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與蛇共舞 — 第十六章 對奕

正文 與蛇共舞 — 第十六章 對奕

薛千柔一大清早坐在庭园台阶上,呆望着在花卉间竞相追逐的蝴蝶。

「在干什麽?」张杰经过庭园问。

「想办法。」

「怎样了,昨天去见王老板,有进展吗?」

「别提了。」她曲起双膝,将头埋进去。

张杰撇了撇嘴,叹了口气:「不如做些别的吧,也不一定要卖米的。」

「不行,我就是要卖米。」

张杰看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知道沈奇之吗?」

「我知道,梁州首富的嫡子,他最出名的就是好色。」

「他家也是卖米——」

「我当然知道,沈家是南方最大的米商,而且年年进贡朝廷,我当然找过他们了。」

「等等,你先听我说完,你应该直接去找沈奇之。」

薛千柔站了起来,瞪圆的双目道:「你也赞成我出卖色相?!」

张杰大力拨走指着他鼻尖的手指:「你想到哪里去了?你是大哥的妻子,我怎会叫你做这种事?」

「那你又叫我找他......」

「你先听我说。」

薛千柔再度坐在石阶上,张杰也坐到她身旁道:「沈奇之除了好女色外,还有一样嗜好。」

「是什麽?」

「围棋。」

薛千柔皱眉道:「你从哪里听来的?」

「听院长说的,他以前就教过沈奇之棋葑,听说由於他过於沉迷,像入了魔似的,可以研究棋局几天几夜,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他父亲一惊之下,将家里的所有棋盘烧了,亦将梁州所有的棋盘买下,掉入海中,断了他的心思,这事在十多年前发生,颇为轰动的。」

「那又怎样?」

「谁知过了几年,沈奇之又沉迷女色,家中妾侍成群,他还每天在青楼妓院穿梭。气得他老父断了他的钱财,将家中的婢妾全部遣走,逼他学习营商之道,这沈家公子却又是奇才,钻研几年,沈家的生意在他手中打埋得头头是道。」

薛千柔点头道:「人如奇名。」

「从此之後,他父亲也再不管他了,所以,他又重拾他的嗜好,就是奕棋和女色,但没有以前的那般入魔似的沉迷就是了。」

「所以,你想我和他对奕?」

「听说他很有爱才之心,只要棋艺好的人,他都愿意结交。」

「你怎麽不早点说,害我奔波了这麽久。」

「不到最後,我也不想说,毕竟这男人也是好色之徒,谁知他会把你怎样,但是现在咱们走投无路,什麽也要试一试。」

「可是,我也没有必胜的把握,我只和你及大哥对奕过。」

「啧、啧、啧!你真的不知道大哥是什麽来头嘛?」

「就是读书人,教书先生啊!」

「你真是的,大哥可是萧宏的义子,也是他的嫡传弟子啊。」

「这个我知道,大哥是萧宏在晚年收养的义子。」

「但你知道萧宏是谁吗?」

「也是读书人吧,要不然萧大哥也不会成为教书先生吧,干嘛这样看着我?」

张杰一脸鄙夷的看着她道:「我真的不知道大哥为什麽会喜欢你这草包。」续道:「萧宏是京城第一才子,当年获皇上殿试亲自指为状元郎,可是因为他孤高和寡,在官场上并不得意,中年时後来退出官场,归隐乡间,晚年他尤其喜爱钻研棋艺,并获棋王的称号,棋艺冠绝全国,所以大哥的棋艺由他所授,而你和我的棋艺由大哥所授,绝对差不到哪里。」

「你怎能这麽肯定?你学得比我还久,还不是常输给我。」

张杰脸色立时涨红道:「我、我就只是输过给你和大哥罢了,在外可是天下无敌的。」

薛千柔摆摆手道:「好了好了,别吹牛皮了。」

「我是说真的,在书院里——」

「他人在哪里?」

「春暖楼。」张杰撇撇嘴的无奈回答。

「我怎麽去找他呢?」

张杰面露得意道:「放心,我早想好了。」

***

张杰一早打听到沈奇之最近迷上一名来自异邦的花魁,每天都在春暖阁流连,遂收卖了看守後门的小厮,让千柔扮成小厮,潜到沈奇之的雅间,这层是春暖楼最高级的雅间,一晚要上五百两,却给他长期的包了下来,无论人到不到,这间雅间都是预留给他的。

来到门前对,她低头对侍从道:「我送酒水来的。」

门外的侍从打量了薛千柔几眼,见穿着一身小厮的衣服,面色青黄,个子瘦小,没有怀疑,就让她进去了。

她推门进去,听见里面传来琵琶声,她站在门边忙道:「小的送酒水来。」

懒洋洋的男声传来:「进来吧。」

她放下酒瓶在楠木桌子上,随即一阵白兰花和木槿花的薰香扑鼻而来,雅室很大,布置优雅不俗气,她看到沈奇之斜俟在软榻上,眉目如画,俊美不凡,他双眸半开半合,手握摺扇轻轻的打着拍子,沉醉在优美的旋律当中。

那名花魁则坐在他身恻,倚着窗口弹着琵琶,夕阳映在她粟色的发上,金光闪闪,好不耀目,从侧面看她轮廓颇深,皮肤白得透亮,两人都没有理会薛千柔的存在。

薛千柔就踌躇不前,不知道该怎麽道明来意。

「仵在这干嘛,还不出去。」他声音慵懒有磁性,状似刚睡醒般。

她深吸一口气,抬头挺胸走到沈奇之面前,打破了柔美的曲调,高声道:「打扰沈公子,在下是南北店的店东,想和沈公子说几句话。」

琵琶音戛然而止,沈奇之烦厌的看着她:「你倒厉害,可以来到这里找我,不过我现在这里不谈公事,有什麽事,明天找洛管家安排。」

「我不是来找公子谈公事的,我只是想和公子下砌磋一下棋艺。」她直视他。

「凭什麽我就要与你下棋?」

「凭我的棋艺由萧宏传人所授。」

沈奇之曲起单膝坐起来手抚着下颔,认真的打量她,他手执摺扇下榻,走到她的面前,用扇子托起她的下颔,面孔凑近到她面前,一双凤眼弯成半月,邪魅一笑:「好漂亮的眼睛,原来是个小美人。」

她强作镇定的直视他道:「公子是否愿意和我下盘棋呢?」

「若然你输了怎麽办?」

「我将南北店押给公子了。」

沈奇之摇摇头道:「我要哪店舖干什麽?」

「公子想怎样?」

「我想看看你的穿女装的样子。」

「就这样?」

「然後在我面前一件一件的脱掉。」他合上眼相像着。

薛千柔一脸厌恶,张杰讲的完全没错,他就是——好、色、之、徒!

「好!」心里有点慌张,但除了答应,她还有选择吗?

他张开眼,定睛的望着她的眸子:「那你想要什麽?」

薛千柔退後一步,与他拉距离,道:「我只要你以後把最好的大米都供给我店。」

他将摺扇往手一拍:「成交,我们就来下盘棋,葛儿,拿棋盘过来。」

葛儿好奇的看了她一眼,就摇步生姿的去拿棋盘。

两人坐在雅室中央的矮几旁,花香满室,茶微火烹煮着,薛千柔正想拿棋子猜先,看谁先下,沈奇之一手阻止:「不用了,我让你先下。」

「你可别後悔。」

「口气倒挺大。」

其实薛千柔也不清楚自己的棋艺如何,但是张杰说,她的棋艺由萧楠亲授,而且比他更优胜,要胜其他人绝对没有问题,张杰这小子是在夸自己吗?萧大哥也常赞她奕棋有天份,所以她才敢来这赌一把。

每下一步棋,沈奇之都要想好久,而千柔往往不用想就落子,刚开始沈奇之还对她轻蔑的笑了笑,但是接着只见他面色愈来愈凝重,再也笑不出,而薛千柔自始至终面无波澜。

棋局结束,沈奇之呆望了棋盘好久,喃喃自语,千柔也不打扰他,待他回过神来,他的双眼闪着熣灿光华,与之前的轻蔑目光,完全判若两人。

「沈公子可记得我们的约定?」

「当然,我明天就派人来与你洽商。」

薛千柔起身向他作了一辑:「小女子先行告退了,明天在店里恭候公子的消息。」

「等等,你叫什麽名字?」

已走到门口的薛千柔回眸笑道:「薛千柔,再见。」

他趣味盈然的审视着她:「明天见。」

***

第二天,一辆双轮的华贵的长檐马车,缓缓的驱进大成街这个平民小巷,其他店面的人,街上的人都驻足看着这马车驶向哪里,只见它在南北店的门口停下来,接着一名俊美的贵公子从车上走出来,分帘而入,柜前的阿远连忙迎他进内堂。

一名眼尖的男人,不禁叫了起来:「是沈奇之啊!」

另一名正在买菜的妇人问:「谁呀?」

这时一个年青人抢着说:「大米商的沈正符的大儿子沈奇之啊。」

「原来是那个风流成性的家伙。」一名书生说。

那年青小伙子带着些向往:「听说他家已有十几个妾待,个个貌美如花。」

妇人啐道:「这萧大娘也真是的,丈夫才走了不过一阵子,就和这人搭上了,不守妇道。」

一名面目猥琐的男子邪笑:「萧大娘年轻又貌美,当然耐不住寂寞了。」

薛千柔万万没想到沈奇之会亲自前来她的小店,更没想到他这一着,让她从此声名尽丧,幸好她从来都没想过要拿什麽贞节牌坊,名声这回事又不能拿来当饭吃,她还是踏踏实实的做生意好了。

沈奇之虽然风流成性,但做生意却是实是求事,精明干练,合约一早拟好,她看了合同,满意的接受了。心中更是兴奋无比,感慨万千,自从萧楠失踪後,都是坏事一箩筐,现在终於有一件好事是顺利完成了。

她发自内心的笑了,漾起两个小酒窝:「谢谢你遵守诺言。」

沈奇之勾勾的盯着他:「不如你就从了我,每天与我下下棋,到处郊游,不知多自在。」

薛千柔本来对他有些改观,心中立马收回之前的好评,扳起脸冷道:「我相公还在,你这样说太侮辱人了。」

他不在意的笑了笑:「你相公生死未卜,你要等他多少年?」

「不用你管,既然正事完成了,沈公子请回吧。」

「不,不,我这趟亲自前来,当然不是为了这宗小生意,来,我们再下一盘棋。」他才说完,侍从就已经从马车内拿了一幅由玉石所造的棋盘待立在侧。

「不、下!」

「若是你胜了,我多送你两担米如何?」他笑着说。

薛千柔正想站起来下逐客令,听到这条件,身体很诚实的自动坐回座位上。

只是下盘棋,没有什麽损失。

棋下了半个时辰,千柔因为心情轻松,比上一次更得心应手,胜得更轻松,她一脸得意的看着他:「记得送米来。」

沈奇之看着棋盘,一脸失神,过了一刻锺,他抬头问她:「你学了多久?」

「三、四年吧。」

「想不到梁州棋艺最好的,竟然是个女人。」

千柔听到他说最後一句,无名火起,这日子以来,她被人要胁,被人拒诸门外,被人歧视,都只因为她是一名女子,大家都看不起她,觉得她无法撑起这店舖,觉得她好欺负,觉得她没了丈夫就什麽也做不到,女人就理应被看不起吗?

「我是女人又怎麽样,你们做到的我一样能做到。」

「你愈倔我愈喜欢,若然你相公再不回来,你就从了我吧。」

薛千柔手抓着盒中的棋子,想掷向他。

他手啪的一声,张开摺扇,慢慢的拨着,扫了眼她手上的棋子道:「这是极品的玉石棋子,一颗要六十两,全梁州也就只有这麽一副,你手上那一撮,也够你这店几个月的营利了。」

这家伙真的是——讨、厌、极、了!

她小心翼翼的放回棋子道:「棋也下完了,公子贵人事忙,还是快离开吧。」

「这棋子就放在你这里,有空我再找你下棋。」

临走时露出一个自认相当迷人的笑容,还朝她单了下眼,便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下午,一车接一车的米送来了,米袋印着大大的沈字,大家都知道了,萧大娘有沈家的支持,接下来,薛千柔再找一些其他的商人供货,引入不同的的货品,如香料、腌菜等,都顺利无比。

店舖的经营终於上了轨道,他们终於再也不用担心生活上的问题了。

只是有几次,她发现王贵山站在店舖对面的木棉树旁,远远的窥视着,她看不清他细小的眼缝内藏着什麽样的心思,但她感到自己像猎物般被盯上,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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