子深厚的修为!」枒杈拍胸道。
「当我好骗,仅靠你怎麽……。」
火玛瑙话未说完,一盆凉水泼来、打湿了他的上半身,他猛然回头,檀棂正抱着木盆、张目惊恐,她与樱椥洗手洗着突然打起水仗,樱椥躲得快,檀棂才会不小心将泼向樱椥的水泼到了火玛瑙身上。
「我就知道遇到你肯定没好事!」
火玛瑙瞬间暴怒,浑身窜出了火焰,真真应了那句火冒三丈,俨然成了人形火球的火玛瑙冲向檀棂要给她教训,檀棂惊慌地在云泥居四处逃窜,樱椥出面与火玛瑙打了一架,云泥居一眨眼已被毁了大半,他们尚未分出胜负,一只传信鸟飞过,险些成了火烤小鸟,传信鸟口中传来墨夷的声音,枒杈这才命令火玛瑙、樱椥停手。
墨夷可不是会派传信鸟来家长里短的性子,他的口信必是要事,火玛瑙虽一肚怒火,也愿意暂且停下,不过他们未料到此番墨夷传来的讯息乃是以三十九王院的名义发布的……。
墨夷以四大瑞兽之名召开三十九王院议会,三十九王院一般十年一会,两年前方开过一回,墨夷既然紧急重开三十九王院,想必事态紧急,墨夷前一句说完将於五月二十日议事,後一句传出的讯息令众人不敢置信……。
「定界石现世,敬邀各族共商处置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