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清風如焰 — 廊前窗下,一雙人(清風如焰)

正文 清風如焰 — 廊前窗下,一雙人(清風如焰)

夏季的雨水,落在鼻尖,有些凉意。

「小姐,奉公子让连营来传话,说今天雨大,皇上宣布龙舟会暂缓,他得帮着处理点後续的杂事,晚些再来洛府。」

声音透着忧心,看着站在廊下发愣的主人,从武有些不舍,今天本该是端午的龙舟会,小姐跟奉公子也提前约好了,一早就要一起上街逛逛,可谁想到从丑时末下了一场大雨,到现在也还不见停歇,连龙舟会都紧急取消,皇宫这时候应该也是忙得一塌糊涂,连奉公子都给找去加班,虽说是不可抗力,但还是令人沮丧。

小姐心里一定不好受⋯⋯

从武垂下眼思量着,这种时候,从文比较懂得怎麽逗小姐开心,要不等等去把从文叫来?

丝毫不觉从武的心理活动,洛如焰微微抬头,方才的雨滴停在鼻尖,焰色的眼努力的往中央靠去才勉强见着雨滴的轮廓,在昏暗的天色中闪着一点一点的亮光,剔透的像是上好的琉璃。

这般表情,若是奉清风见了,必是红了脸错开头,抬手掩饰自己上扬的嘴角,这样的洛如焰透着傻气可爱,总是轻易让他失了分寸。

只是,当事人一身整齐的官服快速穿梭在东宫书房的书架之间,还忙着帮忙处理发给各地官员的名册和信函,尤其是皇族宗亲,皇甫擎云才刚崩溃的看着一大叠的信纸咆啸了声,「下大雨我愿意吗!为什麽道歉信是我写!为什麽不是我爹写!」

「您的父亲是当朝皇上,太,子,殿,下。」

一字一字咬着,奉清风用眼神瞥了眼四周的宫人,提醒皇甫擎云这是宫中,不能像在奉府或外头那般随意,皇甫擎云这才一脸哀怨的再次提笔,幽幽的看向自家幕僚,「飞廉,你的字好看,不如替我⋯⋯」

「冒充当朝太子字迹,下官不敢。」凉凉的砸下另一叠名册,奉清风压低了声音,倏的眯起双眼,「擎云,我跟焰儿约好了一早要去洛府找她,懂?」

抛下这麽一句,奉清风继续带着春风般的笑,在无数宫女痴迷的目光中处理其他文书去了,留下冒了一身冷汗的皇甫擎云拿着笔发抖,懂什麽懂,现在知道你火气很大很不乐意在这里很不想再接其他杂事了好吗?下雨加班我乐意呀?要不要道歉信也给你一封!

「太子殿下,若要写给下官的道歉信,可别忘了给安国郡主也写上一份。」

外头传来愉快中透着哀怨的声音,皇甫擎云险些摔笔,威胁人就算了,还得寸进尺!我容易吗我!

东宫弥漫着哀怨的气息,皇甫纤云的瑶宫却弥漫着有些暧昧的气氛,也不见那宫女杂事也不做了,一个个趴在门框边死命伸长了耳朵,晚来的侍女一脸奇怪,靠近了偷听的其中一名宫女,「姊姊,这是在做什麽呀?」

「做什麽?听公主和禁军教头的奸情啊!」

丝毫不掩饰眼中的激动,那名宫女双眼闪着欣慰的泪光,「公主这是第一次好好亲近男人啊!你没发现李教头出现後,公主整个人内敛很多吗?要是以前哪会这麽安分的写给贵族女眷的道歉信函!」

书房内,李怀瑾疑惑地听着外头的杂音,一面替着皇甫纤云磨墨,丝毫没发现对方红的像秋天螃蟹似的脸,还觉得外头的宫人侍女奇怪,「纤纤,咱俩有什麽奸情吗?」

没有吧?

李怀瑾思考了一阵,纤纤是洛大小姐的朋友,洛大小姐是清风的未婚妻,清风又是他的好朋友,所以纤纤算是⋯⋯朋友的未婚妻的朋友?再来加上自己护卫和禁军教头的身份,纤纤是他的主子才是,平常纤纤也没表示些什麽,哪里来的奸情?

「没⋯⋯没有!绝对没有!」

皇甫纤云压着心里的尴尬,却连声音都跟着走调,生生高了几度,偏偏身边的是根冥顽不灵的木头,李怀瑾接着松口气似的笑道,「那就好,要是我跟纤纤有奸情,皇上说不准会想杀了我呢,哈哈!」

并没有,你要跟我没奸情,我爹才会想撬开你的脑袋检查一下哪根筋坏了。

皇甫纤云在心里把这根木头上过无数极刑後,总算平下心继续写着千篇一律的致歉书,丝毫不觉异样的李怀瑾安静的磨着墨,画面说不出的和谐温馨,外头的侍女们看得心都化了,不说还以为是对甜蜜的新婚夫妻,只是⋯⋯「都说红袖添香,那李教头这算是⋯⋯」

「叫蓝袖添香,不是说红颜对蓝颜吗?红颜是女子,蓝颜就是男子啦!」

「真有道理,李教头给公主蓝袖添香,好生甜蜜呀!只可惜李教头这是名草有主了,呜呜⋯⋯」

一群女人在那头八卦着,想说雨天没事,就来宫里悠转悠转,司楠月一进瑶宫就是这麽样的画面,稍有些茫然地眨了下眼,果断地转头往东宫走去,身为商人,趋吉避凶是本能,要是这时候闯进去,铁定给纤纤给活吞了。

是人都能猜到,她正被房里那根木头弄的一肚子火气和无奈。

不过,东宫似乎也差不多。

踏入东宫的一瞬间就感受到一股熟悉的低气压,司楠月忍不住闷笑了声,大概已经猜到这是怎麽一回事,果然书架後就绕出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呦,木头,怎麽端午了还在加班?」

略带几分调侃,司楠月一看就知道刚刚奉清风一定已经为这件事冲着皇甫擎云发过脾气了,不然怎麽可能会这样心平气和地整理书卷?

想着皇甫擎云挨某人威胁的画面,司楠月有些愉快地哼了声,总算,除了她之外有人被这道貌岸然的笑面虎凶过了。

心情愉悦地走向书架前的奉清风,後者动作俐落地将书本归位,余光早已瞥见了司楠月方才的笑,心里正无耐着便瞧她靠了过来,缓下手边的工作稍稍有些不乐意地回头扬起唇角,「楠月,怎麽这时候来东宫闲晃?」

「你也知道是来闲晃,会说闲晃当然就是闲闲没事做呀。」调皮地吐了下舌头,司楠月将眼神移开书架看向他处,奉清风也就继续手边的工作。

这所谓皇宫,有些东西不该看,司楠月再清楚不过,「我说木头,你刚跟咱们太子殿下说了什麽?造成他心理创伤了没有?」

说话间,眼中带着几分狐狸般的狡猾,归位完手中所有名册,奉清风轻浅一笑,一脸没事人似的,但司楠月一看就知道,眼前这位铁定没对皇甫擎云客气,「看得我都不忍心骗他钱了。」

夸张的叹口长气,可表情完全不是那麽一回事,要是平常,奉清风还会劝上几句,让司楠月对皇甫擎云的荷包手下留情,但不凑巧今天他心情不是很好,只能委屈一下自家长官破破财,给他消气了。

本来没他的事,偏要人来找他义务帮忙,他又不是太子伴读,为什麽陪着整理文书这种事是他来?在奉府陪二叔三叔做研究都比这强上一点,至少想跑就能跑,在皇宫里哪容的他随意⋯⋯

这个早晨,不知道第几次叹气,奉清风想着本该举办的龙舟会,心里多了几分忧心。他知道洛如焰计画着这件事很久了,而且并不是她自己想看龙舟,而是想带着初到京城的自己看看端午的京城盛会,再说明明是他先开口,说要一早就到洛府,失约的是他,也不知道焰儿心里怎麽难受。

心底沉了沉,奉清风只得叹了口气继续做事,现下想些麽都没用,还是快些帮擎云处理完这些杂事,快些到洛府去找如焰赔罪才是正经事。

面上表情不变,没事人似的,可从小看他长大,司楠月却是一眼看出了些许端倪,再加上今天能让奉清风忧郁的事不多,很容易就给人猜了透彻,「木头,我倒觉得不用担心小焰,她懂的你的难处,不会怪罪的。」

放柔了声音,司楠月眯起眼看着眼前的少年,「你太紧张她了,小焰是在战场上待过的,不是只懂风花雪月的大小姐,不用你这样宠着。」

「可⋯⋯我⋯⋯」一时有些语塞,奉清风陷入了沈默,楠月说得有理,心里隐隐约约也知道,自己太过紧张,只是已经习惯了如此,也愿意这般,所以一直没打算改,可今天却是有些身心俱疲,压力稍有些大了点。

意识到这麽件事,奉清风叹了口气,难得露出一丝求助的眼神,司楠月见了只是苦笑,随手拍了下他的肩膀,「所以才说,从来只爱过一个人是不幸,你也太不会跟女孩子相处了,这样下去小心翻船。」

说着司楠月顿了一顿,「听好了,这样紧张着跟小焰道歉,最後不只有你会感到疲惫,小焰也不好受。你应该知道今天小焰约你是什麽目的,没能让你开心这件事小焰一定也很在意,结果道歉的却是你,你说她会不会难受?」

「爱一个人不是一个劲的谦让对方,而是在彼此的相处之间打磨出最适合彼此的弧度,好比一块相嵌的玉璧,彼此之间要经过工匠日日夜夜的修正才能完美贴合,倘若谁也不改变分毫,那玉璧轻则无法嵌合,重则磨损破碎。」

「现在呀,你就是那颗不肯改变的顽石,小心时间一长,你累小焰也累,到时候和离了可别哭。」

自顾自说完,司楠月加快了步伐,抛下原地石化的奉清风,踏入了太子书房,只见皇甫擎云一脸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便随手把门带上,随意地来到案前盘腿而坐,端起商人的笑,同时皇甫擎云脸上一阵僵硬,有种不好的预感,「司楠月,你这次又想做什麽?」

一副见了大灰狼的小白兔样。

那副警戒的样子惹的司楠月一阵狂笑,皇甫擎云崩溃的抹了一把脸,赏了他明晃晃的一记白眼,突然想起方才某人那似笑非笑却杀气十足的对话,想想如法炮制一下,这不,沉下脸声音满是烦躁,「司楠月,本太子今天工作量意外增加,可知道了?」

不认识皇甫擎云大概还真会给他吓住了,不过司楠月是何许人也?把奉清风的为人摸得透透的,又能剥削皇甫帝国太子到钱囊见底,游历过无数塞外邦国,能给他唬住?这又怎麽看不出来太子殿下是想学着奉老虎吓人,只可惜⋯⋯使用对象错误,效果不彰。

「我知道您赶着花钱了,咱俩谈谈吧。」

笑得比七月的阳光还灿烂,司楠月撑着头,眉眼中透出一抹调侃的媚意,活似勾人的妖精,只是,会吃人的那种,皇甫擎云深吸了口气,毛笔往案上一拍,「休——」

「想休息?问过外头怨夫的意思没?还是你这幕僚不想要了?」

司楠月巧笑着,看皇甫擎云一头撞在桌上,这感觉真不是一般的有成就感,当年欺负阿拉伯皇储都没这麽过瘾,该怎麽说呢⋯⋯心底一阵呵呵,司楠月脑子里闪过奉清风年幼时那双总是带着幽光的眼,大概,是被这家伙带坏了。

彻底没了气势闷头写信的皇甫擎云安静了一阵,流了满面的辛酸泪,怎麽每次被欺负的都是他?飞廉性格恶劣这件事他已经知道了,怎麽连他朋友都是这副德性?从小一起长大果然性格都差不多⋯⋯

心里抱怨着,皇甫擎云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听说这两个从小就闹在一块,说着跟他和如焰相去不远,要说没感情他绝对不信,飞廉那死脑筋没动过心就算了,那前面这只又是如何?刚刚隐约听了他俩的对话,眼前这位⋯⋯似乎⋯⋯跟不少男人打过交道?

这麽想起来皇甫擎云看着眼前少女的眼神一时有些微妙,「司楠月,问你个问题?」

「怎麽?」

正悠闲地哼着小曲,司楠月瞥了瞥眼,连头都懒得转了,事到如今皇甫擎云也不想追究了,总归这群人一个比一个不把他当太子看。

压下心底的无奈,皇甫擎云斟酌了下字句这才小心的开口,「你⋯⋯曾经谈过恋爱?」其实他想问的是谈过多少场恋爱!

但这麽问是不可能的,心里的好奇心直直发痒,皇甫擎云不自觉便停了笔,双眼直勾勾的盯在眼前的女孩身上,後者瞥了眼某人的笔尖,满不在乎的哼了声,「反正不只一次,中原的关外的都有,总归比你和木头经验丰富。」

看着一副三观崩坏的皇甫擎云,司楠月也不想多说,无聊的沾了点茶水在桌面上勾勒着图案,许久後,皇甫擎云的声音悠悠地传来,「那你对飞廉如何?他那种人⋯⋯很容易引起女孩子注意,你跟他算青梅竹马,我想说⋯⋯」

对奉清风?

司楠月愣了一阵,脸上泛起了一抹嫌弃,「他不对我胃口,做事手段又太过凶残,消受不起。」

要说没被他吸引过,那铁定是假话,但在她看来,奉清风身上太多伪装,温和的气息下藏着的却是头睚眦必报的怪物,若说只是头没有智商的野兽也就算了,偏偏这头野兽办事起来不留半丝漏缝,该冷血的时候他比谁都冷血,可又是个重情重义的主,跟这样的人做朋友是无比安全的,但⋯⋯还是会感到害怕。

突然想起了某段回忆,司楠月打了个冷颤,那之後,她完全不敢把奉木头当只小白兔看,再回想下去只怕她下一秒就要吐出来了。

「突然问起木头的事做什麽?你总不会还打着小焰的主意吧?」

半开玩笑地试图转移话题,司楠月的眼神有些慌,皇甫擎云愣了一愣,轻轻摇了下头,唇角勾起一抹无可奈何,「怎麽可能,真要说的话,难不成还能你我一人一个拆散他俩不成?」

「当然不可能,敢这麽做,我第一个宰了你。」明晃晃的翻个白眼,司楠月重叹口气,「清风就跟我亲弟弟似的,再说会对自己青梅竹马动歪脑筋的只是少数,熟到一个程度就喜欢不上了。」

「⋯⋯净把人当异类。」甩开头有些不悦,皇甫擎云总觉得这麽听着不是滋味,「飞廉是异类,我也是异类,谁在你眼里不是异类?」

语调间带了抱怨,倒也不是真的生气,司楠月也就没放在心上,只是意味深长的眯起眼,一时间眼神幽深了点,彷佛想起了些什麽,「没有人不是异类,不是异类的人就太无趣了点。」

走了这麽多地方,从来没遇过两个完全相同的人,但某些人却又异常的相似,这样的相似常常是回过头才能发现,那种时候才会有「啊,我又遇上了这种人」的感慨。

最後剩下的就只是空虚和无趣,说回来,看着小焰和纤纤各自和自家男人闹着天摇地动的,她是有些羡慕的,换了再多国家,遇过再多不同的男人,却没一个能真正嵌合自己的性格,最终都以她主动离开告终。

都快搞不清楚是自己的问题,还是单纯没遇上对的人了⋯⋯

久了也就累了,想说回中原待一阵子,看看当年的笑面虎过得怎麽样,应该还是一个人吧?继续转着脑子里那些吞人的方法,和人明争暗斗的。

本以为他们两是一个层级,但没想到人家都要成家了,就她还在四处飘荡。

没什麽不好,她本就是商人,诗云,「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买茶去」,可真说得透彻,她哪次离开的理由不是行商,就等着对方愤怒後转身,结束这段已经让人疲惫的关系,反过来说,如果成了家,有人等着反而不自在。

不过⋯⋯稍微有些寂寞。

脑子里涌入一堆不太乐意想起的糟心事,司楠月这时才想起来自己此行的目的,眼珠子一转重新带起商人特有的笑容,「说着太子殿下,上回⋯⋯」

「你没打算安定下来?」

不让她有任何敲诈自己的机会,皇甫擎云连忙脱口抛出这麽一句,可一瞬间就後悔了,这话问得像他有什麽意思一样!要是这死要钱的商人看准了国库巴上来怎麽办!

心里正慌着,皇甫擎云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司楠月却只是沈默了一阵,脸上闪过一抹浅浅的嘲讽,「司家和皇甫家永不通婚,要安定也不会找你,国库那点银子我也看不上,太子大可放心。」

说罢,也没了赚钱的心思,司楠月不等皇甫擎云反应过来便起身离开了书房,一推开门便是奉清风关切的眼神,隐隐有着一丝担忧,怀里抱着一大叠名册,也不知站了多久,「和擎云吵架了?」

「没有,要他死心而已。」

「他没多想。」奉清风摇头否认道,他比谁都清楚皇甫擎云现在还在想着洛如焰,司楠月这麽说,要是其他人大概都要觉得她自作多情了。

司楠月勾了勾唇角,「防患未然,也提醒自己。」

可爱有很多种意思,皇甫擎云这人一一具备,只是这样的人⋯⋯她看了觉得刺眼,也异常碍眼。

迈步离去,加上随意地挥手,奉清风见了也没能说什麽,隐隐地有些不安,总觉得楠月有些心事,可又说不上来,左思右想没个结果下乾脆不想,才推开书房大门打算继续办公,後头却传来司楠月的呼喊声,「对了木头,告诉太子殿下,他刚刚发呆的时候把整叠信纸都给弄糊了!」

「⋯⋯!」

脸色一白,奉清风推开大门,果然看见皇甫晴云抱着原本快要完成的最後一部分书信默默流泪,那副模样还真是⋯⋯「飞廉,不是我愿意让你加班,要怪去怪你的青梅吧⋯⋯」

⋯⋯所以才说,忍得怀瑾,自然忍得擎云。

等所有工作完成已经是午後了,雨势也逐渐停歇,露出了夏季的阳光,洛府散发着雨後青草的气息,庭院中难免有些积水,檐下的少女吐出一口长气,眼中的乌云渐渐放晴,「雨停了。」

「是啊,不过这时候⋯⋯」从文有些犹豫要不要说下去,这时候⋯⋯是来不及办龙舟赛了。

「龙舟赛来不及办了,也许明年再去吧。」

洛如焰淡然一笑,嫣然一笑间透着大家闺秀的沉着,从文一时看了入神,赞叹着果然还是自家小姐,平常在奉公子面前调皮的模样,随便一笑都透着可爱,但这样沈稳的笑又有着特别的韵味,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人似的。

感觉到从文的目光,洛如焰只是心里苦笑,那跟崇拜仙女似的眼神她也是习惯了,将视线转回某处,洛如焰突然愣了一阵,想起什麽似的开口,「从文,替阿风备件衣裳。」

「奉公子的衣裳?」看主子点头,从文茫然地眨了下眼,一时不懂自家主子这是想做什麽,不过既然吩咐了,她照做便是,行了礼後便快步跑开,想着到奉府喊上连城或连营,他俩才知道奉公子平时的穿衣习惯。

看着从文跑远,洛如焰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继续定定的看向某个方向,眼神中透出几分失落。

没能带他去龙舟会⋯⋯果然,还是很难过,虽然这样的机会明年还是会有,可是果然,还是想在他刚到京城的第一年带他去一次,不然以阿风的适应能力,明年就把京城上下摸得透透得了,根本不需要她带着也能玩得很开心,而且到时候很难说不会有什麽应酬,以阿风的能力,官位继续往上爬也只是早晚的事,那时候就不能像现在这样清闲了,何况他还有医馆要坐诊。

垂下的眼失了几分神采,刚刚把从文喊开,有一部分的原因是不想她看见自己这副样子,不然又要怪罪阿风了。

想着那样的画面,洛如焰还是忍不住苦笑,这半年来,只要她心情稍差一些,那两个孩子总是第一时间怪到阿风头上,也不知道是好事坏事,就连前一阵子夏王来了京城,她为了迎接的暗中兵力忙得焦头烂额而脾气有些不稳也被算到他头上去了。

阿风只是刚好那时候忙,要是来了大概也要忍受自己浑身寒气吧?

洛如焰闭上眼,慢慢回想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突然地出现了那麽一个人,带来了更多的相遇,阿风一出现,好像改变了好多事情,纤纤以前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开心过,那样的愉快和跟她再一起的时候不一样,只要说起李怀瑾,她眼里总是透着几分薄怒,更多的是依赖和想撒娇的意思。

擎云哥在楠姐出现後,似乎也改变了,是她的错觉吗?

一时出了神,洛如焰彷佛走入了一处迷宫,眼神逐渐失焦,也忘了自己站在檐下的本意,只是在自己的思维中奔跑着,想找出心底渐渐涌起的不安源自何处。

又过了整整一个时辰,东宫的杂事总算是结束了,这样的时间还是他在一旁压着擎云好好写信才有的最高效率,不然这家伙一定能把时间拖得更久,到时焰儿不发火,他都想把自家主子给捆了腌成药人——

猛得一愣,奉清风苦笑了声,真不能跟二叔三叔搅和在一起太久,他什麽时候思考方式这麽残暴了?偶尔的一两次倒还无所谓,只是对擎云不用到这种程度,稍微检讨一下才是,嗯⋯⋯下回他到医馆吃药膳,一样算他两倍的价格好了,反正最後盈余要二八分,他也只比一般客人多付一点,楠月说得有理,皇子不缺钱,得多多消费造福百姓。

想着不相关的事,奉清风的脚步却丝毫没缓下,到了马厩牵了青岭迅速翻上马被往洛府奔去,踏入府中时衣衫难免乱上了些,只是这时也顾不得了,他只想先看看洛如焰,虽然楠月那麽说了,但他还是担心,毕竟今天说到底还是他爽约在先。

跨过洛府大门,却少见的没有任何仆人的身影,前院的花草还挂着雨滴,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未落的朱槿烧的火红,却留不住人的视线,奉清风没多看那些鲜艳的花朵,却不由自主的往主屋檐下寻去,隔着花园,那人的身影还是那样清晰,一身橙色和平日有些不同,却又一时说不上来,缓缓停下步伐,站在花园边愣愣的看着应该是自己恋人的那名少女,一股陌生的感觉窜入思绪中央。

「洛如焰?你跟我说洛如焰!诶诶诶这名字不能乱喊啊!」

「那可是个高傲的主,不是说这女人骄蛮,也不是说她狗眼看人低,是她⋯⋯那什麽的,总之就是不给人随意靠近,任何想套关系的上去,坟前的草都已经长这麽高了,看见没?她平日话少得很,能听她开口一句,城里哪家小姐少爷不是感激涕零!她就是团火焰,所有靠近的污秽都会被烧成灰烬,要是人的话就是粉身碎骨!」

难怪⋯⋯怀瑾那时会这麽说。

眼神透着几分复杂,奉清风看着她,却忘了靠近,这是⋯⋯他不认识的洛如焰,是洛家的小姐,而不是作为他未婚妻的洛如焰。

也说不上什麽特别的感受,但可以确定绝对不是反感,只是⋯⋯稍微有些不知所措。

奉清风发着愣,眉头微微蹙起,上回他感到慌张是什麽时候?好像已经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他记不太清楚,那之後,他始终都把能掌握的状况握在手中,既使有突发状况,他也能立刻知道怎麽处理,只是看着这一刻的洛如焰,他不太知道该怎麽上前。

美的太安静、太疏离,像是被寒冰封锁的火焰,明知只要伸手便能感觉到温暖,却又令人踟蹰。

「怎麽傻站着?」

背後突然一阵不耐烦的声音,一回头只见一双和她相似的橙色眼睛透着烦躁,正是洛如焰的大哥洛如熠,只见他瞥了眼庭院对面的妹妹,眼底闪过一抹了然和无奈,随即又被冷漠掩去,快的没让眼前的少年发觉,「怎麽不去找焰儿?」

一到家就看这家伙傻站着,要是平常不是早跑过去卿卿我我的?

看洛如熠一脸不解,奉清风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保持着沈默,不自觉自己忘了洛如焰的眼神多了几分的退缩和距离,却生生被洛如熠看在眼里,可这并不是他乐见的眼神。

谁都能躲着焰儿,唯独这家伙不行。

不悦的蹙起眉头,洛如熠烦躁的叹了口气,稍稍思索了一阵,他一直知道自己这个妹妹不说话时就是这副模样,可骨子里就是个爱撒娇闹事的小鬼,真要说的话,这种大家闺秀的高雅形象也就是做做样子,唬唬外头的人,可不是用来吓住清风的,只是这小子似乎自己想偏了。

看了奉清风一阵,洛如熠悠悠的开口,「焰儿还是你熟悉的焰儿,她从来不会拒你於门外,偶尔见见她这副样子,就当换换口味,总看她撒娇赖皮还是会腻吧。」

「这话不是这麽说。」苦笑着摇头,奉清风垂下眼,表情有些寂寞,「只是突然想起来,洛家可是官宦世家,我⋯⋯」

「⋯⋯你小子还不知道奉家是什麽怪物不成?要讲门当户对,还是我们洛府高攀了。」

不等奉清风说完,洛如熠便蹙起剑眉,奉清风连忙摇头,「不是这意思,大哥千万不要误会!」

「不然你是几个意思?」

洛如熠依旧所着眉心,但神色稍缓,奉清风松了口气,稍稍斟酌了字句,「焰儿再怎麽说都是高门出身,而我不过乡下长成的,虽说如今有家族照顾,但终究不是在正统礼教下成长,仔细想来⋯⋯还真怕自己做错了些什麽冒犯了她,依焰儿的性格,她绝对不会多说什麽,可就是稍微有些忧虑⋯⋯」

说完,奉清风小心翼翼地看向身边的男人,却见洛如熠黑了半张脸,一手搭在剑柄上,眉头死命地跳动,嘴角似笑非笑地扬起,「清风,你到大街上把刚刚那句话重说一遍,我明天帮你收屍。」

谁不知道奉家公子礼仪端庄无懈可击?

谁不知道奉家公子学识无双博学多闻?

这走出去活生生圣人样板,所有学子如今争相仿效的对象在这里说「哎,我礼仪不端」,这不讨人打吗!

懒得再跟奉清风沟通,洛如熠缓了口气,压下一巴掌朝他脑门招呼下去的冲动,认真的开口,「清风,这所谓夫妻一场,本就没有规矩可循。你和焰儿是要做夫妻的,你总端着礼法保持距离,可焰儿视礼法为无物,从头到尾就是你在划分彼此的界线。」

「不用去想合不合礼法,只需瞧着这样的相处对你们来说是否舒适即可。」

说难听点,夫妻之间说了太多规矩,反而像了陌生人了。

想起了些什麽,洛如熠一时有些失神,奉清风也发觉了有些奇怪,狐疑的看着洛如熠,「可否冒昧大哥一句⋯⋯?」

「说。」大概知道他要问什麽,洛如熠叹了口气。

「⋯⋯大哥⋯⋯成婚几年了?」

奉清风仔细看着洛如熠的神色变化,他没记错的话,焰儿今年一十有八,如炀哥、如炬哥长焰儿两岁,今年二十,洛如熠又长他们二人三岁,今年应该是二十有三,若和他一样十九岁成婚,至今应该已经成婚四年,可他从没听过大哥还有妻子这麽件事,再加上大哥出征在外也是整整四年⋯⋯

感受到他满眼的求知慾,洛如熠悠悠的开口,「成婚四年,育有一子,今年四岁,附上一句,我成婚後隔天就被派到边疆去了。」

⋯⋯这意思是⋯⋯

奉清风似乎明白了什麽,错愕的看着眼前的人,後者尴尬的移开视线,再怎麽说,新婚隔天就把人丢着远赴边疆也太⋯⋯过份了一点,然後大哥⋯⋯这体质不错,不知道能不能哪天拿来研究研究。

发现自家准妹婿看着自己的眼神越发微妙,洛如熠熠不由地打了个寒颤,红着脸甩开头,「总归我和孟悠然关系不好,就这样!」

想来孟悠然是大嫂的名字了。

奉清风呵呵了两声,看着洛如熠的神色心底忍不住苦笑,他猜着大哥本来是对自己妻子不太满意的,或者说根本是可有可无的心态,成婚的出发点十有八九只是为了传宗接代,所以大哥这样的人才会选择隔天便离开京城,要是一开始就足够在乎嫂子,以洛家的性格,洛前辈和大哥绝对做得出在皇甫前辈面前打滚耍赖拖上个十天半月这种事。

毕竟四年前,边疆的状况也说不上紧迫,只是单纯需要人过去看着,不差上那几天。

这样看来,显然关系不好,可现在大哥的表情怎麽也不像不想和人家处好关系似的,反而⋯⋯「大哥,女孩子是要哄的,端着面子多伤感情。」

语重心长的瞧了洛如熠一眼,奉清风促狭一笑,转身快步往洛如焰走去,等洛如熠反应过来,人早跑得老远,气得他一拳砸在身边的树上,咬牙切齿地看着某人欢快离去的背影,这小子⋯⋯

「呜呜!爹爹!爹爹你轻点呀呜呜!」

头顶上突然的传来一声软萌的哀嚎,洛如熠连忙抬头,只见一个粉团子似的小男孩抱着树枝哀怨的看着自己,身边坐着一名一脸无聊的女子,手臂看似随意的护着男孩,一双流金色的猫眼微微眯起,透着几分嫌弃,「被开个玩笑就要揍树,没出息。」

「⋯⋯」洛如熠无语了一阵,悠悠地抬手,指着树上的女子,「你,下来,我们单挑。」

女子哼了声,像只高傲的猫儿,抱着自家儿子翻身趴在树枝上,嘴角慵懒地挑起,「女孩子是要哄的,大郎就是这麽哄女孩子的?」

我什麽时候说要哄你了!

洛如熠深吸了口气,「孟悠然!我再说一次,给我下来!校场单挑去!」

「哎,男人,看看人家小奉公子,哪像你满脑子就会单挑。」女子呵呵一笑,撑着头望着树下活像狗儿乱吠的洛如熠,「有本事你就让我下去呀,但丑话说在前头,别想砸树,儿子还在这里呢。」

「爹爹不能砸树!」女子怀中的小男孩欢快的重复了一次,语调天真可爱的让人融化。

一瞬间,洛如熠有吐血的冲动。

一家人在树下闹的欢乐,奉清风远远地似乎听到了些什麽,洛如焰便早已忍不住笑,「是大嫂在闹着大哥玩儿呢,不用在意。」

「看着也不像感情不好,倒是挺融洽的。」

听他这麽说,洛如焰面上的笑加深了几分,「是啊,就只有大哥还以为大嫂还在记恨他,其实啊,大哥不在的那四年大嫂过得可开心了。」

这要说起来,又是个漫长的故事,洛如焰看着他一身凌乱的官袍便有些心疼,她怎麽会看不出来,他一结束宫里的事就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连这身袍子都没换下,还好刚刚先让从武去备下了衣裳。

想起这麽件事,洛如焰扯了扯奉清风的衣角,「阿风,我刚让从武去替你准备常服,你要不要先把官袍换下来?」

官袍的料子虽软,但毕竟是正装,层层叠叠的好几层,在这大暑天可真是折磨人。

被她这麽一提醒才想起自己真忘了换下官袍,奉清风有些尴尬的别开视线,不用回头也能感受到洛如焰的眼神多了几分笑意,但想来今天给不少人都说过了一回,这才有些犹豫地回过头,却一时不知该做些什麽,只得无辜的看着她,讨饶的眼神像只被欺负的小奶狗。

面上的笑一瞬间的呆滞,洛如焰微微睁大了眼,面上的笑逐渐温和,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脖颈,把脸埋进他的胸膛故意的用力蹭了几下,本来就说不上整齐的衣袍这时又更凌乱了几分,衣襟都给蹭了开,奉清风也不知道该哭还该笑,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悠悠地低声笑骂了声幼稚,洛如焰哼的一声抬起头冲着他吐舌,脑袋微微偏了几分,眼中堆满了欢快,「才不幼稚。」

「很幼稚。」轻笑着回道,奉清风苦笑着任她亲近,但总有一股不祥的预感,是他多想了,还是⋯⋯不对,总归在回廊这样嬉闹还是不好,要是给人见了那也有点太过了。

想着越觉不妥,奉清风稍微推开胡闹的欢快的洛如焰,拉起她的手,悄悄抚平被弄乱的衣衫,若无其事的开口,「焰儿,那⋯⋯刚说替我备下的衣裳⋯⋯」

「从武应该已经送到客房了,要现在过去?」

嘴上说着,洛如焰确有些兴致缺缺,显然没给她闹够,这下是怼上了?这一脸还想玩的表情,就某些程度上来说⋯⋯奉清风想着,忍不住发出一声笑,迈步向着客房走去,看他一点也不在意,洛如焰有些郁闷的哼了声,却也不知道该说什麽,阿风也没说错,虽然是自己家里,但总归在回廊那样随时会给人看到的地方亲热还是不好,只是⋯⋯只是,阿风的选项里,就没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就只是一下子而已。

心里抱怨着,洛如焰难得的失神,连进了客房也没注意,一直到房门上锁传来些微的喀嚓声这才意识到状况不对,抬头只见奉清风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眼中多了几分深沉,薄唇轻启,吐出那两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字,「如焰。」

突然的背脊一阵发毛,洛如焰茫然地看着他,只觉得奉清风哪里不对,怎麽和平时不太一样,要是以往,他从来不会在外头这样喊她,总是声音清澈温和地喊她「焰儿」,而不是像这样喊她「如焰」。有些紧张的咽下一口唾沫,洛如焰看着他在床沿随意坐下,总是温和的笑退去了几分,倒是多了一丝邪气的味道,身侧的气息也略略凌厉,像是她熟悉的那个人,又不像是那个人。

看着她不知所措的模样,奉清风在心底忍不住笑,面上却依旧那副故作深沈的模样,只是眼底又添了几分意味深长。他本来就只是打算闹闹洛如焰,毕竟刚刚才坏了她的兴致,不让她分心一下,等会怕是会闹了过头,再说这副模样倒也不完全是装出来的,真要说的话,现在这副神色才是当年司楠月最常看见的模样,这时候单纯想让焰儿瞧瞧罢了,不然哪天吓着她就不好了。

到这,奉清风微微一愣,接着便是一声轻笑,无奈的偏头看着满脸不知所措的她,「这回就吓着了?」

看她这样子,吓得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小猫,只怕再闹下去就要挠爪子了。

看奉清风恢复正常,洛如焰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傻愣着在原地,好一会只见她蛾眉一簇便扑上前去,不待奉清风脱逃,手掌一翻将人扣在床榻之上,就是奉清风也没料到会发展成这种情况,这会也不知道该怎麽做才是,只得讨饶似的瞪着天蓝色的眼看着她,盼着对方自己收手,可洛如焰刚给他吓了一阵哪肯轻易放人,嘴角弯起愉快的笑,「阿风⋯⋯」

「焰⋯⋯焰儿,我们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感觉着近在咫尺的温度,奉清风脸上泛起了薄红,奈何给人压着动弹不得,只是挣扎间衣衫又乱上了几分,洛如焰瞧他慌乱着,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做什麽那样吓我?还以为你怎麽了⋯⋯」而且那样喊人⋯⋯想起他方才略低的声线,洛如焰顿时红透了脸,只是奉清风此时无暇欣赏,只能盼着她快些松手,他可不想在这里发生些什麽不可控制的状况,尤其是对方一点自觉也没有。

到这,奉清风便有些欲哭无泪,「焰儿,我们俩别闹了好不好?」再闹下去他衣服都要乱透了。

这一副被人欺负的模样哪有刚才妖气十足的感觉,洛如焰本来也就不是真的生气,只是稍微有些不知所措,直觉上也知道奉清风不单纯是闹着她玩,只是她还是想不透阿风刚才是怎麽回事,跟平常的性子差了未免太多了,不问清楚她心里没法清净。

洛如焰打定了主意,也不忍心他这样挣扎,稍稍松了手却不想他突然地使力就将自己压在身下,蔚蓝的眼透着笑,半敞的衣衫可以看见他的胸膛,不似一般读书人那样乾净平滑,倒有着几道伤疤,肌肉称不上结实,但也不是没习武的样子。

好不容易挣脱了劣势,奉清风才松了口气,正想好好和洛如焰谈谈,却看她一双眼直盯着自己的胸口,正觉奇怪才发现⋯⋯大事不妙,「焰,焰儿这是——」

慌忙着移开身子想合拢衣衫,洛如焰却伸出手一把扯开,顿时,瞳孔猛的一缩,只见他身上无数伤疤,有几道是鞭伤、刀伤,还有更多是不知道怎麽来的疤痕,要是在军营里,这样的伤她看再多眼睛也不会多眨一下,可这是她的阿风,就是她自己也没受过这麽多伤,更没有留下疤痕,到底是谁——

一时间,红了眼眶,洛如焰心里却是有底。

看她为自己难受,奉清风一时也不提她扯落自己的衣裳,只是苦笑着顺势换上常服,同时开口说道,「当初自愿挨的,没什麽好心疼。」

最深的那几道伤的仇,他已经自己报了,其他只是继父平时发泄的结果,当初替着母亲挨下,他并不後悔,只是对继父的厌恶和憎恨多上几分,之所以不报复,一方面是无趣,二方面是没必要。

但他不忍心看她心疼,更不想她为此多做些什麽,如果可以,他甚至会想一辈子不让她发现这些伤痕,只是实质上行不通,却也没想过会这麽早就给她看到就是了。

「当初寄人篱下,一阵打骂是少不了的,别放在心上。」

换上一身整齐的衣裳,奉清风转身回到床榻边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只见她垂头丧气的,似乎还在难过,见他过来,脑袋一歪就在他肩上蹭了几下,「阿风都不生气?」

「早不生气了。」微笑着揽过她的腰,奉清风放柔了声音,「和无关紧要的人置气计较,只显着自己无聊。」

听他语调中的嘲讽,洛如焰抬起头看向他的笑,眼神有些哀伤,「所以阿风才总是这样?」

明明满肚子坏水,却还要装的风度翩翩,想做的事很多,却总是压抑着自己,就好像刚才那声「如焰」,好比方才那副玩世不恭的眼神。

虽知道她是在替自己难过,奉清风还是没忍住笑,「没你想的那麽复杂,不过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可不能嫌弃我。」

「⋯⋯偏要嫌弃你。」洛如焰瞥了他一眼,有些别扭的移开视线,低声地咕哝着,「还以为你多正经的人,後来就知道对我使坏⋯⋯」

看似抱怨,实则撒娇,也不见洛如焰说着,一面又往奉清风的方向靠了些,後者无奈地摇头,手臂突然地使力,便将人带到自己腿上抱着,凑近她红透的耳尖,声音带着无限的笑意,「这不⋯⋯只对你使坏吗?」

「——!」

猛的瞪大了眼,洛如焰一头钻进他胸口躲着,怎麽也不肯抬头看他一脸得逞的笑,整个午後两人就在房里这麽笑闹着,殊不知外头又开起了赌盘⋯⋯

至於赌的是什麽,还是别多说的好,总归这个端午也就这麽过了,至於明年⋯⋯

谁又知道,会发生些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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