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手抚过额，沈莳雨不自觉坠进梁旖甄眼底的温柔明亮。是那短短一瞬，让她这阵子因孙兆能而生的幽寒冷意，稍稍褪去。
她停下脚步，吁了口气，把梁旖甄的手牵深了些，试图抚平自己的心思。
华灯初上、人潮热络的电影院外街道，人群不住从两人身旁擦身而过。
那些下班时分，享受的夜生活的人们，将街道踩踏的愉悦欢欣。无疑的，和沈莳雨的烦恼阴郁，成了鲜明的对比。
「嗯，你真的没事？」梁旖甄拧眉，拉了拉她的手，对她刚刚的回答，有些不信。
勉强令自己挤出一抹笑容，沈莳雨笑道，「我没事的，我只是……」
见梁旖甄俏脸担忧更深，沈莳雨本想令她安心地後话便说不下去。「嗯……」
浅浅一哂，早听出她的刻意安抚的梁旖甄，不想让她再说。
指腹摩娑，抚上沈莳雨手臂，她岔开话题，「我饿了，我们去吃东西？」
她拉了拉沈莳雨的手，两人进了街旁的一间小店。
小店是间路边摊，主卖关东煮和红豆汤，老板手写的招牌上，注明今天有供应日式烧酒。
梁旖甄挽着她的手，替俩人点餐，沈莳雨任着她点，毕竟她爱吃什麽梁旖甄都知道，她现在也无心思量这类的事情。
本就没什麽选择困难症，对点菜这种事情俐落的很。梁旖甄很快送出点单，老板应了声好，而见摊位後头的帷幕被风吹起，带来一丝冷意，梁旖甄又开口，「再一壶日式烧酒。」
老板很快答应，从後头拿了酒出来，倒进小酒瓶里，在炉上煮。
关东煮很快送来，烧酒也是，梁旖甄替两个人各倒了一杯。
沈莳雨见状皱眉，「旖甄，我不能喝酒……」
梁旖甄抚了抚她的手，手心的暖意温热沈莳雨的手背，她轻道，「你的酒量我最清楚，不要喝完，只喝一两口，你还可以的。」
「你需要放松一下？」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轻浅，她温声对沈莳雨道。
「可是……」一想到自己喝醉会发生什麽事，沈莳雨还是有点犹豫，她可不想破坏两个人的第一次约会，也不想娇弱的梁旖甄又一个人撑着她，帮俩人叫车回去。
梁旖甄自己先喝了口，温热的烧酒本就有些呛辣，她拧眉，甜美的脸庞神色复杂，既喜欢又讨厌似的。
「别想了，」搁下酒杯的她，对沈莳雨的一脸迟疑，柳眉轻扬，「刚刚电影演些什麽，你都没看进去，不是吗？」
「你……」沈莳雨讷讷，她不知道梁旖甄怎麽注意到，她确实今天连看电影时，思绪都盘旋在前几天下午的事情上。
「不都是因为前几天孙兆能做的事吗？你之前告诉我的，他让你拿别的设计师的作品去骗秦诗璃的事情？」拿起长筷，夹了块甜不辣，梁旖甄吹了吹，「你现在需要的，是好好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
「以前阿姨都是这麽跟我们说的？有烦恼的时候，如果一时解决不了，执着是没有用的？」手拨过发，梁旖甄提醒她。
这倒是真的。微微颔首，沈莳雨想起以前她感到沮丧时，沈耘桦总这麽跟她说的温柔神色，顺从地拿起了酒杯。
梁旖甄很了解她，以她现在烦恼的程度，不想点办法放松精神，今晚恐怕很难入睡，喝酒或许是一个办法──
酒汁碰上舌尖，对不常喝酒的人总是呛辣。沈莳雨一时难吞，差点咳了出来。「咳咳咳──」
梁旖甄轻抚她的背，让她好些，「你不常喝酒，喝慢一点，嗯？」梁旖甄轻声安抚她。
沈莳雨目光含笑，喝了点酒的她脸色红润，低低喘息间，她注意到梁旖甄嘴角的关东煮酱汁。
嗯？
梁旖甄总是在这些小地方，特别大剌剌的。抽了张纸巾，沈时雨仔细替她擦了擦，而这次，换梁旖甄娇俏脸庞染上一丝红润。
「你……」浅浅一哂，梁旖甄盈盈目光粼粼，视线却是避开沈莳雨的，让沈莳雨被她的可爱惹得心暖，一时忘了今天烦恼的事情。
「旖甄……」沈莳雨正想说些什麽，但被人注视的感觉引起她的注意。
她稍稍看去，注意到老板盯着她俩瞧，很好奇似的。
沈莳雨眨眨眼。
「同性恋……连这你都可以？」徐薇恩前几天呛她的甜美嗓音，不请自来，忽地在她耳畔响起。
同性恋。沈莳雨过去对这个词汇，没有太大的感觉，但过去多少听过有些人自以为是的批评，沈莳雨心头一紧。
思绪间，同时想起徐薇恩说这句话的挑衅模样，那让她不免看向梁旖甄。
梁旖甄的心思细腻，沈莳雨是知道的，更何况，梁旖甄默默地喜欢她这麽多年……沈莳雨抿唇，直觉告诉她，同性恋这个词汇有关的偏见，该是梁旖甄不告诉她的原因之一。
想着，沈莳雨抿紧唇。
沉默间，她不顾老板盯着俩人的目光，反而把梁旖甄拉近自己的身畔，抱深她的娇柔身子。
怀中盈暖，沈莳雨指腹摩娑，揽上她温热腰际。
「……莳雨，你忘了我们还在吃饭？」
见又有客人进来，而她俩的动作太显眼，让对方一掀开帘子免不了就先注意到正在放闪的她们，梁旖甄在沈莳雨耳畔小声抗议。
怎料，她语声落下，沈莳雨却像没听见似的，依旧抱着她。
「别动。」她低道。
梁旖甄无措，甜美脸色更添红润，而沈莳雨察觉她的紧张，循着她的视线看去，见有人打量她俩，没考虑收敛的她，反倒还仗着自身的冷面优势，装腔作势的瞪了对方一眼。
看什麽看！如果用文字翻译她的眼神，大约是这个意思。
她目光冷冽起来，气场不是一般人能招架，就连爱找她麻烦的徐薇恩，直到现在都还会忌惮几分，初见她的陌生人，自然更不是对手。
对方摸摸鼻子，尴尬的说了声：「不好意思」，立刻把目光别开了。
梁旖甄见沈莳雨一连串的行径，没见人放闪还放得这麽霸道，不禁失笑，「你吃错什麽药了你？」轻推她的身子，她捏了捏沈莳雨的手。
「嗯。」霸气气场终归只是装腔作势，没撑得了太久，沈莳雨神色一松，尴尬地转回身子，夹起碗里的煮萝卜，「就，今天下班的时候，我跟你讲过徐薇恩的事情？」
「她有提到同性恋这件事……但不重要。」她提了口气，继续道，
「重要的是，你现在是不让我知道，你过去之所以一直不肯告诉我，你对我有友情以外情感的原因？」咬了口萝卜，沈莳雨温声说着，「如果你怕别人对我们指指点点，是你当时的考量之一。」
目光清澈，慢慢咀嚼萝卜的沈莳雨，说的悠缓，「我想让你知道，你一点也不用担心这件事。」
「旖甄，我希望你知道，我不在乎别人。」沈莳雨继续说。「只在乎你而已。」
「你……」
梁旖甄心中一凛，要说，多年来，她当然考虑过这件事，考虑过沈莳雨对同性相爱的观感。
沈莳雨跟她告白後，虽然直觉告诉她她该相信沈莳雨，但此刻沈莳雨这般坦率地对她说出她的担忧，她心中的暖意一时依然难以说清。
眼眶有些温热，不免多喝了口酒的梁旖甄，她覆上下沈莳雨的手，「我以前怎麽不知道，你这麽会说甜言蜜语？」
沈莳雨回眸，眸露困惑，「甜言蜜语？嗯？我没说阿。」
见她一脸「我说的是真话」的真诚模样，梁旖甄一怔，更不知道拿她该如何是好了。
「……早知道，我今天就不该吃你的醋的。」梁旖甄低喃，唇边透露的竟是几分悔意。
「吃醋？」沈莳雨眨眨眼，不明白梁旖甄话里的意思。
梁旖甄扬眉，眼波流转，考虑了会，才把手机递给了她。
而当沈莳雨看见梁旖甄手机里的照片──
「这！」沈莳雨拧眉。
她讶异，同时，某人邪恶的目光彷佛在她面前闪过。「这，这是怎麽回事？」
「果然，」梁旖甄无奈挑眉，也瞥了眼照片的她，甜美的语声多了一丝愠意，「我就知道你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