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阜,你过得......怎麽样?”简玢一开口,如同前任一般的话语令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麽?”他见我笑出声,嘴角带起了点弧度。
我很少见到他这样笑,哪怕是在未经世事的小学时期也没有,笑这个面部动作对他来说好像很困难。
“我吗?其实过得挺好的,就跟从前一样,没有多少太大的改变。”我笑够了,静静的看向远处的明月,缓缓说道。
他的视线似乎一直停留在我身上,我转头看他,恰巧对上了视线,他眼底的失落一览无遗的被我看见。
过了许久,他才开口:“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不愿意对外面的世界敞开心扉吗?”
我嗤笑了一声,道:“你不也是一样?以前对谁都冷冷的,分组行动时虽然很多同学都去找你组,但你却都只找我,这到底是为什麽?”小时候就一直不解的问题,想了几年还是一样没有想出个结果来。
“或许,只是单纯的因为,跟你比较有话聊吧。”他又说:“有些所谓的‘朋友’,无论怎样了解对方的喜好,都很难找到共同的话题,就算是迎合了对方喜好而去拥有的话题,那也是不真实的。”
“我们两个,大概就是生来就要做好朋友的,有那麽多东西可以聊,就比如现在,一点都不会感觉到尴尬。因为真正的好朋友之间,就是分别了再久,再度重逢之时,也会很有话聊,哪怕境过时迁,除非其中一人性格改变。”他眼带笑意的看着我。
我偏过了视线,俯视着夜景,道:“你每次总是能说出那麽多有道理的话,从小学时就是这样,抄个课文都能说。”
“你之後去了什麽国中?很恐怖吗?”我这样问道,因为国中时曾经举办过一次的同学会,哪怕是那群私中的同学也都来了,就只有简玢没有来。
问了在场所有同学有没有在国中看到简玢,大家都说没有。小学毕业之後,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哪怕我有他的Lai,99封以上的信件都没能联络到他,过了许久,那只属於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对话栏,也就这麽被我尘封了。同时也尘封了我所有的过去。
然而,就在今天,我又遇见了他,打开了我,布满灰尘的过往。
“对,很恐怖,魔鬼一般的作业,我根本没时间去同学会,是我不愿提起的生活。”他苦笑了一声。
随着风的吹拂,简玢衬衫的袖口被吹落在了臂弯处,手肘露出了一道又一道的伤疤。
“这样的国中,还会有学生打架?”我看着他手肘附近露出来的伤疤,轻碰了下他已经结痂了的伤口,有些胸闷。
好像有什麽声音,我四处看了下,不过我没有太在意,只在意简玢给我的回覆。
他笑道:“不,那群都在读书,这是perception造成的,很正常。”他说着便将袖子拉好,扣好扣子。
过了许久,我叫了他一声:“简玢。”
“怎麽了?”他抬头看向我。
“你在PCT里,跟常䨏熟吗?”我边组织着语言边向他问道。
他笑了笑,道:“不是很熟,怎麽?你跟他不熟吗?是想问我关於他的事吧?”他一下就看穿了我的心思,突然有些讨厌我跟他这样好的默契。
“我也不跟你绕,就是想问一下,你看他平常的举动,像有喜欢或交往的人吗?”虽然感觉问这种问题很羞耻,好像自己在窥探人家的隐私一样,但我还是这麽问了出来。
他有些惊讶,後才缓缓道:“他平常跟宋晴雨还蛮要好的,出入总部时,常在一起。当然了,这只是我单方面的猜想而已,你不用太当真。自己慢慢观察吧,喜欢就讲。”
跟宋晴雨,常在一起?
听他说完,不知道为什麽突然上升了失落感,虽然知道这只是简玢自己的猜想。
我跟简玢又聊了会天,回到餐厅时,餐点已经送上了。
我吃着饭,在脑海里整理我那一堆又一堆复杂的情绪与想法。
吃完之後,大家在聊天时,我安静的看着常䨏像一朵交际花一样跟大家聊得如此开心,时不时跟宋晴雨说悄悄话或者笑着互相使眼色,大概是我们不懂的,属於他俩之间的暗号或梗吧。
果然,他是觉得不舒服吗?所以才不再叫我他那玩笑一般的称呼,也不看我一眼。
是了,终归是个玩笑,我那麽当真做什麽?
只是发现他好像并不只属於我一个人,有很多朋友,我只是其中一个随时随地都能被抛下的人,然後就感到如此伤感。
“如果你给我的,跟你给别人的,是一样的,那我就不要了。”这是我最近读到的一句话。
是林黛玉还是三毛说的?我忘记了。
这种感情,留下只会给自己带来痛苦吧?
时间是洪流,可以冲刷掉一切事物,或许很快就能刷掉吧,这样不应存有的情感。
如果我再这样与他如此亲近,只怕本来纯洁的情感,会越演越无法收拾,变成一种扭曲的束缚,将我们两个束缚在了一起,然而其中却尽是痛苦。
我得远离他,这样,不相见,不触碰,是不是就不会再有这样的情感了?
不知道什麽时候,自己又开始变得矫情,常常想这想那的,人家也没说喜欢我啊,醋都没资格吃。
回到家时,已经是十点多了。
黄灯照在地上,我看见了那在空气中飞舞的,如细毛一般的东西。
我小时候就一直有看过那样的东西,只是一直不知道名字。总觉得有它在的时候,就算是温暖柔和的黄光也无法掩去它所带来的冷清感。
我不知道第几次感觉到这个家很大了,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我心头了,一旦涌来,便会使我心灵的防线溃不成军。
这个家太大了,却只装着我一个人,无尽的孤独、冷清感朝我袭来。黄灯打在我身上,我像是被孤独所桎梏住的犯人一般被拷问着。
张眼,是这无尽的孤独;闭眼,是那无止的失落。
我一想到常䨏跟宋晴雨那样要好,甚至知道一些只彼此知道而旁人不知的事情,我就会嫉妒得如同发狂一般。
但是,简玢却像是我这病症的解药,一想到他,我便觉舒畅。
我这位挚友,是我的定心丸。
是他将我从深渊中拯救出来的,如光一般照亮了我。一如小学时,没有人愿意理睬我,是他放弃了其他人对他的喜欢,主动向我走来,将本在深渊的我捞了出来。
我在这样的效用下,逐渐睡去。
早晨,闹钟将我吵醒,我匆匆换了衣服、洗漱、吃完早餐,坐公车去上学。
常䨏没有来。
我终究是去看了他的座位。
宋晴雨在第二节下课时,笑着对我说:“江阜,你最近有没有一直看到一个攻击村庄的广告啊?”
我听到这句话,莫名的被刺痛了下,想了许久,才缓缓道:“有些梗,我不懂。”我当然知道这个广告是什麽,毕竟它天天出现在我的音乐软件上,我却忍不住的想要去发泄一下自己心中的不满。虽然知道自己有些无理取闹,甚至还有些矫情。
好讨厌这样的自己。
她没有多说什麽,只是笑我网速太慢,然後就离开了。
是因为我有病,才会没人想跟我做朋友的吧。
“江阜!有人找你!”林响站在门口边向我喊道,我看见了站在窗外的简玢,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走到了他的面前。
“找我什麽事?”我有些意外他会来找我。
他的双眼紧看着我的,对我说:“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右手抬起来。”我照着他的话,老实将右手抬起。
那是一条红色保平安编织手环,上面系着个铃铛,随着我手的一摇一晃,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哈,你居然知道我是左撇子。”我笑了一声,对他说道,毕竟知道我是左撇子的人很少,因为他们不常观察。
“这给你保平安的,别拿下来,至少,在你很累很不想去面对一些事情的时候,看一下这手环,或许会得到一点精神上的鼓舞。”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平平淡淡的说道。
“还有,你是左撇子这麽明显的事情,谁会不知道?”只有对他来说才叫明显了。
他帮我系好手环之後,因为准备要上课了,他向我道别,我就又一次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回到了教室。
“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看到你们有多甜蜜~”一个同学这麽唱道。
“都给我哭!惨啊!䨏哥!”另一个同学跪地拜常䨏的座位。
“雪~花飘~飘,北风萧~萧~!”还有一位同学洒起了上一节美术课剩下的,为数不多的小纸屑。
一直到下午第一节下课,宋晴雨才来跟我说话。
“你......不会是跟简玢......”她摆了个爱心的手势。
“没有,只是朋友而已。”我否认得坦荡。
她有些怀疑的说:“可不知道为什麽,我总有一种常䨏头上冒绿色的感觉。”
一提到了常䨏,我便宛如心魔上身,喉头像是被哽住了一样,明明眼里没有分毫泪水。
好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