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思默急急地一路把人拎到美术大楼另一头的凉亭里,至於方才揍人揍得风生水起的少年,虽然痛得一路嘶嘶啊啊乱叫,却还是任她抓着自己的要害、被甩到了椅子上。
袁景澄揉着通红的耳朵,见夏思默朝自己怀里扔了个东西──是她每次来阻止他打架大业时会随身携带的化妆包,里面有调虎离山用的那枚哨子,还有他挂彩时可以先用来处理伤口的迷你医药包。
他摸摸自己的脸,果然右颊颧骨附近有个隐隐作痛的小血口,也不知道是什麽时候被哪个小子给弄的,难怪夏思默看起来有点炸毛了。
袁景澄低头从包里摸出棉棒和双氧水,眼神在两个小东西上来回瞟了瞟,有点心虚地抬眼向夏思默求助,她却气呼呼地双手抱胸、不说话也不看他一眼。
袁景澄连忙服软,可怜兮兮地拉着她的袖子说:「帮我一下嘛,我不会弄。」
夏思默作势甩开他,没好气道:「就涂上去包一包,有什麽不会的?」
涂上去包一包……
这种半点科学精神都没有的话,是该从一个学霸口中说出来的吗?
袁景澄想笑,但这种时候好像严肃一点比较好。
「没有镜子,我看不到啊。」他无辜得理直气壮。
夏思默与他对视片刻,最终妥协。
她抢过卫生纸压在他的伤口下缘,接着用双氧水一点点淋着,脸上大写的不满:「这次又是为了什麽?」
「上礼拜不是跟你说我订了《斗王》吗?山脚下光碟店最後一片限量版……我订金都付了,」袁景澄乖乖地坦承道:「结果早上去取货,这些人想出高价跟我抢。」
「所以呢?」
「所以就老规矩啊,」袁景澄眨眨眼,好像为了一片游戏光碟打架是多天经地义的事,「谁打赢,游戏片就归谁。」
夏思默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恃强凌弱,你不丢人啊?」
「什麽恃强凌弱!」袁景澄忿忿:「他们五个打我一个欸!」
「……据我所知,你一个能打十个。」
「是十二个,」他正色道:「上礼拜刚刷新的纪录。」
「……」
「……」
一阵安静,夏思默嘴角抽了抽,「你他妈的还挺自豪啊?」说完,手里的棉棒毫不留情地往伤口戳了下去,只见袁景澄跟虾子一样缩了一下,嘴里不忘大声哀号。
「少装可怜,」她不理他,继续沾了碘酒往他脸上抹,「这点小伤对你来说根本就不算什麽。」
曾经更严重以致於把她惹哭了的伤都有,如今看着眼前这道丝线一样的小血口,比起心疼,大概更多的是谴责。
「不过你到底是怎麽知道的啊?」伤口处理完,夏思默收拾着纸屑,听袁景澄在一旁问:「上礼拜我去救那个模范生的时候也是──怎麽你每次都可以那麽顺利就找到我,时间还掐那麽准?」
夏思默拉上化妆包拉链,用「我才不要告诉你」的表情瞪了他一眼。
她当然不会告诉他,汉和高中有这麽一个专门传递打架消息的群组,组织性之强大,和学霸互相分享考古题的群组也就是内容上的不同而已。在里头,时不时会更新学校各个角落即将爆发的事件,例如一对一单挑、校内群架,甚者揪团出征其他高中之类,只要人在群组里,要精准掌握人事时地物不难──打谁、为什麽打、几点打、在哪里打、带什麽去打。
当然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你们谁来帮我一起打。
夏思默的马甲帐号潜水躲在群组里已久,每当跟袁景澄有关的事故出现,她就能收到通知并即时前往阻止。
然而袁景澄却并不在这个群组里。
夏思默转头瞥了身旁的人一眼,那个制服上沾了些红土的少年,正百无聊赖滑着手机,嘴里还闲情逸致哼着小曲,半点都没有刚打完架的窘迫。
一开始夏思默也想不透,放眼汉和高中最令师长教官们头疼的问题生,不在这个群组里面,像话吗?如果说这群组是他创的,她还比较相信。
不过为了阻止他搞事而到现场去目击过几次以後,夏思默渐渐也就明白了──这个人称汉和斗王、一打十二的纪录保持者,向来只有别人搬救兵打他、又被他一锅端了的份,那麽显然这个群组对他来说毫无用处。
她又回想起方才他轻松放倒四个人的「英姿」……那个在飞扬红土中从容不迫展露的笑容。
「呃。」她低呼一声。
「干嘛?」袁景澄抬头。
夏思默转头看他,有些出神。
奇怪,她刚才为什麽会有种以他为荣的心情呢?
不应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