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应该说,身体是水无月麻衣,可是内在却是完完全全换了个芯。
换了一个和水无月麻衣的个性完全相反的灵魂。
她那时还没有办法适应那些汹涌如潮水般的记忆,而那些突然冒出来攀交情的朋友、亲人只让她下意识地用:「你是谁。」这种狗血到不能再狗血的话来制止。
虽然这也是她真正的疑问,但後来想想也还真的很……
当然,话出口了没有收回的余地,她也不打算收回。
只是,在那当下,她还是无可避免的感受到内心深处涌上了一种名为焦躁的情绪。
即使出过千百次任务、手染满了血腥再也洗不乾净、或是一个人在黑暗不见光亮的路途中摸索、避险,她也不曾有过这样的情绪。
因为这完全超乎她可以掌控、摆脱的范围。
而她人生中第一次有着崩溃情绪的时候,是在得知那两位自称是自己朋友的人的名字。
宫野明美,以及诸星大。
照理来说依照她的情况不会知道这两个名字代表什麽,但她曾经有过一个就算牺牲自己,也要守护的存在。
陪在那个存在的身边时,她也接触过不少虽然没兴趣但必须去接触的事物,例如,孩子都很喜欢的漫画。
那个存在,她的外甥女,她姊姊留下的孩子就是个十足的小宅女,而拜外甥女所赐,她也对里头的人称不上了解但最少也是认识的状态。
而就因为认识,才让她无法接受。
所以她不由得想这该不会是惩罚?惩罚她手中葬送了太多人的性命,也要让她体会什麽叫做被追杀的感觉?又或者是,明明渴望脱离那种杀戮生活,却挣扎未果,只能在有自主意识下,让自己的双手不断、不断地染上一层比一层厚重的血腥味。
不管怎样洗,那抹恶心的铁锈味永远洗不乾净。
所以才会出现在这里,才会出现在与曾经的她身後组织有着相似性质的人的周遭。
可任由命运宰割,曾经的她是心甘情愿,毕竟她有那样的存在要守护,可现在──她不会。
无论这躯体的主人的人际关系如何,那都不是束缚她的理由,她不会因此而被限制,纵然发生这样的状况让她措手不及,可既来之则安之,她也不会因此慌乱太久,况且,那种情况也不是她会有的。
她理顺所有事情後,第一个想法就是要远离这些人,离开那些是非。
所以,她才毫不犹豫地挥开她的手。
那个和这具身体,虽没有血缘关系,却是最亲昵的,家人的存在。
她不是没有看到她眼中的受伤和慌乱,但她不是水无月麻衣,不会因此有什麽愧疚感甚至其他多余的情绪。
毕竟她这一生所有的温柔,都给了那个存在,其他的当然入不了眼底,而如今那存在也不属於这里,那仅存的情感已随之淡去。
可是──
她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这身体的素质这样差,也不知道是不是车祸的关系,这具身体以她的角度来基本上可以说是虚弱的,虽然就普通人来看其实是很正常的体质。
……无论如何,她都必须要行动。
不想再度搅入是非中,所以,要离开才行,她无时无刻都在等待机会。
但夏璃祤那坚韧不拔的毅力,怎麽样冷脸、冷言冷语甚至不予理会,似乎都浇不熄她的热情和想要她回应的毅力。
得要离开。
可是,当她每次拒绝後,夏璃祤那明明很受伤却又强撑笑容的样子,不知道为什麽,让她总有种看到曾经的姊姊的错觉。
她的姊姊身体很差,总是需要住院,一年之中大概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医院,自己则相反,健康的不可思议,甚至比一般人还要好上不只一点。
她的身体素质及好,反应力、行动力、观察力以及各方面能力都属上乘,而在一次意外下,她被看中了。
被那个,游走於黑白两道、亦正亦邪,被各界昵称为「制裁者」的组织。
她在里面的那几年,甚至到了现在还不知道,她的加入,她的隐瞒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只是她知道,若没有那组织,自己的姊姊身体一定不会更好,只会更差。
在被那组织看上,且了解他们可以给她的利益後,她毫不犹豫地同意了,以给予她姊姊最好的医疗资源为代价,入了那地方,成为他们的一员,可她知道若是姊姊知道自己为了她入了那样黑白难辨的地方,定会加以阻止,所以,她想尽办法瞒过去,只让她知道她的这份「工作」,虽然常常要「出差」,却是个很一般的公司职员。
事情都进展的很顺利,她的能力不差,在接受训练後的一年,便成为正式的成员,姊姊对於她的工作一无所知,只认为她碰到了一个善心的老板愿意这样帮她,而她也任由姊姊误会,在她所看不见的地方,悄悄的,染上了一身的血腥。
组织给了她要的,她没道理做个背叛者,所以,她极为尽心尽力,甚至,在黑白两道,甚至在那交界处,都给了她一个名号。
一叶知秋。
一片树叶的凋落,便知道秋天即将到来。又可以比喻成通过细微的线索以及现象,得知事态发展。
而她的这个名号,代表的不是季节更迭,更不是观察环境,而是死期。
她的出现,就代表死神,她是专门收割生命的形体。
而她终究是人,也身受重伤过、更浑身浴血过,可随着时间过去,她感觉属於人类的那份心都快要被抹去。
她手上的亡魂,各种的都有,甚至就连初生的婴孩也间接丧命於手中。
而在她第一次杀人时,那血腥味让她作呕了很久,甚至有一段时间完全食不下咽,就连睡着时做的梦,也是梦到了那个第一个被她夺走生命的人。
她曾经有一度想要放弃,那样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的折磨,几乎要逼疯她。
但看着姊姊好转的身体,她知道自己不能放弃,更不能後悔,因为可以用这个换到姊姊的健康,比什麽都重要,她什麽都无所谓了,毕竟她只剩下这麽一个血亲。
可就算如此,在她加入後的五年,纵然组织已经提供了任何人来看都无法挑出瑕疵的资源,却仍然逃不过死神的镰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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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衣的前世,那属於她的人生,我只能用一句话感叹。
欢喜做、甘愿受,或是,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那一切都是选择,都是出於自愿的,她甘愿,所以无论结局如何,她都必须要承担。
就算那结果可能难以让人接受也一样。
若是我,可能没有办法像麻衣这样吧(远望