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月後,中央联合医院。
一个高中生从加护病房内醒来,坐在病床上,呆呆的望着窗外,
「我,是谁?」
叮叮叮!
「同学们,你们先自习,我去接个电话。」
老师说完便走出了教室,一走出门,教室里的同学便开始交头接耳,一张纸条飞到我的桌上,
“会不会是韩出院了?”
我回想那天天空突然下起的滂沱大雨,我在走廊上目睹的事情,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抬起头四处张望,想找出传纸条的主人,却是始终都没有找到。
过了一阵子,老师心事重重的走了进来,看我们都紧张的望着他,眼中闪着期待,强硬的拉开一抹微笑,
「韩琴同学今天早上,醒了……。」
我听出老师的话还未说完,正想询问老师,下课钟声响起,
「好吧!那今天就先上到这里,下课,班长!」
我沉浸在自己的疑问中,没有注意到老师的点名,
「谢谢老师!」
大家这次倒是团结,异口同声的将我从我的思绪中拉出来,
「老师!等一下!」
我追了出去,拦住老师的去路……。
「子安?你有事?」
老师一脸困惑的看着我,
「那个,韩琴他……。」
老师打了个手势叫我先别说,
「到我办公室。」
笃定地眼神,透出一丝忧伤,
(莫非是发生了什麽事?)
我点点头,尾随老师走进了导师办公室,
「坐。」
老师随手拉了张椅子让我坐着,我看着他桌上的资料文件堆积如山,
「咖啡?茶?」
老师的头从茶水间探了出来,
「水就好,谢谢。」
我接过老师端来的茶水,望着杯缘许久,终於鼓起勇气问到,
「老师,韩琴……。」
他却打断我,
「我知道你想问什麽,但是很抱歉,我只知道他已经恢复意识,醒过来,其他的……我不知道。」
我没有忽略老师的停顿,也看得出老师依然有所隐瞒,决定继续的追问下去,
「那他的头,没事吧?」
我隐约记得,他当时是头部先着地,老师愣了一下,
「……没事。」
「那他什麽时候会回班上,我先帮他把之前的笔记做整理……」
又再次被打断,
「他,不会回来了。」
我愣了一下,
「为什麽?」
「他要去德国做治疗。」
「德国?」
我并不傻,德国的医疗可说是全球首屈一指,费用也是,非到必要,韩琴是不会过去的……。
我想起当年的车祸,为了挽救妈妈和我的生命,父亲四处贷款借钱,最终也只凑到一个人的医药费,妈妈签了同意书,放弃急救,离开了人世。
我虽得救却丧失了大半的记忆,只剩下片段……但当我看到那一幕时,所有的记忆如潮水般向我袭来,我想起了所有的事,包括韩琴和我的种种……。
「他……失忆了。」
老师有些不确定的看了我一眼,继续埋首在文件山中,我依然留在震撼里,久久无法回神,努力的挤出一句,
「那比赛怎麽办?」
「……要麽弃赛,要麽你再找人陪你吧…。」
我点点头,眼里藏不住的担心,
「老师知道你担心他,但也不能耽误你的课业啊!马上就要毕业考了,成绩也要顾啊!」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老师提醒,若没什麽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老师点点头,临走前,顺手塞了一张纸条到我手中,
「去吧!」
躺在床上,看着老师给的纸条,
“中央综合医院(北院)第3栋17楼3号加护病房”
「加护病房……。」
(17楼?那不是VIP楼层吗?家里有钱就是不一样啊…。)
想着想着,睡意便涌了上来,昏昏沉沉的,我便睡着了。
隔天一早,我向老师发了请假的讯息後就前往中央医院了。
搭上专车,一路上,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下了车,缓缓地往第三栋的方向走去,好几次冲动的想回头,都按捺着情绪……。
病房门前,颤抖的手想着要不要开门,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推开了房门,一阵风从房内吹了出来,参杂着消毒药水的味道,我皱皱眉头走进房内。
窗户敞开着,一个熟悉的背影,扶着栏杆望向窗外的远方,止不住地冲动,我从背後一把抱住了他的腰,对方似乎被我的举动吓了一跳,
「韩琴!我都想起来了,我好想你啊!」
他并没有把我推开,只是转过身、低着头,一脸疑惑的看着我说,
「我们,认识吗?」
一把刀无声地插进我的胸口,我刺痛了一下,
「是我,慕子安,小慕啊!」
我知道他失忆了,但是没想到,亲身经历的感觉还是不禁让我畏缩了一下,
「小慕?」
他有点不确定的重复,我抬头望进他的眼底,接着感到一阵空虚,
(他是真的,不记得我了……)
为了不尴尬,我赶紧转移话题,
「那个,你吃饭了吗?」
「我後天就要去德国了。」
他的回答使我有些震惊,
(老师说的是真的!)
「为什麽?」
我追问道,他却又看向窗外,
「可是,我不想离开……。」
「为什麽?」
「我在等一个人。」
(等人?)
「谁啊?」
「一个女孩,但我想不起她的名字。」
「那你还记得她的长相吗?」
他摇摇头,
「但她知道一个地方,一个只属於我们的地方。」
我愣住了,
「树屋!」
他惊讶地看着我,
「……」
他突然拉住我的手,朝着病房外头走,
「你的伤还没好!你不能……。」
但是他不听,硬是拉着我,我挣脱他的大掌,
「你等着,我去拿轮椅!」
管不了那麽多,我向柜台借了轮椅,将他按在上面,
「还是一样,这麽不让人省心……。」
我咕哝着,将轮椅缓缓地推出医院,
「先回家。」
他像是在下命令般的说着,我想了想,招了一辆小黄往家的方向驶去……。
车在他家门口停了下来,
「不是这里。」
他皱了皱眉,冷冷的说,无奈,我只好请司机载我们到山脚。
一连串的石头阶梯後,熟悉的空地在我们的眼前出现,我们不约而同的走向树屋,我先行爬了上去,他在不久後也跟了上来。
和上次的我一样,他的目光停留在一张照片上,照片中的我笑的开朗,他则从我背後环抱着我,笑容一样的幸福灿烂……,
「小慕。」
他望着我们的照片,拇指勾勒着我的轮廓,下意识的说出了我的名字,接着又说,
「那天晚上,流星雨,好美。」
我又惊又喜,
「是。真的很美。」
「不。我说的,是你。」
一瓣花瓣轻轻飘进树屋,轻轻的,落在了我的头上,他就在我眼前,
「我喜欢你!」
「……」
我感到有些震惊,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麽,
「韩琴……」
他伸手,轻轻将我头上的花瓣拨开,
「我都想起来了,慕。」
他将我拥入怀中,
「那你还去德国吗?」
我微微将他推开,抬头望着他,他也回望着我,眼神柔情似水,透着一丝溺爱,
「去,和你一起。」
接着,他低头,轻轻的,如鸿毛般在我的唇瓣上啄了一下……。
那年,栀子花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