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
「喝完这罐啤酒……」沈莳雨拧眉，盯着梁旖甄搁在她面前的啤酒罐，手稍稍捏紧，「还不醉吗？」
一瞬间，许多回忆自沈莳雨脑海走过。无疑的，沈莳雨是想她过往人生中不知多少次败在酒精下的悲伤记忆。
其中还有很多次，是梁旖甄半拖半拉把她送回家的。後来，她大学时某次跟同学去参加网友派对，被陌生人灌醉，所幸梁旖甄那天有事来找她，才把她从危险当中救了出来。
从那次之後，梁旖甄便不准沈莳雨在外喝酒。再不然，让沈莳雨要喝酒，就只能在她面前喝。
结果梁旖甄现在跟她说？要她撑过一罐啤酒不醉，才把真话告诉她吗？
沈莳雨吁了口气，她神色苦恼。
不是沈莳雨不愿意赌，而是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以知道梁旖甄心中所想，解开她这阵子的郁闷，但……
这场赌局她却没把握能赢。
心思一沉，沈莳雨手按住脸。
「怎麽样？」梁旖甄不放过她，目光轻扫过她的脸稍，手已覆上啤酒罐，「你可以不赌？」
语落，梁旖甄很快的接着说，深怕沈莳雨会答应似的，「不赌也没关系，那你就不能要求我说了？」
……怎麽可以！？沈莳雨回神时已抢过啤酒罐，不仅如此，还拿得离梁旖甄远远的，「不！我赌！」
梁旖甄拧眉，盈盈眼底微起波澜，但很快归於平静，「那你把它喝完。」她缓道。
沈莳雨望向啤酒瓶，本打算乖乖照办的她心下无措，深怕自己真的喝醉，那就什麽也问不到了。
所幸，急中生智，唇凑近她罐口时，她忽然心生一计。
她按着梁旖甄的要求喝下啤酒，却很快搁下啤酒罐，咽进她口里的就是一口的酒量，啤酒罐的酒水根本没减少多少。
梁旖甄察觉不对，柳眉扬起，「你怎麽不喝了？我们说好要喝完的？」
「对啊。」沈莳雨颔首，看看啤酒罐的她，又点了一次头，「我们只是说要喝完而已，那意思就是，只要我喝完，没醉，你就会告诉我你不告诉我的事情。」
「我是没办法一次喝完这罐啤酒，但如果我慢慢喝，或许……」
登时明白沈莳雨的盘算，梁旖甄俏脸上气恼难掩，「莳雨，你！」
「我会喝完的，我不会醉的。」沈莳雨迎向她眼里愠意，坐得直挺，清丽目光满是坚定，「我今天一定要知道，你到底怎麽了？」
「我一定要知道，你到底有什麽事情，非得一个人藏着，不敢告诉我。」
梁旖甄抿紧唇，目光在沈莳雨脸上打量。
「你作弊、根本作弊！」郁闷难以宣泄，终於开口的她，抓起桌上的其他瓶啤酒，打开。
纤手扬起，她唇覆上罐口，喝了一大口。
这一看就是喝闷酒的架式，沈莳雨看不下去，试图阻止她，「旖甄！」
梁旖甄却是推开她的手，吸吸鼻子，低喃，「你知道又怎麽样，你知道又什麽都不能做，你为什麽……」
她一顿，继续道，「……你为什麽非得逼我不可。」
「你不告诉我，怎麽知道我不能做？」沈莳雨不明白，她试图靠近梁旖甄，可梁旖甄却坐得离她更远。
「因为我很清楚，那不是你想要、你努力，就能解决的事情。」梁旖甄低声地回答传来。
说着，梁旖甄盈盈目光苦涩微漾，惹得沈莳雨一愣，停下了动作，「旖甄……」
梁旖甄的目光却是落到了客厅桌上，她深吸口气，提醒沈莳雨，「好了，我们说好的，你不喝完，你就不能问。」
「要不，你现在喝完？」梁旖甄轻轻咬唇，扬眉，「你喝完，我就说。」她跟着低道，「要不，你就不要再问。」
「你明明知道我没办法一口气喝完。」
「……那你就不要再问！」
「梁旖甄！」
沈莳雨瞪着她甜美脸庞上的不为所动，气恼喘息，却是无计可施。
她摇头，不懂她跟梁旖甄之间到底发生了什麽事？她们两个人之间只隔着一张沙发的距离，却像被道不能跨越的屏障阻隔一样。
明明梁旖甄就在她面前，明明她们从年少时就陪着彼此走过大大小小的困难，明明……
过往的回忆彷佛还触手可及，她却已触不到面前的人的内心。
思绪及此，沈莳雨身子紧绷了，她拿起桌上的啤酒罐，气恼的灌了一大口，跟着就转过身去，不再看梁旖甄。
梁旖甄也不理她，她继续喝着手里的啤酒。
一时之间，两个人各自喝各自的。
尽管梁旖甄喝得很快，沈莳雨喝得很慢，但在这小小的客厅里，背对着彼此喝着酒的两个人，喝得，都是闷酒。
沈莳雨一向不喜欢喝酒，她觉得酒这个东西太苦了，加上她也不是个消耗酒精的材料，上次被人灌酒的事情过後，每每要喝酒，她更会想起梁旖甄隔天早上看见她时的担心。
从那之後，她便不怎麽碰酒了。因为每次喝酒，都会想起梁旖甄当时担忧的眼神。
结果今天却……
沈莳雨说不清自己的心思，只觉得平日里苦涩的酒，今天喝起来特别的甜，好似可以短暂的麻痹她心口的郁闷一样。
於是尽管她喝得很慢，喝着的动作却是没停下过，一口接着一口的咽下，没注意到，自己每咽下一口，心头就酸涩了点。
没注意到，每咽下一口，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
没注意到，背对着她的那个女子，喝完一罐啤酒，扔进垃圾桶，跟着又开了一罐的时候，盈盈目光，其实早已湿润。
沈莳雨是被今晚的梁旖甄给惹得太过郁闷，也气坏了，那让她没注意到太多的事情。
要说，如果她能在这跟彼此呕气的赌局里，稍稍冷静心思，把手里的啤酒喝得再缓一点，或者，不要再喝下去的话，那她就会意识到，她本来打算实现的计画，已经快要成形。
可不是吗？她本来不就打算，让梁旖甄多喝点酒──因为梁旖甄只要喝醉，就什麽都会说？
很可惜的，沈莳雨太生气，气得忘了这件事。
等她回神，酒精已占满了她的思绪，自然，也一如以往的，抢走了她的清明。
身体被酒精惹得热腾，思绪也飘浮在空中……沈莳雨不住摇头，她的头开始痛了起来，但摇头没有用，那样的动作，甩不去让她头疼的酒精。
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模糊得，让她没办法好好思考，只能想起细碎的事情。
想起，她还没有得到梁旖甄的答案；想起，她这阵子因为梁旖甄离她越来越远而感受到的郁闷；想起，她刚刚帮梁旖甄吹头发时，因为思念，让她一度有股冲动，想轻拥梁旖甄的身子……
回神时沈莳雨怀里盈暖，梁旖甄的身子馨香盈满她的鼻息。
靠在梁旖甄的肩头，沈莳雨手覆上梁旖甄的柳腰，抱着她，不肯放开。
本来打算说些什麽的。沈莳雨想开口，但她头好疼，她没有办法组织出一个句子，没有办法说话。
可是沈莳雨想说话、很想说话。
因为她听见了哭声，在她抱紧梁旖甄的刹那。
梁旖甄的身子一僵，跟着，沈莳雨的手腕湿了。
梁旖甄的啜泣声，如秋日里的小雨萧瑟敲打窗棂，敲打在沈莳雨的耳畔，带来一种说不清的苦涩与忧思，令沈莳雨怔怔。
那样的啜泣，轻柔且细小的，持续传进沈莳雨的听觉……
「……」沈莳雨听见时，心被难以理解的疼痛狠狠揪紧，抱着梁旖甄的手便更不知道放开了。
说不出话来的沈莳雨，收紧了手，只求用怀抱温暖怀里心碎的女子，彷佛如此，可以让女子的心不要再碎裂下去……
任她抱着，啜泣着的梁旖甄，忽地，止住了哭声。
「你……」头疼的沈莳雨，勉强喃喃。
沈莳雨可以感觉到梁旖甄身子一紧、可以感觉到梁旖甄终於愿意开口。
沈莳雨可以感觉到，她怀里的人，似乎，终於愿意告诉她些什麽。
「莳雨。」轻握住她的手，打定什麽主意似的，梁旖甄深吸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