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尘寰又躺了好一阵子，等手脚力气恢复了些，他撑坐起来，挠了挠後脑，闭上眼睛静静回想如今脑中最为鲜明的片段。
他蓦然抖了一下──该死，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从背後被狠狠捅了一剑的画面。那……他是在哪边被捅死的？
卧槽！他只记得是谁杀了自己，却忘了是在哪里──？啊，不对！他并非不知情，是因为他当时眼睛受了伤，压根看不见自己逃到哪里去才被追上。
若不是摸上极寒到隐隐散出冷雾的细长剑峰，脑中自动映出那把晶莹如雪的白剑──竟是个出乎他意料的人。他并不意外那个人想杀他，却万万没料到是用这种方式。
想了想，又是恼人的回忆。
云尘寰不禁低啐一声，「啊！好烦！怎麽全是那人？我肯定是疯了吧？」
对着一个不苟言笑，整天把自己当作魔头般敬而远之的家伙──都被砍了这麽多次，怎麽还不学乖？
顿了顿，他又睁开眼睛，一双手持续发颤，即便想出力紧握，却仍是力不从心。
「沈律言当初竟然没有毁了我的身体……现在是想玩什麽把戏？」
算了，管对方想玩什麽把戏？他没有命再耗了！
云尘寰暂且理不出个头绪，索性盘起修长双腿，调整体内吐息，查觉到不对劲，霎时一脸蒙逼。
「啊──不是吧？」
再运了一次气──真的没有。
不，不是说没有，而是稀薄的好像加了一缸子水的无味清酒。
「我、我居然衰弱成这样？」
转生数次，无论转成什麽鬼模样，好说歹说也是天赋异禀的等级，他以前用这身体时──也是个高档的修练好货色！
现在，体内半点渣渣不剩，一点元气也没有，说不定比个砍柴的山夫还不如！这还报啥仇？先去抱树干自尽算了！
「我、我──老天，你这是在整我吧？」
这下还真不知该骂谁去，云尘寰捂着脸崩溃了好一阵子，完全不知道自己是造了什麽孽。他又拍了拍脸颊，心想或许自己刚醒来，浑身气力尚未恢复。等过一段时日，重新激发丹元，或许气息就回来了。
不先安慰安慰自己，重新活过来就没半分喜悦感可言了。
「话说……这是哪儿？」他喃喃自问，抬头一望──正巧看见远方山头连绵，好几座特别耸高的山峰，浓厚云雾缠绕在山腰位置，山头根本不知在哪。其中一座更为高耸，实属奇景。
这个景色他不是没见过，世上仅有一处。
「赤壁沈家……」
他居然就在这不算远的距离醒来，该说是有人刻意为之，还是凑巧？不，从他会在这里孤身醒来──八成就是有人在搞鬼了。
云尘寰心想不论如何，总是得了解一下距离上次他在崑仑塔被关押後到底过了多久。
赤壁群山的山脚下有几处城镇，自沈家在此扎根以来就是他们的势力范围，去那里一探──是一个选择。
反正顶着这张脸，几乎没有人可以认出他来。除非遇上那个人，或是沈家那些德高望重的老头。不过他们修为非凡，自视甚高，最好是会下山来打野味或跟村民套关系，那是後生小辈该做的事情。
也是他现在这个倒楣人会做的事情。
云尘寰站起身子，才走了一步，险些踉跄倒地，摔进溪里。他瞪着一旁仍有几根细枝及黄叶残留的木棍，心一横，捡拾起来充当拐杖。
「我居然会沦落到这种地步，老天爷祢评评理，这像话吗？要是被那些家伙知道了岂不笑死？老子天不怕、地不怕，杀过多少穷凶恶极的家伙、扁过多少义正词严的恶心面孔、宰了多少丧心病狂的疯子……现在得靠一根拐杖才能好好走路……」
他不断碎碎念，为这悄无人息的深野山林中增添一抹人味。
有点吵的那种。
好不容易穿过林间，总算见到人为开拓的荒凉小路。他一跛一跛走到道上，朝着赤壁的方向前进。在他觉得自己要累死的时候，总算看见一辆牛车。
「欸！大哥、大哥！」
他急忙喊出声，搭配微微倾斜的身子，样子看起来要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唷！这位小公子，你这是怎麽啦？」
「我……」
云尘寰瞥了自己身上的浅灰长服一眼，衣领处大开而露出两道好看的锁骨骨型。他的衣袖宽松，随风飞扬都能似柳生姿，俨然就是书香公子的风流倜傥。然後书香公子又遇上山贼落难的打扮。
「我不小心在这山中迷路，遇上坏人被打了劫，现在身无分文……」越说，他的面色越显凄苦。
说到演演戏、做做态，他挺在行的。
「原来是这样啊！小公子从哪来？说不定我可以帮上忙啊！」
「喔，我从外地来的。我有朋友在赤壁山上修行，所以才想到赤壁山上去探望，长长见识，哪知道遭此横祸……」
他说得极其生动，车夫立刻就信了。
「既然这样，小公子先跟着我吧！再行一里路就是赤壁镇，你可以找个地方落脚歇息，再找门路上山去。」
「谢谢大哥！」
云尘寰咧开嘴笑着道谢，车夫大约是鲜少见着这样俊秀貌美的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接着才招了招手，让云尘寰和他并坐在车上。
驾车途中，两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不经意间，车夫问了一句：「小公子说朋友在赤壁山上修行──是多久前的事啦？」
云尘寰也不尴尬，继续笑着编故事：「喔，就前年的事，可羡慕死我们全村的人啦！」
一般人要进去那种地方有多不容易，那得要有天赋的，还须有机缘，不是找茅房和闺女，想进哪间就进哪间。
「喔！那就是在那个大魔头被剿灭之後的事了。这没见着也好，听起来就怪吓人！」
听到关键字，云尘寰表面不动声色，眨眨一双漂亮的淡霜色眼睛问：「大哥说什麽大魔头？」
车夫见云尘寰面貌年轻，阅历不深，想来并不清楚以前的事情，於是好心解释：「小公子年轻，怕是不知十多年前有一个大魔头！他是第一位被沈家关进崑仑塔的凡人！简直是个丧心病狂！」
云尘寰嘴角的笑意更深了，还摆出一副好奇的样子追问：「喔？是怎样的大魔头啊？」
「就是个疯子！他以前待的那地方叫九阴山，我听说他几乎杀光了整山的人啊！後来又血洗了多少地方？不过坏事做多了，你看看最後落得什麽下场？进到崑仑塔，八成连个屍首也不剩！」
云尘寰不免心想──嗯，大哥说得真不错，自己的下场确实一直都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