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假期里,林芃几乎没有遇见刘茗。
她虽知道那晚刘茗有来找她,但两人相处的一些细节,都随着隔天睡醒的宿醉,忘得一乾二净。
她偶尔会跟简诚人聊天,简诚人说,刘茗已在他的大学附近找好了打工。他们都是南部的孩子,各个都渴望中北部的生活。但刘茗却背道而驰,填了一所南部的学校,C大。
刘茗终於在第八次考上了他的机车驾照,林芃也在生日後去考了一次,幸亏有身边朋友的鼎力相助,她一次就考过了。
还有。
她也是C大的学生。
简诚人和方玥森在填志愿後才在一起的,他们虽然不同校,但都在同一个北部的县市里。想到未来的日子,彼此在各自的世界努力,方玥森在某次和林芃的逛街路上,说她其实是挺害怕的。
要脱离自己原本热爱的舒适圈,到一个全新的环境。
任谁都会害怕的。
「不过,这点林芃你就没什麽好怕的。」她笑道,吸了一口手上的珍珠红茶拿铁。
「你又知道了?」林芃挑眉。
「当然!你的个性,跟谁都容易混熟。」她的眼神逐渐变调,顿了一会,说:「而且你还跟刘茗同大学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要打我──」
八月初,志愿填在北部的人想说一起先上去住一会儿,熟悉北部的环境。林芃和刘茗由於留在南部,只有去给他们送行。
这次去,不知道什麽时候会回来。
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林芃莫名觉得有些不舍,还有点想哭。
人都走了,车站剩下她和刘茗,刘茗看着林芃默默拿出卫生纸擦眼泪,只是简单说一句哭什麽,有什麽好哭的,又不是不会再见。
但还是带着红眼眶的林芃去附近的小吃摊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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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夏,八月总是在下雨,唯独他们C大报到与搬宿舍的日子烈阳高照。
林芃坐在刘茗的车上,不发一语。
刘茗自从考上机车驾照後,飞黄腾达,醍醐灌顶,反正就是开窍了,连汽车驾照都一次考过。这次搬宿舍,他从简诚人的电话中听见,林芃对方玥森说,她不晓得要如何去搬宿舍。
於是,他打开了他和林芃的聊天室,里面白得跟他们的关系一样清。
刘茗:安安。
林芃差点笑死。
林芃:?
刘茗:你要怎麽去搬宿舍?
林芃:我不知道。
已读不回。
什麽鬼啊?
後来,林芃才接到简诚人的电话,来自北方的电话说,刘茗在搬宿舍当天早上会去接她,要她收拾好东西,在自家门口等着。
来自北方的电话居然比不过来自南方的讯息。
林芃超想在她的那句「我不知道」下面再加一句「啊你是不会直接说你要载我吗」,但想想这样的自己过於自恋,讲的好像人家很想要载自己一样,就没有下文了。
当天早上九点,一台黑色TOYOTA确实来到了林芃家门口。
先姑且不论刘茗是如何知道她家在哪的。也许是上次去生日会时,简诚人开的路上,他默默把路背了起来。
重要的是,林芃还真不敢相信,他真的来了。
妈啊。
刘茗吃错药吗?
她打开後车厢,发现里面只有一包行李袋,还有一箱28寸的行李箱。和刘茗相比,她的东西简直是多到几乎无法放进这台轿车里。
刘茗盯着她的三箱行李厢,上头放着一只睡觉用的大抱枕,是一只北极熊,背後还背着一个登山型的大背包,手上还提着一个随身斜背包,没叹气,也没抱怨,只是默默地将它们全放进车里。
林芃抱着那只北极熊,上了满是她行李的後座。
刘茗面无表情道:「你干嘛坐後座?」
「我不坐後座,我坐哪里啊?」
「……」
「你可以坐前座。」语毕,见林芃抱着北极熊下车,又补充一句:「那只东西放後座。」
「它叫小北,不叫东西。」
「……」
刘茗突然觉得,他活了十八年以来,最不该接触的,果然还是女人这种会帮东西取名字的生物。
到了C大,刘茗把车停在女生宿舍旁,将林芃的东西一件件搬下来,说这样就好了吧,需要帮你提上去吗,林芃说不用,刘茗说好,然後就开走了。
然後就开走了。
就开走了。
开走了。
走了。
林芃盯着三大箱行李厢配上一个背包,还有她身上这只小北。她想一次搬多一点东西上去,但她的手都拿来抱小北了。她想说那不然就先把小北抱上去,可是等等要是她的行李被偷了,那怎麽办?
林芃默默在心里喊,刘茗我说笑的,你给我回来。
正当她垂头丧气之时,正好经过女生宿舍大楼的蒋盛安注意到她了,上前和她打了个招呼。
蒋盛安这个人天生就是个笑相,第一眼绝不会讨厌他的那种人。一身正气的他对现在面临困难的林芃来说,简直是最强大的救星。
他提着林芃的三个行李箱,外加她的大背包,问了她是怎麽把这些东西运过来的。
「啊,我朋……」林芃纠结了一下她的用词,但还是说了,「我朋友帮我载来的。」
「那你朋友怎麽没有想过帮你搬上来啊,你一个女孩子,又那麽多东西。」
她不敢说是她让刘茗自己走掉的,只好说朋友也有事要忙,先走了。
到了513号房,蒋盛安当着其余三位室友的面,帮林芃把她的东西放到她的位置上。
其余三位室友傻了,原本想说这房的女孩儿们都母胎单身,怎麽就来了个现充呢。
要死了要死了。
「好了,这样就可以了吧?」
「可以了,谢谢……」林芃斟酌了一下,还是疑惑道:「学长?」
「哈哈,对,我大二。」
蒋盛安笑着问:「学妹你什麽系的啊?」
「应数的。」
蒋盛安从原本的笑颜变成惊讶的表情,道:「好巧,我也是应数的。」
林芃此时有股他乡遇故知的感觉,学长率先拿出手机,加了林芃的赖,也要了林芃的电话,说有任何问题都可以问他,林芃没想多,笑着给他了,对方临走前还说了谢谢学长。
周边的室友虽各做各的事,但耳朵还是紧跟着林芃和蒋盛安的对话。得知似乎那位男性只是替这位女性帮忙搬了行李,彼此无牵无挂,只是刚好又同个科系,这般而已。各个都松了口气。
待学长离开,才有一个室友敢向林芃搭话,那位向她搭话的室友叫杨璐西,网红脸,妆特浓,粉底特白,嘴唇特红,林芃看着她就像是在看大理石人像。
不对。
大理石人像是不能擦口红的。
杨璐西开头就道:「这麽好,一开始就有学长替你搬行李,我第一个来的,旁边两个人我看都是自己提上来的,那个学长怎麽会帮你啊?」
林芃心里怕死了,但表面上还是冷冷地回:「我也不知道,他闲吧。」
其余两位室友都不说话:「……」
她们想说,其实她们的行李是家人帮忙搬上来的。
镜头转到男生宿舍,刘茗正挂着自己为数不多的衣物时,蒋盛安进了他的宿舍。
不,应该说,那是「他们」的宿舍。
里头一位似乎和蒋盛安是好哥儿们的学长拍拍蒋盛安的肩,跟蒋盛安说这次他们跟两个学弟一个房,其中一个已经来了,在这儿。
蒋盛安依然挂着他的招牌笑脸,对着刘茗,说:「嗨,学弟,我叫蒋盛安,盛开的盛,平安的安,大二应数系的。你叫什麽?」
听见应数系,刘茗先是顿了一小会儿,才反应过来人家正在和自己打招呼,连忙道:「刘茗。那个刘,草字头再一个名字的名。电机系的。」
一旁的学长周楠小声道:「哇呜,科技新贵。」
刘茗对那位学长礼貌性地一笑,又继续转过身做自己的事情。
他虽然是耳包,但此时此刻听蒋盛安与另一位学长的对话,却一清二楚。
蒋盛安说:「我看见一个学妹,跟我同系的,在女生宿舍门口站了好久,还抱着一只北极熊,居然没人去帮她提行李。我呢,就去做那个好好学长,帮她提上去了。」
周楠回:「真的假的,好可怜,如果是我我也做好好学长。」
刘茗:「……」
蒋盛安:「我还加了她的赖。」
周楠惊道:「真假?扯爆了,那学妹好看吗?」
蒋盛安笑着回:「还挺可爱的。」
闻言,刘茗停止了动作,不断地思考这对话当中的讯息。
他想到了一件挺不得了的事。
能抱着那只名为小北的北极熊抱枕的,还能有谁呢?
不就是那个自己说自己可以,却又让学长帮忙的林芃吗?
刘茗越想越不对劲,拿起电话,马上打给了正在收拾三个行李箱的份量的林芃。
「喂。」
「……喂。」
林芃:「干嘛?」
刘茗:「你需要帮忙吗?」
没头没尾,毫无头绪,林芃头上瞬间冒了三个红色样式的问号。
想到方才被无名学长帮忙抬行李,就被室友各个用异样眼光看待,林芃便简单回了两个字。
「不用。」
没想到刘茗这回长进了,竟然还会反问:「真的不用吗?」
林芃心里咒骂:你这猪脑袋,这问题怎麽不在你开走前就问!
「我说不用就是不用,别过来给我添乱。」
林芃的语调带着些许的脾气,道:「我先收东西,收完再打给你,掰掰。」
语毕,她毫不留情地挂了刘茗的电话。
......
听着电话端的声音,看着已挂断的文字。
刘茗只能心里默默委屈,继续挂他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