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正襟危坐,隔着桌子不安偷看警长,她低头深呼吸,对於两人独处还是感到紧张。
而坐在她对面的柏恩此时正皱着眉,彷佛正为什麽事苦恼。
十分钟前,他拉了张椅子,叫她坐好後,自己就拿着笔,不发一语的在纸上沙沙书写,彷佛忘了她存在。
最後看着桌上列着一大串名字的纸张,他终於停笔。
「好吧,就先这样。」他抬头看向女孩,想着如何跟她解释。
他指着自己,「我,是警长。」然後又指着她,两手一摊,耸肩摇头,表示她没有名字。「你,叫『黛咪』好不好?」
「嗨!黛咪!早安啊!」柏恩突然向远方挥手,开始自我演练,希望女孩能理解,但他的怪异行径却让女孩困惑极了,她歪头看着他高举的手。
「该死……」他抹抹脸,快速把黛咪名字划掉,觉得自己像马戏团里的猴子。「那……『辛蒂』如何?嘿!辛蒂!今天很漂亮喔!」他眨眼,戏剧张力十足。
他高亢语气让女孩眼睛一亮,她终於知道警长的意思了,他想替她取名字!她可以有自己的名字吗?
女孩笑开来,她的笑容让柏恩胸口一紧。
「你喜欢这个吗?但我觉得不适合你,风尘味太重,我们再选……」他再度划掉。
「夏琳好吗?噢!夏琳,我真替你难过。」彷佛演戏上了瘾,柏恩摀住嘴巴,故做遗憾状,这举动让女孩咯咯笑着,她边笑边摇头,表示不喜欢夏琳。
「不要?那克莉丝汀?邦妮?琳达?艾琳?雪儿?」
柏恩陆续念出的名字全遭到女孩的摇头否决。
只剩最後三个,柏恩疲累的往椅背一靠,看着被划掉密密麻麻的名字,他开始佩服普天下父母,原来帮一个人取名,是这麽麻烦的事,他开始後悔自己的多管闲事。
最後他手掌交叉脑後,懒懒的说:「只剩三个了,安妮、艾薇塔、贝蒂──」
「安……」
一个陌生的沙哑声音突然冒出,柏恩瞬间起疙瘩,他猛然坐直,瞪着她。
「刚才是你在说话吗?」
「安……」她颤抖吐出这个名,感觉喉头刺痛,也不敢相信这个沙哑轻柔的声音是她发出的。
刚才柏恩念出安妮时,直觉的,她马上接收它,深怕它会溜走似的,她用尽力气将它说出,渴望留住安妮。
「哈哈!我就知道你不是哑巴!这下谁还敢叫你小白痴!你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柏恩笑开,真诚为她感到高兴。
「安……妮……」她感觉舌头不再打结。
「好,你的名字是安妮,以後就这样叫你!」他倾身对她咧嘴笑开。「嘿!安妮,很高兴认识你!」
眼前这个女孩,方才还惹他生气,没想到现在却让他大笑,这种急遽心情变化,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但他没发现他们的距离逐渐拉近。
他的笑颜在原本冷漠的脸展开,安妮呆征住,心脏瞬间漏跳了一拍,这是他第一次对她微笑,没有不耐烦和厌恶,只有一个单纯真诚的笑容。
彷佛怕他又回到那个不近情理的警长,彷佛想抓住什麽,女孩竟指着柏恩,吃力的说:「警、警长。」
柏恩收起笑容,他想让她叫他柏恩,但他不可能这样做。
他拿起笔划掉其余两个名字,故作随意说道:「既然我供你吃住,每月你还能领到一些薪饷,严格来说,我应该算是你的老板,我想你应该称呼我『先生』。」
「警、长。」安妮不了解他的意思,依旧指着他说着。
「不,是先生。」他指着自己,然後又指着她。「你是安妮。」
「先、生?」
「对~就是这样没错,我是先生。」
她指自己,「安妮。」又指柏恩。「先生。」
很惊讶她能快速领会,他满意点头,嘴角懒洋洋扬起一丝笑意。
事情有了开头,後面就容易多了,像是刚学说话的小孩,话匣子一打开,开始没完没了。
「安妮,先生,安妮,先生……」像海棉一样,她想迅速吸收,所以不停重覆,手也不嫌累的一直来回指着。
看到她认真模样,他心中某种东西被牵动,一股陌生情感冲击而来。
「好了,可以了!」他攫住她的手腕,拉向他,两人鼻尖的距离只差几寸远,彼此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
她的长相清秀平凡、身材瘦弱、个性怯懦,在各方面都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但不知何时开始,他却发现常想到她,常不自觉注意她,次数频繁到超出正常范围,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任何暧昧情感他都不接受,他只需要短暂激情,就像跟蕾莉一样。
虽说如此,听到安妮终於出口的轻柔声音,直视她黑眸深处,他却忍不住伸手。
粗糙长茧的手指抚触着她细致脸颊,望着她逐渐泛红的脸,他的手伸进她黑发里,缓缓俯下头,覆上她的唇,濡湿的舌探索她的嘴,灼热气息缠绕彼此鼻息之间。
面对柏恩突来的亲吻,安妮震惊瞪大眼,呼吸梗在胸口。
她感受到他辗转的双唇、宽阔肩膀所形成的巨大阴影,和捧着她脸颊的大手传来菸草味道,他的粗犷气息让她觉得眼皮沉重,全身虚弱发烫。
而柏恩蒙蒙胧胧想着,跟梦中想像一样,她的唇像蜂蜜,那甜如蜜糖的滋味,不断引诱他索求更多,他不禁深刻猛烈的吻着她,安妮无助想往後缩,却被他拉得更近。
「啊!我的老妈妈啊!不要让我的妈妈看到我被吊死啊!天可怜见!不要对我这麽残忍啊──」
隔壁牢房的偷牛贼鬼哭神号的梦话让柏恩倏地僵住身体,他猝然张眼,发现安妮仍闭着双眼,小脸胀红,嘴唇微张湿润。
天杀的……他在干什麽?明知道不想招惹她,但却还是动手了,他一定是疯了,只有疯了才会对她产生遐思和慾望!柏恩瞪着她,眼眸蒙上一层阴影,下颚绷紧。
他猛然放开她,快速起身,转熄油灯,想逃离她错愕的注视。
「睡觉了!」他凶悍说道,风爆般的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