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睿成点了点头，看向冯佳琪：「一起吧。」
我怎麽能让冯佳琪一起呢？刘睿成把我扶起来後，我就说：「佳琪住这附近了，她坐捷运比较快，而且你应该要先送我，我觉得不太舒服。佳琪，你还是赶快回家吧。」
老实说这个说法真的是漏洞百出，我再怎麽不舒服，冯佳琪住的近，有什麽不能先送她的，不就摔一跤吗？但我有把握冯佳琪会照我的话说，毕竟她脸皮薄，不像我，绝对会死缠烂打。
冯佳琪真的就点点头自己走了，还叫我回家要好好休息。
刘睿成倒也没说什麽，我们走去开车，刘睿成也没装什麽绅士风度替我开车门。
进到车里後，我一时也想不到要说什麽，只是觉得心跳很快，紊乱到，让我的脑子也不好，平时我应该怎麽样也能挤出话题的。
反而是刘睿成先跟我说话。
「谢谢你。」
我实在反应不过来，他又说：「你把机会给佳琪。」
我这才猜到他讲的是我把对视的机会给佳琪，看来他是因为这件事不再把我当绿茶婊了。
我笑呵呵地说：「早就说了啊，又不是每个接近你的女生都是在贪图你的人。」他好像没能理解我的幽默，我停住不笑以後，也许是想缓解尴尬，又或者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就傻傻地去提不开的那壶水，「我高中的时候，并不是在跟你告白，你没误会吧？」
「你那时候就解释过了，我又不是白痴听不懂。」他语气里好像带点怒气，我想了一下，才想到，刘睿成是不喜欢别人不喜欢他的，虽然他可以接受，却不喜欢别人提，他是那麽骄傲自负的。
「生气了？是我的错，我的眼光不好，所以不喜欢你可以吗？」我开玩笑的说。
「我没生气啊，我是在想......帮我追冯佳琪。」
「什麽？」
绿灯转橘灯後，他踩下煞车，看起来有点烦躁的轻拍了一下方向盘：「我只能找到你帮我。」
「你对自己这麽没信心？」
「还不是你一直在灭我威风。」他的手指开始不耐的敲击方向盘，像是希望这个红灯赶快过去。
「我又不是冯佳琪。」
「你不是缺钱吗？我付你钱啊。价钱你开。」
我惊讶极了，他居然比他妈还要慷慨。「你不怕我狮子大开口喔。」
「我相信你。」
不知道为什麽，被相信也没有觉得开心。
「你先付订金一万，事成之後，再付我五万。」我的声音有点虚，他大概会以为是第一次开价才这样，但我说话的当下，根本无心去想一万是多少，五万是多少。他会不会觉得我为了钱什麽都做得出来。我当下想的只有，为什麽我要开价啊，为什麽不直接说我不想帮呢。
但来不及了，他说好。
他答应得太爽快，以至於我不知道要说什麽，说什麽才能挽回荒唐的这一切。我先是答应他妈要阻止他跟冯佳琪，又答应他要帮忙追冯佳琪？如果选择是在开车，那我应该是个把方向盘往左转九十度，再往右转九十度的疯子。
他以为我没听到，又说了一次好，然後一边开车，一边逡巡着我脸上的表情。
刚好又碰上红灯，他停了下来，我完全确定他两只眼睛都看着我，但不是转头九十度角的看我，只是四十五度角，带一点保留。
晚上的黑浓的似墨，我却觉得明亮极了，简直没有夜晚应有的模样，一整排的路灯夹道照明，一盏一盏千万朵月亮，照的人无处躲藏。他此刻一定能把我脸上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可是我却不知道我现在是什麽表情。
他又开始敲击方向盘，我觉得这红灯的六十秒如此漫长，可又非常短暂，因为在红灯转绿灯前我就说出了我的答案。
以前不管去哪里，都希望赶快等到绿灯，才可以赶快抵达目的地，可是此刻，绿灯以後，我真的能抵达我的目的地吗？
现在，不管是阻止还是助攻，我都不可能抵达我的目的地了吧。
「好。」我说。
我再不说出好，我大概就会哭出来，那他就会发现我的真正答案，没什麽比这个更可怕。
如果明明知道会失败，如果别人都说你会失败，甚至觉得你失败是天经地义的，你还说，我失败了，然後哭的天花乱坠的，是不是会被嘲笑的伤筋动骨？
我就有这样的经验，在我高中知道他不喜欢我的时候，我难过地觉得世界末日都想悬梁自尽的时候，我被我妈嘲笑了，她笑着问我：「你不会傻到抱有希望吧？」他长得那麽好看，又那麽有才华，连家世背景也那麽好，怎麽会看上我这麽丑、家境差、又一无是处的人？早就要放弃的事情，有什麽好去努力，又有什麽好为此痛苦的？赶快放弃就过去了啊。
是啊，赶快放弃就过去了，可是我偏偏蠢到还搬来台北了。
我看着车窗外的灯光，从上面洒下来的路灯、前方的车头灯、和照映在窗上我的脸的白影，不知道为什麽，我宁愿被困在车流里动弹不得，因为这样就不会快速地驶向悲剧结局了。
他可能见我看得入神，便问：「你在帮我想办法了吗？」
我带点哀伤的口吻，随口一说：「如果失败了，你也不能收回订金喔，毕竟我努力了，是你自己不争气。」
想钱能让我少一点哀伤，为了钱而活，也能够不想什麽就去活，纵使这让我看起来很势利，但至少，不要看起来哀伤就好。
「好。」
我有点惊讶他没气我贪财，让我开始努力回想那个好的语气是什麽，也许是有点生气又有点好笑，这是我最後能抓住的一点希望，他是不是有点喜欢我，才这麽纵容我？
他没给我太多思考时间就说：「所以你的办法是？」
果然啊，他只在乎冯佳琪啊，他这麽有钱的人，怎麽会在乎那一万块订金？
我的脑筋一向动的比哀伤还快，或者说，我必须动得比失恋的心情还快，这样才不会被发现异状。
「明天我帮你约她出来玩，地址我再跟你说。」
他也许是有点兴奋，车速就又变得更快，很快就到我家了，我没说谢谢就下车了，脑袋好像已经打结了，礼貌程式不能像平常一样的运作。
直到洗完澡上床，都还想不好，我到底想怎麽样，也许，就走一步算一步吧，他现在喜欢冯佳琪，也不一定会继续喜欢下去啊，我不应该太悲观，应该要学着乐观一点。
可是我想着想着又哭了出来。
泪水很快又止住了，因为我又想不到，明明就注定好的事，有什麽好哭的。擦乾眼泪，脑袋重新开始运作，我拿出手机打给冯佳琪。
「佳琪，明天我们出来玩吧，是刘睿成约我的啦，说要培养一点默契好拍节目。但我跟他又不熟，想说找你一起啊，陪我好不好？拜托啦。」
挂上电话以後，我安慰自己，刘睿成还没追到冯佳琪，冯佳琪也还不知道刘睿成喜欢她，那我就还是有机会的啊。
可惜，计画总是赶不上变化。
而且，在我欺骗佳琪，答应他妈的时候，我就注定失败，并且是一个失败的反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