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徐若天一如往常来教课,神情比起平时却更显疲倦。
「现在开始小考,考卷从排头发下去,下午就会打好成绩发还给你们。」
所有同学忙着分发考卷,唯独吕善之注意到徐若天不停打呵欠,时不时还会揉眼睛。这令她更加疑惑,他昨晚究竟去了哪里?怎麽会一声通知都没有,精神还比平时熬夜的状况更糟糕。
左思右想得不到解答,抱着满肚子疑惑,吕善之持起笔开始了考试。
经过一上午的课程,下午,徐若天带着批完分数的考卷来上课,从高至低分让学生上前领取。吴文曼一如既往拿到满分,第一个上前领考卷,同学一个个被点名,却始终没有唤到吕善之的名。
直到徐若天喊道:「接下来是七十分的同学……」
吴文曼这才感到不对劲,忍不住问:「怎麽回事?你这次居然连八十分都没有考到?」
吕善之没有回应,面不改色,静静坐在位子上等待。
然而这七十分组竟也没有吕善之的份,待六十分组的都上前取完考卷,徐若天手上只剩下一张,他望着上头的名字,不禁轻叹口气。
「不及格的只有一个人,来拿考卷吧。」
见吕善之起身,全班学生大吃一惊,不敢相信班上数一数二的资优生也会有考砸的一天。
「放学留下来订正考卷。」将考卷递给吕善之的同时,徐若天轻声道。
吕善之颔首表示明白。待她回到座位,吴文曼不识趣地补了一枪:「平时都是留校自习,今天是第一次因为不及格留校耶。」
「你闭嘴。」吕善之瞪她一眼,将满是红色叉叉的考卷塞至抽屉里。
不知是早知道自己考砸了?还是觉得在大家面前露出挫折神情很丢脸?她显得从容不迫,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
又度过了下午的课程,闻见放学钟响,学生们纷纷背起书包走出教室,吴文曼拍了拍吕善之的肩表示同情後离开,徒留她孤独一人与空荡的教室作伴。
不久,徐若天带着公事包从前门现身,见吕善之在座位上发愣,也没有想订正考卷的心思,他迈开步伐,毫不避讳地坐到她前方的位子。
吕善之瞪着圆滚的杏眼,直勾勾望着他,直至他拉开椅子坐下,她仍一语不发。
实在不擅长面对这种尴尬气氛,徐若天挠了挠头,似乎在苦恼该如何开口。
「你⋯⋯昨天⋯⋯」他支支吾吾,费尽力气才组织成一句话:「你⋯⋯在生气吗?」
吕善之心想,明明上课时还那样意气风发,现在想到昨天的事又变得唯唯诺诺了?也许他很想质问自己为什麽不及格,但碍於昨天没赴约一事,变得什麽都说不出口。
「是你的话,能不气吗?」吕善之语气淡然平静,视线却带有一丝锐利,「迟到或没办法赴约都没关系,只要有告知我就好了,但我根本联系不上你,完全不知道你发生了什麽,我能不担心吗?」
徐若天眼帘低垂,乖顺地听她说话,沈默半晌,他轻轻抬眸对上她的目光,没有变色片掩盖的一片湛蓝中,是无尽的愧疚。
「真的对不起。」
他的嗓音哑得可以,脸色看上去疲惫不堪,简单的一句道歉却无比真诚,吕善之一下子无言以对,斥责的话全哽在喉咙,再也不忍心继续责备他。
面对徐若天诚恳的模样,她实在没办法不原谅他,真是不争气。
「所以你昨天到底怎麽了?」
「⋯⋯」他欲言又止,娓娓道来昨晚的情况:「出门前,我接到奶奶送急诊的消息,急急忙忙开车赶回老家,为了了解奶奶的状况,路上一直和我妈通话,到了急诊室後也一直在办手续、照顾奶奶,这时间手机正好没电了,等我回到台北也已经很晚了,我怕会打扰到你睡觉,所以没有回覆你,想说等到见面再找个机会好好向你解释。」
一下子接收到太多资讯,吕善之大脑一时无法运转,比起为什麽他没赴约和联络她,她更担心的是奶奶的情况。
难以置信,不久前才见到奶奶,脸上挂着和蔼可亲的笑容,说着想再见她,要再和她聊聊人生故事,如今却倒下了。
「很……严重吗?」她一时语塞,只挤得出这麽点话。
「身体老了就容易病,她老毛病已经很久了,只是这次非住院不可,一下子虚弱不少……」他黯然垂下眸,嗓音低沉,「奶奶没多久时间了,大家都心知肚明的。」
事实似一道雷狠狠劈在头上,她不愿相信这是真的,想起无意间听见他和奶奶在房里说的那些,感人肺腑的祖孙情,此刻格外令人鼻酸。
而他沉重地说出,奶奶没多久时间了,是那样的心如刀割。
面对生老病死,人是多麽无能为力。
气氛瞬间变得静默凝重,这并不是徐若天想看见的,明明没赴约是他的不对,明明是她的庆生餐却被自己搞砸了,他不舍得让吕善之一起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