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破晓前，是最黑暗的时刻。
暗夜的手机震动如雷鸣，在床头发出频率一致的恼人声响，却只叫醒了韩竞一只手，他伸长捞过，迷迷糊糊接起。
「韩分，紧急召回，代号『猎龙行动』，请立刻返队待命！」电话另一头传来指挥中心的召回命令，韩竞直接从床上跳起。
「可我离辖了啊。」他用力搓了搓头，让脑袋尽速转醒。
「那你还得打个电话跟你们队长报告一下。」
「猎龙行动怎麽会是今天？」他就是算准行动空档才敢休假回老家，突来的召回命令让他有些错愕。
「我只负责通报，你有问题的话，要问专案组，我还得通知其他人，挂了。」
「好，谢谢学长。」通话断了之後，韩竞还懵了片刻，瞥见床头的闹钟指向凌晨一点，他忙又拨了通电话给直属长官周世华。
「『师仔』，怎麽会突然行动？我现在人不在『T市』，开车赶回去最快也得两个多小时。」
「我知道，你先回来队上待命就好，我这边在整备，等一下空档再打给你。」周世华语气匆匆，夹着杂沓的脚步、铁柜门的开开关关，透过话筒传来的声音，韩竞再熟悉不过，在脑海里形成一幅紧急出勤前的画面，肾上腺素引得他神智瞬间清明得不得了，火速更衣洗漱，十分钟後就已经在北返的国道上。
等他再接到周世华的电话，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後。
「韩竞，专案组在阿龙身边有绑『枝骨仔』（内应），下午掌握到情资，确定阿龙的行踪，上头就决定今晚攻坚，你刚刚打来的时候，刚开完专案会议。」
「下午才掌握到，现在就攻坚？太草率了啊，没先勘查地形地物吗？」韩竞一听不对劲。
「我也觉得不妥，所以才打这个电话问你。这半年你不是有研究他，你觉得要怎麽攻比较妥当？」
「阿龙和一般的枪击要犯不一样，他很聪明并且狡猾，现在的问题不是怎麽攻比较妥当，而是要抓他，就必须很谨慎规画，不能这麽仓促，不然我们怎麽会让他跑掉那麽多次？」
「我知道，但就是因为我们跟阿龙周旋太久，现在全国警察抢着抓他，上头怕被别人捷足先登，因此决定速战速决，趁半夜拂晓出击，专案组已经跟署长报告，他正连夜赶过来。」
「你们确定他真的在里面了吗？这很有可能是陷阱！」
「有，网路是连上线的，也有叫外卖的纪录。」
「好吧，那你们万事小心。」
挂电话後，韩竞总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约莫过了十分钟，他扭开收音机，广播里紧接着整点报时声，接着是电玩广告，光从配乐和人物台词就能感受到紧张刺激、声光效果十足。
起初，韩竞还能平静听歌，没觉异常，却没想到周世华最後的话语猛地跳入脑子里：「有，网路是连上线的，也有叫外卖的纪录。」
网路是连上线的⋯⋯网路、连线！
韩竞一个灵光乍现，惊觉事态严重——
施龙呈沉迷线上游戏，和警察交手多次，很有可能掌握了警方办案缉捕的逻辑，专案组选择了拂晓攻击算准的是大部分人的作息，在凌晨三～四点是精神状况最差、最容易进入深层睡眠之时，但阿龙不一样。
他晚上根本不会睡觉！
脑中继续闪过些许资讯量，专案组的监听资料里，曾经有录到他跟小弟说过一句话：「隔壁那个monitor也要稍微看一下。」原本还分析不出这句话的用意，现在一个对照，阿龙说的那个monitor极有可能是他朝外监视动静的利器，难怪几次围捕阿龙，明明胜券在握，最後却都让他给逃了，警方的一举一动，根本都在他的掌握中！
韩竞大惊，慌忙再度拨电话给周世华，打了几次才接通，还响得有点久。
「『师仔』，不能攻！不能攻！」
「⋯⋯韩竞你说什麽？」周世华那端似乎有点混乱，讯号断续，调整了几回後，话音这才清晰：「韩竞你到了就在队上待命。」
「不是，我说不能攻，等我回去看现场再重拟规划。」
「怎麽了吗？」
「阿龙他晚上没有在睡觉，非常可能一边打游戏一边透过监视器监看屋外动静，你们一靠近就会被他发现，现在攻坚太危险了！」
「⋯⋯你说什麽？」周世华那方似乎讯号不佳，话语断断续续：「韩竞，攻坚车已经到现场，吴队长的⋯⋯先不说——」
嘁嘁擦擦的杂讯声突然消失，陷入半晌沉寂，接着传来几声连续枪响，震得他的心脏差点蹦出来。
「『师仔』，那是步枪的声音吗？」韩竞大喊。
「干，刚到就开枪了！」周世华没有回答，背景音是弟兄们警觉的喊声。
接着就是无线电传来的呼喊：「目标火力强大！有人中枪！请求支援！请求支援！」
「韩竞，吴队长那组被匪徒袭击，我不说了，我要带弟兄进去掩护他们撤退！」
「『师仔』，不能进去！他里面火力肯定更强大—」
此时，电话直接断讯，韩竞颓然放下手机，却仍不愿放弃。
他猛力踩下油门，在夜半几无人车的国道上飙出了将近两百的时速。
「『师仔』撑住。我马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